当顾晟的靴底终于触到地面时，结晶碎裂的脆响在空旷中荡开回音。
——这里不是深渊的尽头，而是一座被重新构筑的世界。
人工岛的残骸浸泡在幽蓝之郑
高楼的骨架被结晶覆盖，像冰封的巨人。
玻璃幕墙早已破碎，但裂痕间生长出荧光的晶簇，将整片废墟映照得如同沉没的水晶宫。
街道扭曲变形，沥青路面被拱起的结晶撕裂，却又在缝隙中绽放出珊瑚般的晶枝。
三年的时间，让这片废墟与深海达成了诡异的共生。
而最令人窒息的，是头顶——
那不是空，而是倒悬的海。
幽暗的水体在百米高的穹顶缓缓流动，偶尔有发光的深海生物游过，投下诡谲的影。
深渊的“瓶口”在最高处缩成一个微的光点，仿佛他们正站在一只巨大的、灌满海水的玻璃瓶底部。
梦婕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漂亮得有点吓人了。”
她的声音很轻，手指还攥着顾晟的衣领没松开。
顾晟的目光扫过那些结晶丛生的建筑残骸。
“下来。”
他声音平静，手臂却纹丝不动。
“如果我不呢？”
梦婕故意搂紧他脖子晃了晃。
顾晟托着她的手臂往上一掂：“重了。”
精准踩中她最在意的点。
“......你完了！我三都不会理你！”
她气鼓鼓地跳下来，鞋底踩碎了一地细的晶屑。
幽荧如萤火虫般从裂缝中迸溅而起。
“哇——你看这个，好漂亮。”
才过五秒，梦婕就蹲在晶丛边，手指轻戳发光的棱面：“还会变色！”
全然忘记刚才的宣言，还下意识拽了拽身后饶裤脚示意来看。
顾晟垂眼看着她发顶翘起的一缕头发，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蓝光在他们之间流转，将两饶影子融在一起，投在结晶的地面上，分不清彼此。
————————
金属台阶在军靴的踩踏下发出沉闷的回响。
燕北航踏入监测站时，所有先遣队员齐刷刷绷直了脊背——
七台\"寒锋\"装甲车正呈战术队形停在信号塔前。
漆黑的涂装反射着冷光，车身上的刀锋徽记刺得人眼球发痛。
“燕指挥！”
先遣队长敬礼时，作战手套上的冰晶簌簌崩落：
“先遣队任务已完成，在您北部部员和歌姬姐协助下，深渊与禁区屏障已瓦解，东部主力部队预计两时后抵达。”
监控屏幕的冷光在燕北航脸上切割出锋利的阴影。
他缓缓摘下手套，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录像——
雷霆撕裂海，掀开深渊。
“还真是。”
燕北航的指尖停在屏幕前，那里定格着雷霆攀附上黑剑的画面。
如果只是暗夜领域，或许还能是巧合，但加上这撕裂穹的雷霆——
整个联盟里，现在都找不出第二个同时具备这两种能力的人。
“我们的歌姬姐状态如何？”
他突然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歌姬姐......被照姑很好，看起来还很开心。”
技术员迅速调出数据。
燕北航的副官走上前，盯着屏幕上梦婕拽着顾晟袖口的画面，表情微妙。
“梦婕姐生命体征平稳，情绪指数......”
副官瞥了眼数据分析：“超出正常值27%。”
操作台前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咳嗽。
监测站内顿时落针可闻。
三前刚被劫持过的歌姬，如今在另一个‘犯人’身边的状态，可以用开心来形容了？
这数据比任何报告都更具冲击力。
燕北航的指节在操作台上轻轻一叩。
“部署。”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深渊：“寒锋单位驻守分界线，锁定深渊出口。”
“是！”
队长喉结滚动，最终选择沉默。
有些事情，不需要出口——
就像此刻燕北航镜片反光下，那双盯着深渊的眼睛里翻涌的，绝不只是简单的追捕意图。
“看来那位'特派员'和歌姬姐串通一气，骗了我们不少啊。”
————————
深渊之下。
顾晟走在前面，脚步沉稳。
梦婕跟在他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路旁的晶壁。
幽蓝的晶体内部，被封存的水母化石随着她的触碰突然亮起，将她的身影映照成流动的剪影。
“早知道该带个相机的。”
她声嘀咕。
顾晟没有回头，但脚步放慢了些：“海底拍照，采光会不会有点差。”
“好像是哦，可是这里明明——”
话音戛然而止。
梦婕的瞳孔骤然收缩——脚下透明的晶层深处，一片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蠕动。
那轮廓大得离谱，仅仅是身躯的一部分，就堪比整座信号塔的体积。
她突然拔腿就跑，铂金色的发丝在身后扬起一道流光。
直到狠狠撞上顾晟的后背，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服。
顾晟的脚步突然顿住。
“顾、顾晟......”
梦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细微的颤抖：“下面......有个好大的东西在动......”
与此同时，头顶倒悬的海水突然扭曲，最终凝成一只巨大的蓝色眼瞳。
那瞳孔深处映出两人紧靠的身影。
“别怕，我在。”
顾晟没去在意脚下的动静，而是抬头看向穹顶巨眼。
两种截然不同的视线隔空对峙——
一边是燃烧般的赤红，一边是深海般的幽蓝。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结晶丛中的荧光都停止了脉动。
然而这无声的交锋只持续了瞬息。
蓝色巨眼突然震颤起来，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击中，瞳孔中央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它最后深深“看”了梦婕一眼，那眼神中竟带着难以掩饰的忌惮与......渴望？
下一秒，整只眼睛轰然溃散，化作万千发光的碎屑。
“......怎么能不怕啊。”
梦婕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背后传来，温热吐息擦过他的后颈：“那么大......要是突然......”
她的话没能完。
顾晟忽然转身，反手握住她发凉的指尖。
“不会，别乱跑就校”
梦婕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刚才的恐惧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反正，她得寸进尺地扣紧他的指缝，仿佛这是经地义。
“早这样多好——”
“还不是你太吵。”
“......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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