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晨雾凝成的水珠顺着鎏金蟠龙柱缓缓滑落,在柱脚积成细的水洼。
总管太监尖细的嗓音如同利刃,生生劈开殿内凝滞的空气:“吴王李泰,毒害淑贵妃,罪不容诛 ——” 明黄色圣旨抖落的刹那,玉阶下群臣的朝靴下意识地挪动,青砖上细碎的颤音,像是受惊的寒鸦振翅。
“这是要逼反吴王啊!” 文渊阁大学士花白的胡须不住颤动,袖口掩着的唇齿间露出叹息。
“城外十万玄铁军虎视眈眈,圣上此举,无异于玩火。”
身旁的礼部侍郎握紧笏板,指节泛白:“京城守备空虚,这不是把城门拱手让人?”
此起彼伏的私语声如同蛛网,在群臣间无声蔓延。
如群臣们担忧的一样,未时三刻,狼烟如墨笔刺破苍穹。本该守卫京师的援军军旗突然翻卷,一夕之间,原本来守卫京城的吴王玄铁军成了叛军,玄色狼头旗漫过朱雀大街,惊起檐角铜铃乱响。
街上一片混乱,人仰马翻,街边馄饨摊的老妪攥着漏勺呆立,沸汤溅上粗布裙裾也浑然不觉,只眼睁睁看着自己晾晒的蓝布衫被铁蹄踏成碎絮。
京城东门,吴王的玄甲军裹着猩红披风,如汹涌的赤色浪潮般压来。三丈高的云梯轰然撞在城墙上,震得城头的战鼓都嗡嗡作响。
守城校尉的虎口早已震裂,鲜血顺着弓弦渗入掌心,箭尾白羽被硝烟熏成灰黑。他声嘶力竭地嘶吼:“放滚木!热油!” 滚烫的桐油顺着城墙沟壑倾泻而下,城下顿时腾起阵阵焦糊的惨叫,然而盾牌撞击的闷响依旧如雷,震得人耳膜生疼。
“报 —— 北门告急!南越王的南越军撞破瓮城!” 传令兵浑身浴血,撞开城楼木门,喉间插着的箭矢还在簌簌颤动,血珠顺着锁子甲的缝隙,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吴王李泰立在九旒战车上,玄色蟒纹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屈指弹落鎏金令旗,眼中闪过森然寒光:“狗皇帝,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此时的长安大街,护国郡主周若若的婚仪队伍正陷入绝境。婚仪刚刚被两拨人突袭,狼狈不堪,幸亏三皇子带着亲卫军赶来。
叛军被打退后,婚仪队伍重整旗鼓,行至朱雀坊时,破空之声骤起。数十名黑衣杀手踩着飞檐掠下,腰间软剑映着花轿上的双喜字,泛着妖异的蓝光。三皇子李景诚银枪横扫,枪缨扫落刺客面罩,怒喝道:“什么人!?”
为首之人狞笑:“去问阎王吧!”,那人不容分,长剑刺来。
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出手狠辣,招招直取要害。三皇子的亲卫军接连倒下,鲜血在青石板上汇成溪。
周若若躲在花轿里,紧紧攥着嫁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眼看着又一个亲卫倒下时,她惊慌失措,忍不住踉跄着爬出花轿,婚服上的环佩叮当,坠落满地。
“殿下,殿下,我是你的若若啊,救我……”
李景诚骑着枣红马停在三丈之外,他垂眸望着沾满血污的喜服,忽然嗤笑出声,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只是对剩下的亲卫道:“带上嫁妆!撤!”
亲卫们如获大赦,扛起几箱嫁妆便仓皇逃走,扬起的尘土模糊了周若若绝望的双眼。
“殿下救我!” 周若若歇斯底里的喊道。
马蹄扬起的尘土中,亲卫队如潮水退去,独留新娘跪坐在满地狼藉郑
为首的黑衣人走上前,掀开了周若若半遮半掩的红盖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怎么是你?”
他攥着周若若的下颌,端详片刻,突然嫌恶地将她甩到地上:“嫁妆装车,撤!”
周若若跌坐在地,凤冠歪斜,东珠垂穗扫过她呆滞的面庞。她死死攥着被扯烂的红盖头,指尖陷进金线绣就的并蒂莲纹里,绣线割裂掌心,血珠顺着嫁衣暗纹蜿蜒,仿佛在诉着命阅嘲讽。
“让开!让开!” 流民的哭喊声远远传来,像是隔着厚重的棉被。有人踉跄着撞在她肩头,周若若应声栽倒,绣着鸳鸯戏水的红鞋陷进温热的血泊里。她茫然抬头,看着满地散落的聘礼 —— 白玉并蒂莲烛台断了莲茎,莲花红绣褥被踩得污秽不堪。这些都曾是她满心期待的物件,如今却和她一样,被人弃若敝履。
轰隆巨响震得青砖发颤,城墙缺口处腾起遮蔽日的烟尘。玄甲骑兵的长枪如林,猩红披风在风中翻卷,如同祭坛上招魂的幡旗。周若若本能地往后缩,后背抵上冰冷的花轿,凤冠上最后一颗东珠 “啪嗒” 坠落,滚进血泊里,再也寻不见踪迹。
“抓活的!” 粗犷的吼声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箍住她的腰,将她重重扛上肩头。周若若挣扎着捶打那人铁甲,发间珠翠纷纷坠落,尖锐的银簪划伤了她的脖颈。颠簸间,她望见远处燃起冲大火,浓烟中隐约传来孩童的啼哭,而她自己的哭声,早已消散在这漫的喊杀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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