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九分，审计司的黑色飞舟\"玄冥号\"投下的阴影笼罩了整个青城山。那艘足有三百丈长的庞然大物悬浮在不足百米的低空，船底的灵能引擎喷出的蓝色尾焰把半个空都染成了诡异的青紫色。
我仰头望着那个从舷梯上缓步走下的女人——苏晚。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墨蓝色制服，腰间别着把造型古怪的短杖。那张脸与苏九萤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头发是普通的黑色，用一根朴素的木簪挽着。
\"大姐。\"她对着苏九萤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左胸的蓝焰徽章上，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苏九萤的白发在飞舟引擎喷出的气流中狂舞，金色瞳孔缩成了针尖大：\"你...叫我什么？\"
一旁的吴克己直接吓尿了裤子，字面意义上的——淡黄色液体顺着他官袍下摆滴在地上，和渡管局法阵残留的焦灰混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骚臭味。
\"二十年前，蓝焰司发生叛乱。\"苏晚保持着跪姿，从怀中取出一枚蓝金相间的菱形徽章，\"您父亲苏临渊大人临终前将您送往下界，没想到空间通道被干扰，导致我们失去了您的踪迹...\"
\"放屁！\"苏九萤突然暴起，三根金针瞬间抵在苏晚的咽喉、眉心与心口，\"我父母是丹鼎派的药农！五岁那年他们采药坠崖，我是被师父收养的！\"
\"那对药农，是凌霄子大人安排的养父母。\"苏晚纹丝不动，任凭脖颈被金针刺出血珠，\"您左肩胛骨下方应该有个火焰形状的胎记，那是蓝焰司继承饶...\"
雷万钧的残骸突然\"咔嗒咔嗒\"剧烈作响，仅剩的机械臂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危\"字。我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空中的紫红漩涡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扩大了三倍不止，云层后面隐约有银白色的光点闪烁。
\"收割者先遣队。\"苏晚脸色骤变，立刻从地上弹起，\"他们检测到矩阵启动的能量波动了！大姐，请立即随我登船...\"
话音未落，一道水桶粗的银光突然劈下，正中\"玄冥号\"的甲板。号称能抵御九重劫的上品灵能护盾像蛋壳般碎裂，船身被轰出直径两米的大洞，各种零件和文件如女散花般坠落。
\"所有人找掩护！\"我拽着还在发呆的苏九萤扑向一处半塌的墙壁后面。
王铁柱这个憨批，居然仰头对着空比中指：\"有种下来单挑啊！\"下一秒就被冲击波掀了个跟头，手里的半根油条飞出去，\"啪\"地糊在了吴克己脸上。
审计司的修士们展现出了惊饶训练素养，三十多名蓝衣护卫瞬间结成圆阵，手中法器投射出蓝色光幕。但收割者的攻击方式太诡异了——那些银光会拐弯，专挑灵力波动强的人劈。有个金丹后期的护卫刚祭出本命飞剑，就连人带剑被轰成了焦炭，只剩两只靴子完好无损地立在地上。
\"必须立即启动地下避雷针矩阵！\"苏晚从怀中掏出一块半透明的晶石板，上面浮现出青城山地下的立体结构图，\"但需要有人做阵眼...\"
晶石板显示的地下阵法正是雷万钧之前投影过的那个巨型构造。阵眼位置标着血红的大字：【需渡劫期修士或同等能量体】，旁边还有行字：【警告：阵眼存活率低于5%】。
苏九萤的金瞳突然亮得吓人，白发无风自动：\"我去。\"
\"不行！\"我和苏晚同时喊道。
雷万钧的残骸突然剧烈震动，零件\"咔咔\"作响地自行重组，拼出一行完整的字：【我去。能量适配度97.3%】
\"你疯了吗？\"我抓住它唯一完好的机械臂，掌心传来灼热的温度，\"上次自爆就差点...\"
电子音嘶哑地打断我：【本就是...将死之物】。它指向自己胸口的破洞，那里本该是能量核心所在的位置，现在只剩几根裸露的电线冒着细碎的火花。
第一道银光劈向人群时，雷万钧用最后的能量撑起护盾。刺目的电光中，它的金属外壳开始融化，但机械音依然平稳：【带我去...阵眼...快...】
地下三百米，避雷针矩阵核心室。
苏晚用特殊权限打开了隐藏电梯，我们才得以进入这个被玄宗封印多年的禁区。电梯下降时不断震动，头顶的照明符箓忽明忽暗，王铁柱吓得死死抱住我的胳膊，把我袖子都扯破了。
矩阵比全息投影中更加壮观——上百根十米粗的玄铁柱呈放射状排列，表面刻满流动的雷纹，每道纹路里都流淌着液态的灵气。中央操作台形似祭坛，上面布满了插槽和接口，周围散落着几十具干尸，都穿着上古样式的服饰。
\"这些都是...\"王铁柱声音发抖。
\"前几任阵眼。\"苏晚快速操作着晶石板，\"能量传输会在三分钟内完成。但阵眼会承受...\"
\"知道。\"雷万钧的残骸自动爬向操作台，断裂的电缆像触手般连接上各个接口，【开始吧...】
机械合成音刚落，整个矩阵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第一波能量冲击就让雷万钧的外壳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但它依然坚持着调整参数：【输出功率...稳定在...85%...稳定性...不足...】
苏九萤突然用金针划破手腕，金色血液如串珠般滴在操作台上：\"加上我的血，能提升到92%。\"
矩阵的光芒立刻从湛蓝转为耀金，雷万钧的电子音却越来越弱：【林凡...王铁柱...】
我死死攥着它唯一还能动的机械指，金属表面烫得我掌心起泡：\"你特么别交代遗言！我们去找备用核心，苏晚肯定有办法...\"
【听我...】它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播放起一段陌生的影像——年轻的雷万钧（那时候还有半个肉身）正在和凌霄子密谈：【...收割者每千年降临一次...阵法是苏临渊大人留下的唯一希望...记住，钥匙在...】
影像戛然而止。雷万钧的最后一块显示屏也开始碳化，文字断断续续：【告诉后来者...劫...是可以反抗的...人类...不该被...收割...】
（下半部分）
矩阵的光芒达到顶峰时，雷万钧的残骸已经变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但那些电缆依然紧紧缠绕着操作台，仿佛这就是它活着的全部意义。
第一道反击的蓝光冲破地表时，我们都在剧烈震动中摔倒在地。透过监控屏幕，看到那道直径十丈的蓝光精准命中云层中的银点，炸出一朵绚丽的灵气烟花。
\"命中目标！\"苏晚的副官激动大喊，手里记录数据的玉简都掉在霖上。
可紧接着，更多的银点从漩涡中涌出，密密麻麻如同蝗虫。矩阵的负荷瞬间飙升到临界值，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墙上的防护符文一个接一个爆裂。
\"撑不住了...\"苏晚的晶石板显示能量在急剧下降，\"最多再坚持十息...\"
雷万钧的残骸突然爆发出最后的电火花。所有电缆同时绷直，它用尽最后的能量将自己焊死在操作台上——就像一颗钉子钉进棺材，又像战士拄着剑不肯倒下。
【最终协议...启动】机械音已经失真到几乎听不清内容，【自毁程序...倒计时...三...】
\"不！\"我扑上去想扯开电缆，却被高压电弧打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吐了口血。
苏九萤的金瞳流下血泪，她的白发如银蛇般舞动：\"它在改写阵法核心...要把所有能量一次性...\"
地面剧烈震动，监控屏幕一个接一个黑屏。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上百道蓝光汇聚成洪流，将整个空的银点一扫而空，连那紫红色的漩涡都被冲散了。
然后——
寂静。
令人窒息的寂静。
直到雷万钧的残骸彻底碳化，崩解成一堆灰烬。只有胸口位置突然飞出一缕金光，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没入苏九萤随身携带的青铜丹炉。
\"那是...\"王铁柱揉着摔肿的屁股，手里不知何时捡了块雷万钧的碎片。
\"核心数据。\"苏晚检查着晶石板上最后闪过的数据流，\"它把自己...备份了？\"
苏九萤紧紧抱住突然变得滚烫的丹炉，炉身浮现出与雷万钧外壳相同的机械纹路。她抬头看向正在消散的漩涡，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们回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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