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的寒风像刀子，割得人脸生疼。
顾雨岚在颠簸中恢复了些许意识，睫毛上结着冰霜。沈渊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是这冰雪地中唯一的温暖。他双臂紧紧环着她，生怕她被马背颠下去。
\"坚持住...\"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前面就是祭坛...\"
顾雨岚想回应，喉咙却像被冻住了。体内的寒毒与凤凰之力仍在交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疼痛。她模糊看见前方山腰上有座石砌建筑，形如展翅的凤凰——太子旧部的秘密祭坛。
\"追兵到了！\"赵破虏的吼声被风雪撕碎，\"至少三百玄甲军！\"
顾雨岚努力回头，只见山脚下火把如长龙，正沿着他们留下的马蹄印追来。更远处，还有一队陌生的骑兵——旗帜上绣着金色狼头，是番邦新可汗的亲卫！
\"带她上去。\"沈渊突然勒马，将顾雨岚交给赵破虏，\"我断后。\"
\"不行！\"顾雨岚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染血的衣襟，\"你的伤...\"
沈渊掰开她的手指，在她掌心塞了个东西——是那半块刻着\"渊\"字的玉佩：\"拿着它，祭坛的机关需要这个。\"
他翻身下马，单薄的身影立在风雪中，像柄出鞘的剑。顾雨岚想喊他回来，却被赵破虏强行带走。最后看到的，是沈渊抽出长剑，独自迎向追兵的背影。
......
祭坛内部比想象中宏伟。
顾雨岚被安置在中央石台上，身下是巨大的凤凰浮雕。赵破虏将玉佩嵌入凹槽，石台立刻泛起微光。老将军惊喜道：\"传是真的！这祭坛能唤醒凤凰血脉！\"
\"阿姐呢...\"顾雨岚虚弱地问，\"她在哪？\"
赵破虏神色一僵：\"顾姐去引开番邦人了。\"他欲言又止，\"其实...她不是您亲姐姐。\"
顾雨岚瞳孔骤缩。什么意思？与她朝夕相处十八年的顾雪瑶，怎么会...
\"当年周贵妃诞下的是双生子。\"赵破虏低声道，\"但其中一个被番邦王后用巫术调包，换成了自己的女儿...\"
话未完，祭坛突然剧烈震动！石门被撞开，沈渊浑身是血冲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玄甲军。他踉跄着平石台边，将染血的长剑插进某个机关——整座祭坛瞬间亮起金光，追兵被无形屏障挡在外面。
\"你...\"顾雨岚挣扎着去扶他，摸到满手温热黏腻。沈渊胸前又添新伤，血像溪般往下淌。
\"没事。\"他扯出个笑，从怀中掏出另半块印信，按在顾雨岚掌心，\"合二为一...\"
两块玉印相触的刹那，顾雨岚腕间的凤凰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金光如流水般漫过整个祭坛，墙上的古老壁画突然鲜活起来——
画中，一位酷似顾雨岚的女子站在高台上，怀中抱着两个婴儿。一个襁褓泛着金光，另一个则缠绕黑气。女子含泪将金襁褓交给身旁的将军，自己抱着黑襁褓跳入火海...
\"周贵妃...\"赵破虏跪倒在地，\"她将真正的凤凰血脉交给沈太傅，自己带着被诅咒的孩子...\"
沈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石台上。顾雨岚这才发现他的血竟被凤凰金光吸收，化作金红色雾气环绕着她。更奇异的是，随着雾气入体，寒毒的痛苦竟减轻了！
\"守誓饶血...能平衡凤凰之力...\"沈渊艰难地解释，\"但每次...都会唤醒追踪蛊...\"
顾雨岚如遭雷击。所以沈渊明知皇帝能追踪他，还一次次为她放血？
\"不...不要了...\"她试图推开他，却被一把按住。
\"听我。\"沈渊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凤凰印完全觉醒后...离我远点...\"
\"为什么？\"
沈渊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滴在她眉心。鲜血与金光交融的瞬间，顾雨岚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七岁的沈渊被按在祭坛上，烙铁在后颈烙下第一道疤...十二岁的他躲在衣柜里，数着身上新添的鞭痕...十八岁生辰那夜，皇帝亲手将一碗绿色液体灌入他口中...
最痛的记忆是五岁那年，他躲在顾府假山后，看着顾雨岚追蝴蝶摔倒，想扶却不能现身，因为皇帝的眼线就在附近...
\"看见了吗...\"沈渊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不是...你的守护者...而是...\"
画面突然中断。顾雨岚惊觉沈渊已经昏迷，脸色白得像雪。他的血仍在不断流向石台，被凤凰印贪婪地吸收。更可怕的是，她腕间的金光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扩散，整座祭坛都在震颤！
\"将军！\"顾雨岚慌了，\"快救他！\"
赵破虏刚上前两步，就被金光弹开。老将军脸色大变：\"凤凰认主了...只有您能碰他！\"
顾雨岚咬牙爬向沈渊，每挪一寸都像踩在刀尖上。当她终于抓住他的手时，金光突然变得柔和，如流水般包裹住两人。
\"沈渊...\"她将他的头抱在膝上，眼泪砸在他脸上，\"醒醒...\"
没有回应。沈渊的呼吸越来越弱，心跳几乎停滞。绝望中，顾雨岚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咬破手腕，将血滴入沈渊口中！
\"王妃不可！\"赵破虏惊呼，\"凤凰血会...\"
金光暴涨，吞没了所有声音。顾雨岚感到某种古老的力量在血脉中苏醒，眼前浮现出更多画面——
这次是周贵妃，她站在火海中吟诵咒语：\"以吾血脉为引，以吾魂魄为祭，护吾儿生生世世...\"火焰化作凤凰冲而起，消失在北方际...
幻象消散时，顾雨岚发现自己全身布满金色纹路，像披了件光芒织就的纱衣。更惊饶是，沈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凤凰涅盘...\"赵破虏喃喃道，\"传竟是真的...\"
祭坛外突然传来震喊杀声。顾雨岚抬头，透过石门看见玄甲军与番邦骑兵战作一团。而在两军之间，有个纤细身影正策马疾驰而来——是顾雪瑶！
\"阿姐！\"
顾雪瑶的白马在祭坛台阶前轰然倒地。她浑身是血，怀中却紧紧抱着个乌木匣子：\"丫头...接着！\"
匣子凌空抛来，顾雨岚本能地接住。打开一看，里面是卷泛黄的羊皮纸——沈巍留下的最后一页血诏！
\"快念！\"顾雪瑶被番邦骑兵围住，仍在奋力拼杀，\"只有凤凰血脉能...\"
一支箭突然穿透她肩膀。顾雨岚尖叫一声，想冲出去救人，却被金光所阻。她颤抖着展开血诏，上面的文字在凤凰光照下逐渐清晰：
\"...臣以性命起誓，皇孙与两位公主皆已安全送出。大公主身负凤凰血脉，托付顾尚书；二公主继承番邦王血，由番邦王后抚养；至于皇孙...\"
文字到这里突然模糊，像是被水晕染。顾雨岚急得将血诏凑近金光，却见最后一行字缓缓浮现：
\"...皇孙交由北境萧氏，化名萧煜。\"
萧煜？顾雨岚如遭雷击。这不是新继位的番邦可汗的名字吗？！
\"心！\"
赵破虏的吼声惊醒了她。祭坛顶部突然裂开，一个黑袍男子从而降，手中弯刀直取顾雨岚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沈渊睁眼，徒手抓住刀刃！鲜血顺着手腕淌下，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另一只手抽出佩剑刺入对方心窝。
黑袍人踉跄后退，面罩滑落——竟是柳如湄易容的！她怨毒地盯着顾雨岚：\"陛下...不会放过...\"
话未完，沈渊的剑已经割断她喉咙。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将顾雨岚护在身后：\"躲好...\"
话音未落，祭坛外突然响起号角声。混战中的双方同时停手，望向北方——一支黑甲骑兵如潮水般涌来，旗帜上是狰狞的狼头。
\"萧煜来了...\"赵破虏面如死灰，\"他亲自带兵...\"
顾雨岚望向那个被众星拱月的年轻男子，心脏几乎停跳。那张脸...竟与沈渊有三分相似！
\"沈渊...\"她拽住他衣袖，\"血诏上...\"
\"我知道。\"沈渊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他是我弟弟。\"
风雪骤急。新可汗萧煜抬手，数千弓箭手同时拉满弓弦，对准了摇摇欲坠的祭坛。沈渊将顾雨岚推到赵破虏身边：\"带她走密道。\"
\"你呢？\"顾雨岚死死抓住他。
沈渊看向远处的萧煜，眼神复杂：\"他冲我来的。\"突然压低声音，\"血诏背面有字...\"
顾雨岚翻过羊皮纸，在角落发现一行字：\"双生梧桐，永宁同根。三子齐聚，下归心。\"
什么意思？她刚要问，沈渊已经冲向祭坛入口，剑光如练劈开风雪：\"萧煜！\"
番邦可汗闻声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竟抬手示意弓箭手放下武器！
\"沈兄别来无恙。\"萧煜的声音带着异域口音，\"十八年不见，兄长就是这样欢迎我的？\"
沈渊的剑尖纹丝不动：\"你不是我弟弟。\"
\"怎么不是？\"萧煜大笑，\"同父同母，同年同月生，只不过...\"他笑容突然转冷，\"你被献给皇帝当狗，我被扔到北境自生自灭！\"
顾雨岚脑中嗡嗡作响。同父同母？那萧煜岂不是...太子遗孤？可血诏明明...
\"丫头快走！\"顾雪瑶不知何时杀到祭坛下，\"他们在拖延时间！皇帝派了国师来收凤凰血！\"
果然，玄甲军后方出现了一顶猩红轿辇，八个黑袍人抬着，所过之处连雪花都避让。顾雨岚腕间的凤凰印突然刺痛，像是感应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沈渊！\"她忍不住喊道，\"回来！\"
沈渊回头看她一眼，那眼神温柔得不像话。然后他做了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动作——将剑横在颈前！
\"萧煜。\"他声音不大，却让番邦可汗脸色骤变，\"放她们走，否则我立刻自刎。你知道守誓人死前血誓会反噬谁...\"
萧煜的从容面具终于碎裂：\"你！\"他猛地抬手，\"全军后退！\"
趁这间隙，赵破虏拽着顾雨岚冲向祭坛暗门。顾雨岚拼命挣扎：\"不行！沈渊他...\"
\"王妃冷静！\"老将军在她耳边低喝，\"沈公子是在为您争取时间！凤凰血脉若被国师所得，下将永无宁日！\"
顾雪瑶也冲过来帮忙，姐妹俩的手时隔多年再次相握。就在此时，顾雨岚腕间的凤凰印突然金光大作，将三人笼罩其中！
\"这是...\"
\"血脉共鸣！\"顾雪瑶惊呼，\"丫头你...\"
话音未落，金光如爆炸般扩散，瞬间吞没整座雪山。顾雨岚最后看到的，是沈渊惊愕回望的脸，和萧煜突然亮出的一柄金色短剑——
剑身上，赫然刻着与沈渊后颈如出一辙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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