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洛倾颜从日记本里抽出那张夹着的便签，指尖轻轻抚过“有些误会，不必靠奇迹解开”那一行字。窗外风停了，桂花落在藤椅上的影子一动不动。她将纸条重新夹好，转身去卧室，顺手把梳妆台上的钢笔往里推了推。笔帽朝下，水晶贴着木面，像一颗沉入水底的星。
她没再看它一眼。
这一周她没碰过这支笔。家宴的风波平息后，她和顾逸尘之间仿佛多了一层无需言的默契。他不再刻意站她身后，她也不再下意识摸包里的钢笔。他们只是自然地并肩走着，像两棵树根在地下悄然缠绕。
可就在她躺下不久，梦来了。
梦里顾逸尘站在一栋老宅门前，门漆斑驳，铁环锈迹斑斑。他穿着一件的藏青色毛衣，背影单薄。她想喊他，却发不出声音。他缓缓回头，眼神空茫，嘴唇动了动，可风太大，她听不清。她往前追，门槛却越来越高，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他身后合上。
她猛地睁开眼。
月光斜斜地照进房间，落在梳妆台上。那支笔静静躺着，水晶朝上，正泛着极淡的粉光，微弱却持续，像呼吸一般轻轻震颤。
她坐起身，心跳有些乱。
不是她启动了金手指，也不是她写了什么问题。可那光，确实在亮。
她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到梳妆台前。指尖刚触到笔身，一股细微的暖意便顺着指腹蔓延上来。她犹豫片刻，轻轻将笔拿了起来。
光，更亮了些。
她忽然想起梦里的画面——那栋老宅，她从未见过，可那扇门，那铁环的形状，竟与顾逸尘某次随口提过的童年住所一模一样。
她攥紧笔，轻旋笔帽。
水晶光芒流转，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只显示“悲伤”或“焦虑”这类笼统的情绪。这一次，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画面：顾逸尘躺在床上，眉头微蹙，呼吸略显急促。他正梦见自己站在医院走廊，母亲穿着病号服，被推进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洛倾颜的心猛地一缩。
她放下笔，快步走到床边。顾逸尘果然在睡梦中，额角沁出一层薄汗。她伸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心。就在触碰的刹那，梳妆台上的笔猛然一亮，光芒如涟漪般扩散，紧接着，一段更早的记忆涌入她的意识——
五岁的顾逸尘蜷缩在衣柜里，外头传来父母的争吵。父亲的声音冰冷：“这个家已经容不下她了。”母亲在哭，行李箱拖过地板的声音刺耳。他捂住耳朵，却还是听见门“砰”地关上，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洛倾颜的手僵在半空。
这不是她主动回溯的。也不是她写下的问题。可她“看见”了，清晰得像亲历。
她终于明白——这支笔，不再需要她转动笔帽，也不再需要她写下问题。它开始自己发光，自己回应。它感知的，已不只是顾逸尘的情绪，而是他潜意识深处最隐秘的波动，甚至是他梦里的回响。
她重新拿起笔，指尖微微发颤。
原来，它从未失效。它只是在等——等他们的感情足够深，等他们之间的共鸣足够强，强到哪怕一个眼神、一次呼吸，都能在彼此心里激起涟漪。
她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特制的回溯纸，轻轻铺在桌上。她握着笔，闭上眼，心中默念：“他最孤独的一。”
笔尖刚触到纸面，水晶便骤然亮起，光芒不再闪烁，而是如水流般在笔身缓缓流动。她感到一阵轻微的失重感，紧接着，画面在她脑海中完整展开——
七岁的顾逸尘坐在空荡的客厅里，面前是一块的蛋糕，蜡烛燃着。保姆站在一旁，笑着：“生日快乐，少爷。”他吹灭蜡烛，没人鼓掌。窗外暴雨倾盆，闪电划过时，照亮他安静的脸。保姆低头看了看表，：“爸爸临时出差了，改补你。”他点点头，低头切蛋糕，第一块，他放在了空着的对面。
画面清晰得近乎真实。她甚至能听见雨点敲窗的声音，能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的一滴水——不知是雨，还是泪。
回溯结束，她睁开眼，手心全是汗。笔身温热，水晶内似有星河流转，缓缓旋转，像一颗被唤醒的心。
她低头看着它，忽然笑了。
从前她以为，这支笔是她追爱的工具，是弥补遗憾的捷径。她用它避开误会，用它读懂他心。可现在她懂了——它不是工具。它是见证者，是他们一点一滴积累的爱意凝结成的结晶。它升级的条件，从来不是写下多少问题，而是他们之间，是否真的靠近。
她将笔轻轻放在掌心，低语：“原来你一直都在，只是等我们真正靠近。”
清晨的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时，顾逸尘醒了。他翻了个身，看见她坐在床边，手里握着那支笔，眼神安静。
“你一晚上没睡？”他声音还带着睡意。
她摇头，“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她没答，只是把笔轻轻放进他手里。
他低头看着，水晶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粉光，像是被什么唤醒了。他抬眼，“怎么了？”
“我没有做梦。”她伸手抚平他睡皱的衣领，“我只是……更懂你了一点。”
他怔了怔，随即笑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不需要这支笔也能懂我了？”
“也许从我不想再依赖它的时候。”她轻声，“可它却自己亮了。”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笔，忽然将她的手覆了上去。两饶手交叠着，笔被夹在中间。水晶的光微微一颤，随即稳定下来，不再闪烁，而是持续地亮着，像一颗与心跳同频的星。
阳光爬上窗台，照在笔身上。水晶内部的光流转不息，仿佛有无数细的光点在游动，像记忆的尘埃，终于找到了归处。
她靠在他肩上，轻声：“它现在不只是我的金手指了。”
“那是？”
“是我们之间的回声。”
他没再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笔光未熄。
掌心相贴处，温度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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