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时刚刚倾诉完心声,身心俱疲、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际——
“咻——嘭!!!”
“咻咻咻——嘭!嘭!嘭!!!”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如同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撕裂了风雪的呼啸,响彻了整个青石镇的上空!
是乞巧节最后的压轴戏——盛大的烟花表演!
无数璀璨夺目的光点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着冲上漆黑的、飘着鹅毛大雪的夜空!然后,轰然炸开!
金色的火树,银色的瀑布,红色的牡丹,紫色的流星…千姿百态,流光溢彩!将整个被风雪笼罩的地映照得亮如白昼!那巨大的轰鸣声,如同九惊雷,连绵不绝,震得破庙的残垣断壁都在簌簌发抖,积雪簌簌落下!
这突如其来的、极致喧嚣的声光盛宴,与破庙内死寂的寒冷和绝望,形成了最荒诞、最残忍的对比!
烟花的光芒透过破庙坍塌的屋顶,明灭不定地闪烁在萧时苍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上,也映亮了柳时衣依旧沉睡的、毫无血色的容颜。
萧时被这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膜刺痛,本就眩晕的意识更加模糊。他下意识地、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柳时衣,仿佛那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而就在这震耳欲聋的烟花轰鸣达到最高潮、无数绚烂的光影在夜空中肆意绽放的瞬间——
柳时衣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似乎被这巨大的声响惊扰,在深沉的昏迷中,艰难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碎片,一点点艰难地上浮…
她仿佛听到了一些声音…一些模糊的、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遥远际的声音…夹杂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呼啸的风雪声汁
“…活不了多久了…毒…蚕食…五腑消失…”
“…怕…给不了你未来…怕连累你…”
“…推开你…像个懦夫…”
“…错了…大错特错…”
“…害怕失去你…”
“…只想抓住现在…抓住你…”
“…柳时衣…”
这些声音很轻,很模糊,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破碎的哽咽和绝望…像冰冷的雪花落在心尖,带来细微的刺痛…是谁?是谁在话?在呼唤她的名字?声音…有点熟悉…是…萧时吗?
她想听清楚…想睁开眼看一看…想问问他在什么…为什么声音听起来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可那巨大的烟花轰鸣声,如同狂暴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耳膜,将那些微弱而珍贵的字句彻底淹没、撕碎!只剩下无意义的、令人烦躁的巨响!
“唔…”她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眉头紧蹙,似乎在抗拒那巨大的噪音,想要抓住那即将消散的低语…
终于,在烟花表演最绚烂、最轰鸣的时刻,柳时衣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一片模糊,如同蒙着厚重的水雾。刺眼的光影在头顶破碎的屋顶上晃动、炸裂,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寒冷刺骨,身体僵硬得如同不属于自己。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终于看清了。
自己正被一个冰冷而坚实的怀抱紧紧拥抱着。那怀抱的主人…是萧时。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紧贴着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嘴角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呼吸微弱而急促,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左肩处的衣衫被暗红的血迹浸透了一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怎么了?擅这么重?
柳时衣的心猛地揪紧,一股强烈的担忧和心疼涌了上来。她想开口叫他,想问他发生了什么,想看看他的伤势…但喉咙干涩发紧,身体虚弱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
而就在她努力聚集力气,想要发出声音的时候——
“嘭!!!!”
最后一声,也是最响、最震撼的烟花,如同神的怒吼,在夜空中轰然炸响!金色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巨大的声浪冲击下,柳时衣本就虚弱的意识再次受到重创,眼前一黑,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力气瞬间溃散。她只来得及最后看了一眼萧时那痛苦而脆弱的侧脸,便再次无力地合上了沉重的眼皮,意识重新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的寂静之郑
那微弱的心跳,那温暖的怀抱,那震耳欲聋的烟花轰鸣…还有那被彻底淹没在噪音洪流中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告白…都随着她意识的沉沦,一同隐没。
破庙内,只剩下风雪依旧,以及紧紧相拥、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两人。一个倾诉了所有,却不知对方是否听见;一个听见了只言片语的模糊回响,却被更大的喧嚣彻底掩盖。
烟花散尽,夜空重归黑暗,唯有大雪,无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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