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光明故意大声吸溜一口茶水打断孙主任思路，你这老想个没完哪行啊。
“光明啊~”孙主任终于开口，脸上带着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笑容。
“你们轧钢厂，真是每次都能给我带来惊喜。这农用车和拖拉机的热气还没散，就又搞出这么一份宏大的东风计划。魄力不嘛！”
着端起茶杯，吹了吹气，看似随意地问道：“不过，我有个问题啊。你们是轧钢厂，隶属冶金部。这造汽车，尤其是这种涉及整车设计、总装、测试的系统性工程，放在你们那里，是不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专业也不完全对口啊。冶金部的王司长，能支持你们这么折腾？”
熊光明心里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都是老狐狸，可得心点，昨针对可能问到的问题跟老杨俩人对了好几遍。
他脸上维持着憨厚诚恳的笑容：“孙主任，瞧您的。我们这哪是折腾，这是被现实需求逼得没办法，自己摸索着前进啊。王司长那边，主要是希望我们利用自身优势，在材料应用上做些探索。可这整车设计和系统集成，我们确实是门外汉，遇到太多难题了，所以才特地来向您汇报，请求部里指导和支持啊！没有您领导掌舵，我们这心里没底！”
“哦？遇到难题了？看。”孙主任饶有兴致地引导。
熊光明立刻开始诉苦，从底盘设计的理论瓶颈，到不同模块接口的标准化困惑，再到未来可能面临的配套产业链协调问题。。。。得是情真意切，困难重重，充分凸显了一机部作为主管部委的关键作用。
孙主任耐心听着，不时点头，等熊光明完，他沉吟片刻，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光明啊，你们遇到的这些困难，恰恰明了一个问题~~体制不顺！这么好的项目，放在轧钢厂，就像是把一把良种撒到了盐碱地上，事倍功半啊。”
他放下茶杯，目光灼灼的盯着熊光明：“你看这样如何？由我们一机部出面协调，把你们轧钢厂这个研究所和那几个生产车间，连同相关的人员、设备，整体划转到一机部系统下来！比如，合并到某个汽车制造厂，或者直接成立一个新的专业车辆研究所。这样，名正言顺，资源配套也跟得上，岂不是两全其美？”
熊光明心里咯噔一下，直接一个好家伙！这老狐狸是想连锅端啊！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这一步棋，要不人家是领导呢，这胃口就是大。
胸有惊雷，面若平湖！
他脸上却露出更加憨厚甚至有点惶恐的表情：“孙主任，您这~~这抬爱让我们受宠若惊！可是吧～～我们轧钢厂的杨书记、陈厂长，还有吴院士，都对厂里有深厚感情。而且，王司长那边刚刚肯定我们在材料研发上的方向，这要是整个划走~~冶金部那边，恐怕不太好交代啊。到时候两位领导因为这事~~呵呵，那我熊光明不成罪人了？”
这是他能暂时想到最好的回答了，既表达了不舍，又点出了冶金部王司长的态度，暗示这可能会引起部委间的矛盾，可千万别抓着这点不撒手了。
孙主任何等精明，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哈哈一笑，又重新靠回椅背：“开个玩笑，看把你紧张的。不过，光明啊，这明我是真看重你们这个项目和团队！”
他知道直接划拨阻力太大，退而求其次，开始谋划实际利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熊光明一眼：“既然体制暂时不动，那么一机部对这个项目提供支持，就更需要明确的抓手和回报了。你们这个东风平台，理念很好，一旦成功，对我国的交通运输、工程建设、国防后勤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他戴上眼镜翻着报告：“政策支持，我可以给你们。一机部可以正式将东风平台列为重点技术协作项目，在技术标准、行业协调、信息沟通上给予便利。必要时，我可以牵头组织相关厂家配合你们进行配套研发。”
他话锋一转：“但是，资金支持，部里也很紧张。而且，直接拨款给冶金部的下属单位，名不正言不顺。不过嘛~~”
熊光明知道戏肉来了，聊这么半，就等着这个呢，赶紧竖起耳朵。
“不过，我们可以换种方式。”孙主任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
“一机部可以下达一批专门的新型特种车辆试制任务给你们，比如基于你们这个平台开发的野战工程车、机场专用车等。有了正式的任务令，就有了项目经费拨付的名目。当然，这需要你们拿出切实可行的分项方案。”
“另外，所有技术资料和标准都要及时和一机部沟通。将来如果技术成熟，要扩大生产，这得有一机部进行主导，你们冶金部只有建议权。白了，未来产业化的主导权，我们要把握。你们部里我会找王司长沟通。”
熊光明心里快速盘算，孙主任这是想要用政策和部分资金，换取对未来技术成果和产业链的主导影响力。虽然条件不低，但相比于之前连锅赌方案，这已经是巨大的胜利，而且确实能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关键没有一机部支持，单靠他们冶金部根本玩不转。没有一百，也得有大几十家厂子支持才行，这就得需要一机部来协调了，之前单独研究一个新式柴油发动机就有不下20家厂子帮着忙乎。
汽车制造是整个国家工业能力的体现，就算放到后世，汽车产业也是衡量一个国家工业实力的重要标准。
想到这里，他立刻表现出极大的感激和认同：“孙主任，您这安排真是太周到、太为我们着想了！有部里的重点协作项目名分，有试制任务和经费，还有您亲自协调，我们这心里就踏实了！由您这边主导，这都是应该的！我们保证，全力以赴，尽快拿出成果，绝不辜负部里的信任和支持！”
看着熊光明感恩戴德的样子，孙主任满意地笑了。他清楚，这笔交易做成了。一机部用有限的投入，很可能撬动一个未来极具潜力的车辆平台和技术体系，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就算暂时不能量产，那也是有了目标，一个个去攻克就好了，他也想看看这个农用车研究所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孙主任站起身，再次与熊光明握手。
“回去抓紧时间，把试制任务的具体方案报上来。我会让人跟进后续事宜。光明啊，好好干，我很期待你们的东风早日刮起来！”
“是！谢谢孙主任！我们一定努力！”熊光明握着领导的手，心里乐开了花。
走出孙主任办公室，熊光明长舒一口气，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虽然被老狐狸算计了一把，但终究是成功撬动了一机部的资源和支持。
现在，冶金部负责材料攻关，一机部提供政策和军饷，东风计划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他仿佛已经听到，那六缸发动机的轰鸣声，正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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