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短暂的“退出游戏”回到现实世界中了一会儿，但是后作力却是不可忽视的。
仿佛是重新被溺回水里，情感也被剥离出了一半……原本游戏里的担忧，恐惧，还有共情能力，都像遥遥海平面上，越划越远的帆……麦可星生不出一点劲——或者，她懒得去做虚无缥缈的努力——游戏就是游戏，她在这里面投入再多的经历和感情，终有一还是会随着电磁片的拔除与她断得干干净净。
耳边还在吵——
“不是时间到了她就能离开吗？怎么还没有醒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
“和她的游戏任务没关系，在教学楼里吸入太多毒气了，她需要缓释一段时间。”
“……你那些玩意儿到底有没有用？你——”
麦可星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
“行了……”
别再吵了！
麦可星的声音虚弱却清晰，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凌昇的手猛地攥紧方向盘，急刹车让车上所有人都往前一晃，没人在意。
许尽欢握着麦可星的手，指尖在她腕间脉搏处一按，确认心率已趋于平缓，瞳孔正常，意识清醒，才低声道：
“没事了，你既然醒来，毒素应该已降到安全线以内了。”
声音听似冷静平缓，尾音却带着轻颤。
凌昇已经从驾驶位上转过身体，他面色疲惫，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但是看见麦可星醒来，神色里都是如释重负的欣喜：
“星星，你感觉怎么样？”
坐在副驾驶位的沉郁同样在看她，只是人看着比麦可星还虚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麦可星觉得他又瘦了一点，特别是他现在还将下唇咬得发白，尖尖的下巴更明显了。
沉郁一言不发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复杂汹涌，麦可星只是扫了一眼，便不愿意再看了……她现在有点不想消化这些感情。
“我还有点困，让我再休息一下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漠然又冷情。
三人同时愣了一下。
凌昇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心慌来……他活了二十五年，竟然头一次生出这种感觉来，他略带心的问：
“星星，你怎么了？”
麦可星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一点儿也提不起劲来了，她默默的盯着车顶，慢悠悠的道：
“刚刚，我退出游戏了。”
车内安静得只剩雨刷来回刮动的单调声响。
麦可星望着车顶，声音仿佛一团棉花，轻飘飘的，像在自言自语，可狭的车厢内，她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如重钟砸到其他三人心上……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我回到了我的世界。”
她顿了顿，视线掠过三张骤然绷紧的脸，继续道：
“我躺在床上，听到了我弟弟，还有爸爸妈妈的声音，没有没完没聊暴雨声，也没有什么变异螈……”
凌昇的喉结滚了一下，像被一把无形的刀抵住。
沉郁的指节无声的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这点疼痛却依然难挡麦可星的话，如利刃一样，悬在他的心口。
许尽欢再一次破碎的镜片后，眸子也随着麦可星的话暗了一度，他向来习惯隐忍，可手指也在无意识收紧……他慌忙放开麦可星的手，改为抓住座椅下的皮革。
麦可星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声音淡得几乎听不出情绪：
“你们知道吗？”
“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我一点也没有担心过你们会不会死。”
“你们只是游戏，只是攻略对象，只是Npc而已……可笑吗？”
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凌昇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作势去关掉雨刮器：
“星星，你太累了，先休……”
“不是的。”
麦可星打断他，声音从被遮挡的下半张脸闷闷的传出来——
“我能感觉到，所有的情感像被拔掉电源的屏幕，一下子就黑掉了。”
“不管是你们投注在我身上的情感，还是我付出的努力，都是徒劳虚假的！”
许尽欢突然轻笑一声：
“所以你退出游戏后回来，是特意来告诉我们这些的？”
“你现在确信，这只是一个游戏？”
麦可星没有回答。她感觉身体被劈成了两半，一半随着帆船越来越远……一半被留在了海平面下。
属于现实世界的清醒和抽离，以及游戏里经历的情感和记忆，双方拉扯远离又靠近。罗南的血，沉郁的体温，辛西儿诡异的笑容……可是如此鲜活的记忆，又在不断冲击自己的认知。
潜意识里明白科技发展到如今，虚拟游戏里的情感模拟，五感反馈，都只是最基础的游戏配置，可情感上却让她无比挣扎……
“对你来，这也是假的吗？”
许尽欢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挡住自己眼睛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处。
掌心下，那颗心脏跳动得剧烈而真实。
“还有沉郁，凌昇，他们的心跳，体温，为你做的每一件事，全部都是假的吗？”
麦可星想抽回手，却被许尽欢近乎凶狠的压在胸口不放开，她不得不从座位上撑起身体来，目光触到沉郁苍白的脸，他看起来糟糕透了，仿佛要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眼里湿湿润润的光点像是下一秒就要破碎的星子……只是看一眼，都让麦可星觉得心紧。
“既然如此，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凌昇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的割开快要凝固到爆炸的空气。
“我……”
麦可星刚要张口，脑中的游戏面板却忽然闪了出来——
【警告！攻略对象凌昇角色异常！】
【警告！攻略对象沉郁角色异常！】
【警告！攻略对象许尽欢角色异常！】
【重要（加粗标红）！！提醒：重要攻略对象异常值突破临界点会导致世界崩溃，请玩家谨慎对待！】
【重要（加粗标红）！！提醒：重要攻略对象异常值突破临界点会导致世界崩溃，请玩家谨慎对待！】
【重要（加粗标红）！！提醒：重要攻略对象异常值突破临界点会导致世界崩溃，请玩家谨慎对待！】
麦可星被突然连续弹出的系统消息震住了，回过神来，她的手腕被许尽欢攥得生疼，因为离得近，她能感受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在疯狂的跳动。
沉郁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原来破碎的眼神此时竟带上了一丝绝望和阴沉，那是麦可星从来不曾看过的。
“回答我。”凌昇的声音低沉，干涩，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不稳定气压，“既然你觉得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还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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