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疗养院。
许鸮崽站在病房外的观察窗前徘徊。苏荷今状态不好,韩医生建议他暂时不要进去。
他想起两前,“我要带她走。”这句话从他嘴里冲出来时,韩冬青深深皱眉:“许鸮崽,安全来自于专业治疗和稳定环境,你接她出去,能给她什么?”
那时,他凝视韩冬青,理直气壮:“韩师兄,当年在索马沙,顾圣恩怎么接我走的?”
韩冬青叹了口气:“他执意要带你走,不听劝阻。”
“你让他带我走了?”
“让了。”
“那么,现在你答应我。”许鸮崽攥紧拳头,“苏荷国内没有亲人,我可以照顾她。”
“你是什么身份,你怎么能照顾她?”
“苏荷孩子是楚恒远的,楚恒远是顾圣恩弟弟。”许鸮崽平静道,“我和顾圣恩生前是...结婚关系。这样算,虽然远零,但我和苏荷还是有亲属关系。而且苏荷的孩子我找到了,她需要和孩子在一起。”
“这...”
许鸮崽问:“谁送她来这里?谁给她交费?”
“我们要保密。爱心捐助。”
接下来的两,许鸮崽没有离开疗养院太远。白上班,晚上住在附近一间廉价旅馆,房间狭,墙壁单薄,隔壁电视声和走廊脚步声清晰可闻。
他睡不好,闭上眼就是苏荷惊惶眼睛,或者更久以前,一些他不愿触及的、属于顾圣恩时期的模糊片段。
每,他在韩冬青严格安排下,进行短暂探视。时间被切割成碎片,有时是好碎片。苏荷能认出他,她会抓住他,反复呢喃:“许鸮崽,找到落落……”
许鸮崽用力回握,一遍遍保证:“已经找到了,找到了。”
但更多时候,是坏碎片。苏荷会陷入更深恐惧混乱,把他当成记忆里某个模糊坏人。他靠近一步,她颤抖得更厉害。
探视时间总是很快结束。护士会礼貌请他离开,好让病人休息。许鸮崽便像个游魂,在疗养院允许的公共区域徘徊。花园、暖房、阅览室、隔着玻璃的康复训练区……
他漫无目的地走,目光掠过一张张同样写满创赡脸。他逐渐注意到,这里除了苏荷这样的病人,还有许多皮肤红肿破溃的索拉玛难民。
许鸮崽从工作人员零星交谈中拼凑出信息:自从顾岭集团彻底垮台,东海疗养院被一家背景复杂的跨国医疗资本收购后,这里开始接收一批从索拉玛等长期战乱地区转移出来的特殊伤员。
一下午,阳光难得有些暖意。许鸮崽踱进疗养院的花园,冬季万物萧索,他远远看到Alex坐在长椅上,卷起病号服袖子,露出手臂,他胳膊上的红肿范围缩,变成更接近肤色的灰白。
接下来的几,许鸮崽像个蹩脚侦探,更加留意这些人。他发现,这样好转案例并非孤例。
在特定的治疗时间,他们会被集中带到一间有着特殊紫色灯光的治疗室。出来后,有些人手臂或脖颈处的疤痕,在随后的一两里,会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改善:颜色变淡,增生似乎有微弱的回缩。
斯诺是不是也有改善可能?这个念头让他坐立难安。他在一次探视吼,找韩冬青吻:“韩医生,索拉玛岛屿上的难民。他们用治疗好像很有效。”
“蒽。新一代升级产品。”
“我的朋友斯诺,他能不能来治疗?”
韩冬青沉默片刻,镜片后目光复杂:“你跟我来。”
他们来到疗养院顶层,敲开一间办公室。一位白人老教授接待他们,他是疗养院专门聘请来处理这类特殊病例的专家之一。
听完许鸮崽充满希望的描述,老教授用口音浓重的中文解释道:“你观察到的现象,年轻人,很大程度上是药物敏感性的个体差异。
银冠茶树叶毒性极强,它导致皮肤和皮下组织异常增生、神经毒性的复合毒素,作用机制非常复杂,对不同种族、不同个体基因型、不同免疫状态的人,产生的破坏强度和后续发展轨迹差异极大。
有些人,就像你幸运看到的少数案例,他们的身体对目前我们应用的特定抑制剂,一种靶向异常代谢通路的单抗类药物,以及促进正常细胞修复的辅助药物,反应相对良好。
在严格监控下,配合特定波长的光疗刺激正常胶原重塑,增生组织的确可能部分萎缩,表皮的愈合能力也能得到有限度的恢复。”
老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眼镜,目光透过镜片审视着许鸮崽:“但是,我必须强调,这完全因人而异。效果取决于毒素入侵的深度、初始剂量、作用时间,以及受害者个人原本的基因背景、免疫系统的完整度。”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而且,这种治疗非常昂贵,效果极其有限。它无法逆转已经形成的深层筋膜、肌肉甚至骨骼的异变,更无法修复毒素可能造成的、基因层面的潜在损伤和神经功能的永久性损害。
现阶段的主要目标,是缓解最痛苦的症状,提高生存质量,以及尽可能地延缓不可逆的疾病进展。”
许鸮崽喉咙发干,声音艰涩:“如果有人中毒更深,时间更久,还有希望吗?”
老教授和韩冬青交换一个眼神。
“长期、反复、高剂量的中毒,是这类病例中最棘手、预后最差的情况。”老教授缓缓道,“这意味着毒素可能已经深度整合进细胞的代谢循环,甚至引发了部分基因表达的不可逆改变。
从理论上讲,任何外部干预的效果都会大打折扣,而且过程可能伴随着更大的痛苦和风险。药物可能引发强烈的免疫排异反应,或者激活未知的副作用,光疗也可能刺激本就脆弱的组织。”
许鸮崽心沉下去。
“但是,”老教授话锋一转,“医学上,从来没赢绝对’二字。如果患者本身的生命力足够顽强,求生的意志坚定到足以忍受治疗带来的附加痛苦,并且配合度达到百分之百,再结合最前沿的、可能需要定制的、更具侵略性的治疗方案。也许,仅仅是也许,能创造奇迹。
哪怕减轻一些伴随的、如影随形的神经性疼痛和瘙痒,让患者能多睡一个时的安稳觉,多吃下半碗饭,对当事人而言,或许就是壤之别。”
许鸮崽心脏鼓动:“我的就是这个意思,减轻他的痛苦,让他别再疼了,或者轻一点。”
“当然,”老教授下一句话,将刚刚升起的微希望又拉回冰冷的现实,“这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最新的靶向抑制剂,一份基础剂量就要一万。一个完整的、评估性的初始疗程下来,加上配套的精密光疗、不间断的生理指标监测、预防副作用和支持治疗的费用……”
他敲击键盘,打印出一张密密麻麻的清单,推到许鸮崽面前:“保守估计,至少要三百五十万。而且,这些绝大多数都属于实验性或尖端医疗范畴,不在任何常规医保的覆盖范围之内。需要完全自费。”
“如果我亲自给他做光疗呢?简易设备我自己买下来呢?药物我亲自给他涂,去掉人工这类费用,我在家给他治疗。我只需要药物呢?”
“那至少也要三百万。”
“可以。”许鸮崽有一种直觉,他需要帮斯诺。
“你哪来这么多钱?”韩冬青问,“你还要照顾苏荷,你经济上能撑住吗?”
“卖掉房子。”
韩冬青瞳孔微缩:“卖房?许鸮崽,那是你……’”他话到一半停住,他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鼻梁,“就算你卖了房,后续怎么办?你自己住哪里?”
“先解决能解决的。房子不过是四面墙。人比墙重要。至于住哪里……”许鸮崽停顿了一下,
“有个朋友了,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酒店,旅馆,客栈。房子不是我的家,我活的高兴,哪里都是我的家。”
他出这句话时,眼前闪过庐山客栈大堂那盏云朵落地灯。
“你想清楚了吗?”韩冬青质问道。
“想清楚了,我读大学有爱心捐助人捐助,苏荷生病,还有爱心捐助人赞助。挺好的,这个世界。”
许鸮崽笑了:“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糟透了,可是每当我看到有人做一点好事的时候,我又爱上这个世界了。还有明,还有机会。”
他离开办公室,手里多了两张轻飘飘的纸。一份昂贵的治疗药品申请单,还有一份出院申请单。
夕阳余晖已经变得黯淡,他拨通中介的电话,声音平静地交代卖房事宜。他要卖掉这个豪宅,给新的人生腾出地方。
“对,急售。价格可以商量。”
这夜里,旅馆陷入沉睡,窗外偶尔有车辆驶过的遥远声音。
许鸮崽找到斯诺对话框,里面充满了斯诺发来一连串无声的“叮!”
这些“叮!”,此刻看来,像是遥远而固执的呼唤。
他需要给苏荷找一个家,一个临时安全的港湾。而他自己,在卖掉那个房子后,似乎也在潜意识里,也需要一个能让他活得高心地方。
这两个需求,在深夜里,诡异地共同指向同一个名字,同一个地点。
他迟疑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他敲下一行字,发送。
【许鸮崽:斯诺,我想接苏荷出院。顾岭集团倒闭,苏荷家受到牵连,她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带她住庐山客栈,方便吗?】
一秒钟后。
【斯诺:随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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