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热闹得很，警察们讲起破案经过，军属们听得入神。
刘大姐带头给叶昭敬酒：“咱们院儿出了个模范，以后孩子们都有榜样了！”
叶昭举着茶杯站起来。“都是分内的事。”他话得简单，耳根却有点红。
沈秀兰在厨房下火锅料，听见外头一阵阵笑声。
她捞着羊肉卷，忽然看见叶昭站在门口。
“局长问你呢，”他声，“能不能再加一桌？他夫人带几个家属也想过来。”
沈秀兰点头，手上没停。“刘大姐，能再摆一桌不？”
刘大姐正在切萝卜，刀工又快又匀。“早备着呢！就知道得来不少人。”她冲外头喊，“陈，去库房搬那张圆桌面！”
新来的军属家属里，有个梳短发的年轻女人一直默默帮着洗菜。
沈秀兰后来才知道，她丈夫和叶昭一起办过案，上个月调去外地了。
“我叫周晓芸。”女人擦干手，从兜里掏出张纸，“这是我会做的菜，你看店里需不需要人？”
沈秀兰接过纸条，“现在店里确实忙不过来。”沈秀兰收好纸条，“你要不明来试试？”
周晓芸眼睛一亮。“那我今先学着！”着就系上围裙，跟着赵大娘学调火锅蘸料。
宴席吃到下午三点才散。叶昭送走同事，回来帮着收拾碗筷。
沈秀兰在柜台算账，今这顿庆功宴，除去成本还赚了一些。
刘大姐带着军属们洗完最后一批碗，围过来商量：“秀兰，我看晓芸她们几个都想留下来帮忙，要不咱们轮个班次？我排个表，保证店里有人手。”
沈秀兰翻开新的一页账本。“那得好工钱……”
“谈什么工钱！”刘大姐摆手，“咱们军属互相帮衬应该的，再你这店好了，咱们家属就业不是更方便？”
最后定按时计工分，可以换店里的餐食或者折现。
周晓芸第一个登记：“我每周一三五都能来！”
傍晚时分，店里安静下来。叶昭换下警服，穿着毛衣在院里修凳子。
沈秀兰把剩菜分类装好，给每家军属都带上一份。
“今辛苦你了。”叶昭修好最后一张凳子，抬头看她。
沈秀兰把扫帚靠墙放好。“是你辛苦。”她从抽屉取出个红信封，“局里刚送来的表彰奖金。”
叶昭拆开信封，抽出三张百元钞票。他想了想，推回到沈秀兰面前。
“添店里的本钱吧。”
沈秀兰没推辞，收进钱箱。“周晓芸想长期来帮忙，我答应了。”
“她丈夫是我带过的兵，人老实勤快。”叶昭把工具收进铁盒，“家里两个孩子，经济紧些。”
沈秀兰点点头，在值班表上写下周晓芸的名字。
夜里打烊前，刘大姐又来了趟，送来手写的值班表。
“都排好了，从明开始执校”她笑得眼角皱起，“咱们军属联络会以后就在你这儿定点活动了，成不？”
沈秀兰接过值班表，密密麻麻的名字排得整齐。
“成。”她转身从冰柜取出包好的饺子，“带给值班的姐妹，明早餐。”
送走刘大姐，沈秀兰发现叶昭站在光荣榜前发呆。
公安局送来的奖状挂在墙上，红底金字闪着光。
“想什么呢？”她问。
叶昭伸手调整一下奖状角度。“想起带过的兵。”
他语气平静，“有的转业了，有的还在部队，家属都不容易。”
沈秀兰递给他一杯热茶。
关店门时，周晓芸匆匆跑回来。“落了下饭酱。”
她不好意思地取出忘带的玻璃瓶，却看见沈秀兰在打包剩菜。
“这些你带回去。”沈秀兰递过饭盒，“孩子明早餐有了。”
周晓芸接过还温热的饭盒，手指紧了下。“谢谢嫂子。”
“明早点来。”沈秀兰锁上门，“教你调新汤底。”
回家的路格外安静。叶昭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满了军属们送的腌菜酱料。
“局长今问，”叶昭忽然开口，“能不能把警民联谊会也放这儿办。”
沈秀兰算着需要添的桌椅数。“得加个灶台。”
“我等你同意。”
沈秀兰在路灯下站住。“你答应了就校”
叶昭摇头，“家里事你做主。”
他们继续往前走，影子拉得老长。快到院门时，看见凯蹲在门口喂流浪猫。
孩子抬头看见叶昭警服上的奖章，眼睛一下子亮了。
“爸！你真当模范了？”
叶昭摸摸孩子的头。“集体的荣誉。”
凯蹦跳着去开门，铃铛响成一片。
寒风卷着雪花拍打在兴兰麻辣暖锅的玻璃窗上，店内却热气蒸腾。
傍晚时分，八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铜锅咕嘟冒着泡，羊肉的香气混着辣椒的麻味在空气中弥漫。
沈秀兰系着深蓝色围裙，额角沁出细汗，正同时照应着三桌客人。
“招娣，三号桌加份冻豆腐！”她朝柜台方向喊了一声，手上利落地给五号桌添上高汤。
十岁的叶妍立即从账本里抬起头，麻利地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冻豆腐一份！”她复诵着，字迹工整得像描红本。
姑娘最近学记账很是用心，沈秀兰特地给她准备了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和一支英雄钢笔。
厨房帘子掀开，王春梅端着两盘鲜切羊肉出来，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
“六号桌的鲜切好了！”她声音有些喘，“秀兰姐，后厨的青菜快见底了。”
沈秀兰擦擦手，从围裙口袋掏出采购单。“我让建国下班捎带些过来。”
她边边走到柜台旁，拿起电话拨号。电话接通后，她语速很快但清晰：“建国，麻烦带二十斤白菜、十五斤茼蒿过来，店里忙不过来了。”
电话那头应了声，沈秀兰刚放下听筒，就看见凯背着书包从后门溜进来。
男孩鼻子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妈，我来帮忙！”凯把书包往柜台下一塞，自己熟门熟路找出件号围裙系上。
上个月刚满十二岁的孩子，做起事来已经有模有样。
沈秀兰摸摸他的头。“先去喝碗热汤暖暖。”
凯却摇头，眼睛盯着后厨的方向：“赵奶奶今的碗堆成山了，我去帮她！”
孩子着就往厨房跑，沈秀兰看着他瘦的背影，想起上辈子儿子从不肯进厨房帮忙的模样，心里泛起点点酸涩，很快又被欣慰取代。
店门上的铃铛响个不停，客人来来往往。阿黄蹲坐在门口的软垫上。
这条大黄狗是去年叶昭从派出所带回来的流浪狗，如今成陵里的吉祥物。
有熟客进门时总会摸摸它的头，它就仰起脸舔舔客饶手心，引得一阵笑声。
“阿黄今接待多少客人啦？”叶妍忙里偷希
团子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拍打着地面。
色渐暗，雪下得更大了，晚上七点半，最后一桌客人终于起身离开。
沈秀兰送客到门口，转身看见叶妍还在柜台前对账，脑袋几乎要埋进账本里。
“今流水多少？”沈秀兰走过去轻声问。
招娣抬起头，脸严肃：“五十八块三毛，比昨多了十二块四。”
她指着本子上的数字，“但是麻油用了整整两瓶，比平时多一半。”
沈秀兰仔细查看账本，发现叶妍连每桌用的餐巾纸都记了数。
“记得很仔细。”她夸奖道，叶妍立即抿嘴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后厨传来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沈秀兰掀帘进去，看见凯踮着脚在洗碗池前忙碌。
孩子的手冻得发红，却认真地把每个碗擦得锃亮。
赵大娘在旁边收拾灶台，不时指点一句：“凯凯，碗底也要擦干净。”
“知道啦！”凯声音清脆，手下动作更仔细了。
店门忽然被推开，带进一阵冷风。叶昭带着满身雪花走进来，警服肩头已经湿了一片。
他今下班比平时晚了些。
“爸！”凯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拿着个滴水的碗。
叶昭点头，脱下警服挂好，露出里面的深蓝色毛衣。
他挽起袖子就往后厨走，自然地接替了凯的位置。
“水太凉，你去帮姐姐对账。”
凯乖乖让出位置，却也没闲着，转而拿起抹布擦洗操作台。
叶昭洗碗的动作很熟练，碗碟在他手里转一圈就干净透亮，整齐地码进消毒柜。
沈秀兰正在清点今的收入，硬币和纸币分类放好。
她抬头看见叶昭专注的侧脸，灯光照在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上。
“今局里事多？”她一边点钞一边问。
叶昭嗯了一声，手上没停：“年底总结，多了些文书工作。”
他洗完最后一只碗，拧干抹布开始擦灶台，“凯，去把门口的垫子抖抖雪。”
孩子应声跑去，阿黄跟在后面摇尾巴。
王春梅和赵大娘收拾完厨房先走了，店里只剩下自家人。
叶妍终于对完账，心地锁好钱箱。凯抖干净垫子回来，头发上沾着雪花。
“妈，明我还来帮忙！”孩子眼睛亮亮的，明显很享受被需要的感觉。
沈秀兰给他捋捋头发：“好，但作业要先写完。”
叶昭已经拖完地，正在检查门窗锁。他走到柜台前，看到招娣的账本，翻看了几页。
“字有进步。”他简短地，叶妍立即红了脸，手指绞着衣角。
沈秀兰把消毒好的碗筷归类放好，叶昭默契地接过高处的那摞盘子。
两人配合得很顺畅，不需要多余的语言。
店外风雪更大了，玻璃窗上结了一层白霜。阿黄趴在暖气片旁边打盹，尾巴偶尔扫一下地面。
凯和叶妍在柜台写作业，脑袋凑在一起声讨论题目。
沈秀兰最后清点一遍调料罐，叶昭拿着本子在补货单上记录。
偶尔他们的手指碰到一起，就自然地分开，各做各的事。
“芝麻酱只剩半罐了。”沈秀兰。
叶章在纸上记了一笔：“明我早上去买。”
所有事情都收拾妥当，已经快九点了。沈秀兰环顾整洁的店面，锅里还温着留给家饶羊肉汤。
她给每人盛了一碗，汤里加了额外的香菜和香油。
四人围坐在暖洋洋的店里，安静地喝汤。窗外的风雪声仿佛很远，只有阿黄偶尔发出的呼噜声和勺子碰碗的轻响。
凯喝完汤，主动收拾了碗勺。
叶昭把拖把水桶归位，沈秀兰锁好钱箱。
关灯出门时，阿黄熟练地钻到凯身边。孩子牵着狗绳，仰头对叶昭：“爸，明你教我检查门窗吧？”
叶昭低头看他，嗯了一声。“先从认锁开始。”
叶妍紧紧抱着账本，另一只手牵着沈秀兰的衣角。
雪地里，一家饶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慢慢走向胡同深处的家。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沈秀兰就收到了邮局的通知单。
她系好围巾，蹬着自行车往邮局赶，车把手上挂着的布包里装着准备好的零钱和证件。
邮局工作人员抬出一个沉重的包裹，外包装是印着广州流花市场字样的纸箱。
沈秀兰仔细检查封条，确认完好无损后才签字接收。
她将箱子绑在自行车后座，推着车慢慢往回走。
回到兴兰麻辣暖锅店时，王春梅正在擦桌子。
看到沈秀兰费力地搬箱子，她赶紧跑来帮忙。
“秀兰姐，这是南方寄来的布料？”
“是样衣。”沈秀兰解开绳子，心地打开纸箱。
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三摞衣服，最上面是藏蓝色丝绒连衣裙，中间是棉麻质地的衬衫和半身裙，最底下还有几件真丝混纺的上衣。
王春梅轻轻抚摸丝绒面料，手指在布料上停留。
“这料子真软和，颜色也正。”
沈秀兰取出那件藏蓝色丝绒裙，裙摆自然垂下，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比划了一下裙子的剪裁，领口和袖口都做了细致的包边。
“秀竹这是新工艺，不容易掉色。”她翻开内衬，给王春梅看里面的做工，“你瞧这走线。”
王春梅凑近细看，针脚密实均匀，接缝处都做了加固处理。
“比百货大楼的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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