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洪昌站在原地,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剥落,最后那层虚伪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藏匿已久的狰狞与恐惧。
齐鸣那群畜生,简直疯了!
竟敢在闹市街头公然抢人,当街行凶,杀我沈家人如屠狗彘!
他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还有城规吗?
当真以为这南平城无人可用,任由他们横行?
更让他心悸的是沈茉临走时的那一眼——那不是寻常愤怒的目光,那是淬了恨意的刀锋,是来自地狱深处的鬼火,烧得他脊背发麻,冷汗直流。
不协…
这事不能再拖了。
再让她待下去一,恐怕整个南平城都要被她翻个底朝!
他猛地一甩袖袍,厉声道:“走!”
随即带着随从匆匆离厅,脚步凌乱中透着仓皇。
直到转过两条街巷,远离了官署耳目,沈茉才终于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在粗糙的铁板上来回摩擦,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割破喉咙,“老六,你向来盯人最准,嗅觉最灵。现在,去跟住赵洪昌。他见谁,你都不用,立刻给我抓回来。无论对方是谁,带到这里,我要亲自问话。”
她的声音极轻,几乎低不可闻,却像一把冰刃插进骨缝,冷得让人从内到外打颤。
老六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点头,眼神锐利如鹰。
下一瞬,他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融入街角阴影之中,如同黑夜中的猎豹,迅速消失不见。
“娘……”秦云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滚落,双手颤抖着抓住沈茉的衣角,哽咽难言,“都怪我……要是当初我不执意带孩子们进城,不贪那一份热闹……就不会让他们落入贼手……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啊……”
“你错了。”
沈茉冷冷打断,语调平静却不容置疑,像寒冬里的霜雪铺满大地,“我们决定进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盯上了。他们要的不是机会,而是布局。就算你没带她们进来,结局只会更加惨烈——留在外面的那些人,一个都活不了。他们会灭口,清场,把所有知情者全都抹除。”
她缓缓闭上眼,胸口起伏片刻,再睁开时,眸中已燃起熊熊怒火。
她确实低估了这座城的恶。
她曾以为,带着人马,声势浩大,足以震慑宵。
可她忘了,真正的恶,不怕光,反而借着黑暗滋长。
这里不是避难所,而是豺狼的巢穴。
可恶魔从来不怕人多,只怕你不够狠。
秦云舒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见了世间最可怕的事物。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掐着掌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嘴唇毫无血色,白得像纸一样,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都不出来。
她的四个女儿……
差点被人拐走?
这个念头像刀子一样狠狠扎进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窒息。
那四个娇嫩的脸、真无邪的笑声,竟险些落入人贩子的魔爪,再也回不来。
光是想想那种后果,她整个人便如坠冰窟,冷得四肢发麻。
回到先前扎营的地方,空气中还残留着焦木与泥土的混合气味。
被迷晕的下人们陆续醒来,个个头晕目眩,脸色惨白。
他们揉着太阳穴,惊魂未定地回忆起昨夜的情景——有人趁夜下药,混在饮水里;有人悄悄靠近马车,试图抱走孩子;还有人手持利刃,在暗处窥伺。
一句接一句的证词,像铁锤般砸在秦云舒心上,彻底证实了她最深的恐惧。
秦云舒双腿一软,膝盖猛地一弯,整个人重重地瘫倒在地上。
她双臂撑着湿冷的泥地,指尖发抖,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
她想嚎啕大哭,可心痛到极致,反倒成了无声的抽搐。
沈茉没安慰她。
她站在一旁,神色冷峻,眼神如冰刃般锋利。
她知道,此刻的安慰毫无意义。
眼泪解决不了问题,软弱只会招来更多杀机。
她转身走向角落,声音沉稳而清晰:“去准备两副上等棺材,要结实的楠木,外刷黑漆,内衬白绫。”
她让人给容嬷嬷和其他人准备棺材,亲自提来一桶清水,拧干一块白布,蹲下身,一点一点替容嬷嬷擦拭脸庞。
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个熟睡的亲人。
她仔细理顺容嬷嬷额前散乱的白发,扶正歪斜的发簪,又轻轻拉平衣领上的褶皱,将她破碎的衣裳重新系好。
每一个动作都极尽庄重,仿佛在完成一场神圣的仪式。
刚蒙蒙亮,晨雾未散,几道模糊的身影抬着两口黑漆棺材缓缓走来。
脚步沉重,压得地面微微震动。
棺材放在院子中央,发出沉闷的“咚”声,像是大地也在哀鸣。
沈茉轻抚容嬷嬷冰冷的脸颊,指尖划过那布满皱纹的皮肤,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痛意。
她俯下身,贴近那已无温度的耳畔,低语:“你跟着我熬了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刀尖上打滚,从没一句怨言。现在,终于能歇了。”
她的声音极轻,却又字字清晰,“到磷下,帮我找找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女儿……她走得太早,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替我先照看着她,给她吃口热饭,穿件暖衣。等我来了,咱们再好好团聚。”
她闭了闭眼,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极力压下翻涌的情绪。
再睁眼时,目光已变得冷如寒铁,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我亲手砍下仇饶头,摆在你坟前,用他们的血祭你。你安安心心走,不必牵挂。”
她直起身,抬手一挥,声音冷硬如铁:“老五,抬出去。找个朝阳的坡地,挖深些,好好埋了。坟前立碑,写‘忠仆容氏之墓’。”
荒年,讲究不了那么多。
没有鼓乐,没有香火,甚至连一口薄酒都难寻。
可她知道,容嬷嬷不会在意这些。
她在人世活得清白,走得壮烈,值得一座干净的坟。
她马上就要和整座罪恶的城为敌,肩上背负着无数条性命的仇怨,没空守灵,也没时间悲伤。
时间一寸一寸流逝,每拖延一刻,仇人就多一分准备。
她必须快,必须狠,必须一击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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