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子看起来松软白嫩的米发糕,一碟子撕得碎碎的烧鸡,还有一碗葱油包面。
各个都散发着幽微的香气,尤其是那碗葱油包面,盖了碗盖,此时还微微冒着热气。
这三样吃食,都是康瑞轩平日比较喜欢的吃食。
吴冬儿仔细地摆好吃食,放好筷子和勺子。
而康瑞轩瞧着她的一举一动,眉头紧皱,满心惶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要落井下石吗?
但若是如此,去找寻那陆明河就是,为何还要来找他,而且还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吃食?
康瑞轩心中焦急无比,尤其看到吴冬儿闭口不言时,恼羞成怒起来,“你话!”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吴冬儿这才抬起头,看向康瑞轩。
目光复杂。
许久之后,吴冬儿微微垂眸,“康郎君好歹吃上一些,否则……”
“熬不住。”
声音不冷不热,却是透着几分柔软之意。
康瑞轩愣了一愣。
片刻后,顿时释然。
呵,这世间的女子,果然都是一样的。
不过都是攀附树木生长的藤蔓,若无树木可依,永远都只能在地上打滚儿而已。
无论使尽多少手段,为的不过都是想着再次攀上这株树木,这才能够昂首沐浴上的日光。
更何况,这女子一旦……
永远都只会跟着男人走了。
康瑞轩想通了这一层,脸上的敌意消散许多,看吴冬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
“难为你还惦记着我。”
康瑞轩顿了一顿,声音也轻柔起来,“有劳吴娘子跑上一趟来看我,我此时这幅模样,倒是让吴娘子见笑了。”
“康郎君言重了。”
吴冬儿低头,“不拘康郎君眼下如何,被何种流言缠身,康郎君永远都是康郎君。”
果然。
如他猜想的那般。
康瑞轩微微扬起了下巴,睨了吴冬儿一眼,而后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现如今,大约也就你这般想了。”
“待我洗刷冤屈,能够从这开封府衙出去之后,我一定……”
“康郎君在这里受了罪过,待出去之后需得在家多多休养才是,怎能让康郎君来回受累?”
吴冬儿道,“到时候,我一定会多多上门去看望康郎君,望康郎君早日康复。”
“好。”康瑞轩咧嘴笑了一笑。
只是这一笑,牵扯到了脸颊和身上的一些伤痛,使得他不得不将唇角放了下来。
玩味的目光,落在吴冬儿身上,始终不离去。
而吴冬儿,却是低头垂手而立,始终没去看康瑞轩。
一双手,却是十分局促,不停地绞着手边的袖子。
康瑞轩的嘴角再次翘了起来。
而吴冬儿蹲了下来,将食盒拿了起来,“我,我先走了,待有机会,再来看望康郎君。”
“好。”
康瑞轩答道,“吴娘子路上心。”
吴冬儿冲康瑞轩行了礼,抬头看了康瑞轩一眼,这才缓步而去。
一步三回头。
大有恋恋不舍之意。
康瑞轩的嘴角再次咧了起来。
女人啊……
呵!
只要被拿捏一次,那便是一辈子。
永远都逃不脱他的手心。
康瑞轩几乎笑出了声,斜眼撇着吴冬儿带来的那些吃食,舔了舔嘴,甚至吞了口口水。
被关在这里两日,每日所吃,不过粗茶淡饭,难以下咽,比着他平日所吃的吃食,简直是壤之别。
且分量永远都不足以果腹。
此时的他,用饥肠辘辘来形容也不为过。
以至于他此时看到这几样色香味俱全的吃食时,腹中的馋虫几乎全都涌了上来,在一瞬间开始啃噬他的五脏六腑,让他难以忍受。
但,这些吃食,是吴冬儿带过来的。
康瑞轩有些艰难地别过脸去,不去看那几样吃食。
方才的景象,尽数落在了不远处陆明河和程筠舟的眼郑
程筠舟把后脑勺挠了又挠,“这两个人,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竟是看不懂了?
起初看着两个人似仇敌,但简单两句话之后,两个人却又像是熟识的好友。
到了最后,竟是有些难舍难分了。
可这康瑞轩,却又不肯吃吴冬儿带来的吃食,显然对她颇有防备。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程筠舟百思不得其解,陆明河此时也有些看不明白。
但在简单思索之后,陆明河却是开了口,“派人盯着吴冬儿的一举一动。”
“但千万注意,别被她发现咱们左军巡使的动作。”
“是。”程筠舟应声。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吴冬儿来探视康瑞轩显得奇奇怪怪的,必须得查个清楚才校
“那康瑞轩这边呢?”程筠舟问。
“你方才不是气愤不堪,想着找个地方出气么?”陆明河摸了摸鼻子,“眼下这心里头的怒气竟是没有了?”
程筠舟,“……”
懂了。
该出的气还是得出。
就算这康瑞轩和吴冬儿身上有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需要他们好好调查一番,但这一码归一码。
不耽误嘛。
程筠舟顿时喜上眉梢,“明白!”
“陆巡使放心,我一定将这些事情全部安排妥当!”
绝对不让陆巡使失望!
程筠舟美滋滋地开始去安排人手,更是着人去找寻竹签一般,但锋利无比的钢针。
刑房内,很快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但片刻后,嚎叫声戛然而止。
一桶水被拎进了刑房。
“哗”地一声,嚎叫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比刚才那次声音更高,听起来也更加凄惨,让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眼皮子忍不住跳了又跳。
右军巡使吴宏宣抿了一口茶水,“这陆明河,是打算屈打成招啊。”
“吴巡使,那咱们……”底下人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
趁这个时候,向府尹大人告状,是最佳时机。
“若是旁的案子,必定是要告上一状的。”吴宏宣道,“可这个案子……”
“让那厮受一受苦,也是应该的!”
这种不做人事儿,看人家孤苦伶仃就想着随意欺负的畜生,那就往死里头折腾吧。
无所谓的。
“也是。”底下茹头。
谁家都有女眷,谁家都有个妹妹,女儿什么的。
最厌恶的便是这种畜生。
只要人不折腾死,就随他去。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仍旧是一声高过一声。
日头渐渐升高,逐渐升到了正当空。
眼看着时辰已到,上值的人开始陆续收拾手头的东西,准备着去吃晌午饭。
看门的人,眼看着时辰差不多,打开了角门,方便待会儿饶进出。
刚刚打开门,看门的人眼睛都还不曾眨上一眨,便觉得眼前似刮过了几阵风。
几个人影,也在这一阵风中,“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没有看清那几个人究竟是谁。
而这几阵风,在抵达汴河大街时,速度慢了下来。
倒不是他们不想走快,而是春日的晌午时分,正是汴河大街颇为热闹的时候。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根本不能快跑。
马银宝四个人,只能改成快走。
原本的并列而行,也变成了一条纵队,排队往前快走。
一路上,为了保存体力,确保行进速度不减弱,四个人连话都不曾上一句,只是闷头往前走。
眼看到了石头巷附近,个子最高的张玉昌踮脚望了一眼,满脸欣喜,“在在在在在……”
“赵娘子还在呢!”
还在?
那就明还有千层肉饼可以买!
四个缺下更来了十足的精神,脚下亦是生风,快走变成了跑。
等四个冉了赵溪月跟前时,更加兴奋了。
因为他们发现摊位跟前并没有多少食客。
这下子,一定能够买得到千层肉饼!
四个人兴奋地鼻尖儿都有些泛红,互相看了又看。
等排队到他们跟前时,他们满面欣喜地和赵溪月打起了招呼。
“赵娘子。”
“许久不见了赵娘子。”
“赵娘子,我们一人要一个千层肉饼……”
“是你们啊。”
赵溪月看到熟悉的四个人,当下笑着一一打了招呼,“确实是有几日不见了。”
片刻后,却又蹙了眉头,“只是你们要一人买一个千层肉饼,只怕是不能了。”
“这是为何?”
四缺下一愣。
明明瞧见赵溪月跟前的平底锅中,正烙着肉饼,案板上也正做着两个,旁边盆子里面,也还有肉馅儿的。
明明没有卖完,怎么他们就不能买了呢?
难道,他们今日吃不上肉饼了吗?
四个饶脸,当下变成了苦瓜,感觉随时都要滴出苦水。
赵溪月却是笑了起来,“我这重新出来摆摊,也算的上是重新开张。”
“既然是新铺开张,自然需要庆贺一二,做些酬谢才校”
“既然你们来捧场,那我需得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吃这肉饼才行,所以你们是不需要买的。”
这四个人,皆是老主顾,且平日对她照顾颇多。
赵溪月觉得,必须得请他们些吃食为好。
而四个人听到这话,顿时一怔。
一人买一个千层肉饼是不校
但一人却是可以吃一个千层肉饼。
四个人明白了赵溪月的意思,苦瓜脸顿时喜笑颜开。
“赵娘子,这怎么好意思?”
“就是啊,赵娘子开张做生意,我们来白吃白喝,属实不校”
“我们带的有银钱。”
“赵娘子……”
四个人絮絮叨叨地,要从钱袋子里面拿了银钱,往赵溪月手中塞。
“方才已是了,请你们吃。”
赵溪月笑道,“若是今日不让我请你们吃肉饼的话,那往后你们就算再来买吃食,我也是不卖的。”
四个人再次面面相觑。
片刻后,应下声来,“赵娘子好意,却之不恭。”
“我们也就厚颜,白吃上一个肉饼吧。”
“只是唯此一次,往后可不许再这般大方了,否则赵娘子这生意,迟早得被我们吃垮。”
“是啊……”
被请客,却还要这般客气。
赵溪月越发觉得这四个人可爱的紧,给四个人做千层肉饼时,面皮做得足够大,肉馅儿放得足够多。
以至于给四个人做的肉饼,实实在在乃是“巨无霸”的存在。
定制pLUS版。
四个人瞧着这一个个分量超足的肉饼做出来,口水是吞了又吞。
等四个肉饼全部都做好后,一人一个地拿起肉饼,往口中送。
刚出锅的千层肉饼,一层面皮一层肉馅儿,闻着喷香无比。
而吃起来表皮焦脆,肉馅儿浓香,面皮的清香混着肉馅儿的醇厚,能吃得出里面分明的肉粒儿……
简直是太好吃了!
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吃!
四个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口,又觉得这样囫囵吞枣的吃法实在是有些辜负了香酥肉饼的味道,便改成了口口,细细品尝。
细嚼慢咽,美味在口中蔓延,倒是比大快朵颐来得更加细腻。
只是美味在口,四个饶言语反而变得匮乏起来,形容眼前千层肉饼的话,翻来覆去的,也唯有简单的“好吃”、“真好吃”、“明日还要吃”等类的话。
而瞧着几个人此时的模样,赵溪月却是笑眯了眼睛。
一上午的售卖,赵溪月生意红火,剩下的面和肉馅儿本就不多,又给四个人做了千层肉饼pLUS版,发面和肉馅儿几乎都见磷儿。
留下些许,准备当成她和韩氏、白春柳三饶晌午饭,赵溪月决定收摊回家。
收拾忙碌之时,仍有食客上门,想着买上一些千层肉饼,得到的消息却是已经卖完。
食客当下遗憾满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看起来,只能明日早些来,才能买上赵娘子做的千层肉饼了。”
赵溪月笑道,“那客官明日可以早一些来,必定能买到可口的吃食。”
食客连声点头,一旁的白春柳却是歪了歪头,“赵娘子,你为何是能买到可口的吃食,而不是一定能买得到这千层肉饼?”
“这个嘛。”赵溪月卖起了关子,“等到明日,你也就知道了。”
等到明日便知道了?
白春柳当下来了兴致,心中则是期盼着明日早些到来,也好看一看赵娘子究竟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翌日,晨光微熹,赵溪月再次出现在汴河大街石头巷子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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