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长夜清寒，比城中更冷些。
好在这些人在此呆了有段时日，备了些基本的物资和吃食，陆梧找到火石点亮蜡烛，又从外面捡了些干柴来，丢在铜盆里烧火取暖。
刘忠蜷缩在角落里装死。
他们三人围坐在一处。
火光映照，将彼此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陆梧安静的坐了会，左看看，右看看，换作平常他早就开始话了，但今刚惹了顾绥，他不敢在这时候捋虎须，只得忍耐着。
这一忍，浑身便如同钻了虫子一样难受。
时不时的就要挪一挪，动一动。
阿棠看出他的窘迫，也觉得这样干坐着太无聊，出声问：“还有能吃的吗？”
“迎…有有樱”
陆梧喜出望外，下意识看向顾绥，见他没有反应，这才站起身，从墙边放着的那堆包袱旁翻出一些干粮，烧鸡，酱菜和肉脯。
“你别，他们对自己还怪好的，买的东西虽不精细，但有些油水，就是酒不太好，一闻就知道全是些便夷散酒，这种酒喝了烧心烧肺的，第二还容易头疼。不然的话，拿酒来取暖最好。”
“两口下肚，保管整个人立马暖洋洋的。”
他挑拣了一些能吃的抱到火堆旁，然后用削好的木棍插着面饼，放在火上烤，“姑娘你先吃些肉脯垫一垫，等饼子烤软些再吃。”
烧鸡也被他架在火上不停翻转。
忙活这么久，阿棠确实饿了，咬了些肉干慢慢吞下去，看着肉脯她就想到了珍珠，也不知道青檀有没有给它添饭。
“哎，晚上咱们回不去，珍珠一只猫待在那园子里，应该会害怕吧。”
陆梧轻叹口气，神色担忧。
阿棠闻言失笑，“应该……会吧。”
“才不会呢！”
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阿棠下意识想扭头，幸好克制住了自己，渔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双手托腮盯着火堆，“珍珠自己一只猫玩儿得可开心了，上房揭瓦都没人管它。”
“他当谁都跟他一样胆啊。”
阿棠眉眼弯了下，没法接话，反正其他人也听不到渔的声音，渔索性絮絮叨叨的一直着，像是要把这几憋着的话一股脑全倒出来。
“下次我们还是去哪儿都把珍珠带着吧。”
陆梧满脸憧憬，笑逐颜开，“到时候我们买个布包，让它睡在里面，姑娘你要觉得重就我来背。”
“像我们这样四处奔走，把它一只猫咪丢在陌生的地方，想想怪让人不放心的。”
“好不好？”
他这么一，阿棠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忽然也生出几分愧疚来，师父走后，她就是珍珠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把它一只猫留下确实太残忍了些。
“我们经常会遇到各种麻烦，我怕它会出事。”
刀光剑影之中，危机四伏。
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陆梧品味到这点，突然变得意兴阑珊起来，垂头耷脑的翻烤着面饼。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顾绥道：“南地有木名为黑桦，质地坚硬，刀剑难以留痕，可以找人用它做一个木箱，把珍珠放在里面，外出时背着就好。”
“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陆梧高心想要拍手，刚一动，险些把饼子掉进火堆里，连忙稳住，对阿棠笑道：“我们以后可以背着珍珠去任何地方了。”
“如果木箱太硬，到时候就往里面铺一些软垫子。”
“再放些玩具进去。”
阿棠含笑听着他做规划，“等回城后我就找人去打听订做。”
“此事我来办。”
顾绥声音仍旧平淡清冷，听不出什么起伏，但或许是火光太温暖，阿棠竟然在他眼底瞧见了些许温柔之色，“此木料必须用特殊手法处理，能做的匠人不多，我正巧认识这么一个人。”
“也成。”
阿棠点头，“到时候制作的费用和木料钱我来出。”
顾绥看了她一眼，轻嗯一声，算是答应。
吃饱喝足，他们烤着火各自闭目养神，刘忠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声，好像哑巴一般。
屋内一片寂静。
只有柴火偶尔发出一声炸响，溅起几点火星子。
渔见时机不对，没人理她，不知何时也消失了，阿棠坐在凳子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支着脑袋，被火焰的暖意烘烤着，意识渐渐下坠。
一个恍惚后，脸上突然多了一点冰冷的水渍。
啪嗒。
啪嗒。
落水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她整个人便成了落汤鸡，她感觉自己在雨幕中狂奔，轻一脚重一脚的踩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周围雾气朦胧，山木粗壮高大。
前后左右全是密林。
如同迷宫一般。
身上很疼，浸了雨水之后，更疼，阿棠张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每一步落下，脚掌中传来钻心的疼痛在告诉她，她在逃命。
山林中马蹄声急促如响雷。
从四面八方而来，她慌不择路的逃着。拼命逃着，不知逃了多久，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始终失重般朝下坠去，砸过重重云雾后，落在地上。
再睁眼，周围围了一圈人。
一个个衣衫褴褛，穿的破破烂烂，脑袋挤成一团在她的上方看着她，阿棠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冲破喉咙，慢吞吞的问：“这是哪儿？”
“傻子！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就她掉下来把脑袋撞傻了，不然怎么会睡那么久？”
“傻子，这里是汝南城！”
“汝南城。”
汝南……
这两个字刚记清楚，阿棠就倏地惊醒，一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火堆，陆梧和顾绥正看着他。
她还沉浸在梦中没有回过神。
脊背被冷汗湿透，贴在身上，有种不真实的触感，阿棠抬手在后颈一摸，摸到一片濡湿。
“姑娘，你睡着了？”
陆梧诧异的问。
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随时还有危险降临，她居然真的能睡着？看样子还做了梦！
阿棠苦笑，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觉得眼皮格外沉重。
一阖眼，人就睡了过去。
不过。
“汝南城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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