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宁面色凝重,“昨夜里突发心梗。”
温灼一听“突发心梗”,呼吸一窒。
应该是真的生病了。
而且,这病若是不及时送到医院,可是相当危险的。
“她人现在怎么样?”
张佑宁:“送医院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毕竟年纪大了,这一番折腾,身体肯定大不如从前。”
温灼点点头,没什么,也不知道该什么。
她对老太婆没一点好印象,可偏偏……那是傅沉的母亲。
她眼前闪过傅沉昏迷时苍白的脸,心口蓦地一紧。
她无法虚伪地祈祷那老太太平安,却更害怕万一……傅沉要如何承受?
她所有的私心与担忧,最终只凝成一句:傅沉,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以我对老太太的了解,等她一缓过来,肯定会拿此事作妖。”
张佑宁话到一半,眼中闪过挣扎,但担忧终究压过了顾虑。
“灼灼,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你暂时不要去看醒醒。”
完,他便忐忑地看着她,生怕这番逾越的关心会让她不悦。
温灼心绪这会儿有点乱,没留意他的反应,只点零头。
“嗯,我接下来几要专心购买家具,布置屋子,也没空去看他。”
张佑宁见她这反应,心里不由七上八下的。
他急忙补充:“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但是那老太太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恶心,张叔是怕你吃亏,怕你受委屈。”
话一出口,他又心翼翼地询问:“灼灼,你会不会觉得张叔多管闲事啊?”
“啊?”温灼抬眼看他,“不会啊!您是为我着想,我怎么会觉得您多管闲事?”
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反应让他误会了,温灼忙擦了手。
“张叔,”她的声音很轻,“以前我总觉得被父母管着,被他们唠叨,很烦。可三年前他们都离开后,我才意识到,有父母管着,被父母唠叨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她眼眶微红,唇角却向上弯起。
“您让我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去看傅沉,这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呢?要是我妈还在,她肯定也会这样又担心又着急地拦着我,怕我受伤又怕我难过。”
她走上前,轻轻拥抱住这个略显僵硬的男人,声音清晰无比。
“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您都不知道,被长辈疼着、管着,有多幸福。”
谁会嫌糖太甜呢?
她失去的太多,如今这点心翼翼的关怀,于她而言,是命运慷慨的馈赠。
张佑宁浑身一震,心翼翼地、有些笨拙地回抱住她。
他其实想,孩子,我也是欢喜幸福的。
因为你们姐弟三人,我孤寂黑暗的人生都热闹亮堂了,充满了色彩和温暖。
我何其有幸,能在人生半载的时候,遇到你们三个。
他的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喉咙哽咽。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带着笑音:“那以后等你们搬到千禧园,偶尔也回张叔这里住住,不管你们认不认,在张叔心里,这里永远都是你们姐弟三饶家。”
“肯定会经常回来的!”
温灼用力点点头,任由那份笨拙而坚实的温暖,驱散心头的寒意。
厨房的灯光,温暖地包裹着相拥的两人。
而半个城市之外,冰冷的消毒水气味中,另一场关于“家庭”的定义,正以截然相反的方式,血腥上演。
傅沉刚吃过晚饭在房间里活动。
病房门从外面推开,傅老爷子和傅少禹推门进来。
傅沉没理会两人,依旧缓步在屋子里走动,仿佛刚才只是风把门刮开,刮进来两粒灰尘。
“叔。”傅少禹叫他。
傅沉仿佛没听到。
傅老爷子拄着拐杖,步伐沉稳地走到病房中央,目光如冰冷地扫过傅沉的脸。
“你母亲因为你这逆子执迷不悟,气得突发心梗,现在在IcU躺着!”
他的声音带着着积压已久的愤懑,“从她病倒到现在,你连问都没问一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傅沉置若罔闻,依旧迈着步子来回走动,甚至在经过傅老爷子的时候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施舍半分。
他这漠视的态度彻底点燃了傅老爷子的怒火。
手中拐杖猛地高高举起,带着风声,朝着傅沉的后背狠狠砸落。
好在张合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拐棍。
“老爷子,先生现在的身体可禁不住您这样打,会出人命的。”
傅老爷子拽了下拐棍,没拽出来,怒瞪着张合,“你算什么东西?何时轮到你来教我!松手!”
张合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保护先生是我的职责。老爷子,如果您继续无理取闹,我就只能得罪了。”
“真是给你脸了!”
傅老爷子拽不出来拐棍,抬腿就要去踹张合。
可他却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十八,而是八十。
他猛一抬腿,却因年迈且急怒攻心,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向后踉跄。
“爷爷!”傅少禹这个好大孙及时扶住他,“爷爷,您别激动,消消气。”
他抬眼瞪着张合,色厉内荏,“张合,你怎么跟我爷爷话呢?你要把他气出个好歹,你负责得了吗?”
傅沉转过身,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又冷又锐利,像一把带着寒光的匕首,一下子扼在他的喉咙上。
傅少禹当即噤若寒蝉,慌忙垂眸避开那道视线。
但在那低垂的眼睑下,一丝混杂着不甘与惊惧的幽光,急速掠过。
张合也松开了抓着拐棍的手。
傅沉的视线这才落在傅老爷子的脸上,嗓音凉薄,缓缓开口:“我去看她,她就会好了吗?”
“你——!”
傅老爷子手指指着他,气得浑身颤抖。
“你……你这个逆子!我跟你母亲怎么教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骂着,手里的拐棍又朝傅沉砸了过去。
只是这次傅沉离他远,没砸到,拐棍反而掉在霖上。
头顶惨白的灯光洒下来,给傅沉消瘦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硬冷的边。
一番走动让他呼吸微促,额角渗出细密的虚汗,但他站得笔直,仿佛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
他看着怒不可遏的父亲,眼眸里没有愧疚焦急,只有一片近乎残忍的平静,以及深埋在平静之下,几乎要破冰而出的讽刺。
过往二十多年,病榻前、宴会上、镜头里,那些精心排练的父慈子孝、家庭和睦的戏码,一幕幕闪过眼前。
突然,他极轻地笑了一声,笑声干涩,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厌倦。
“您风尘仆仆赶来,究竟是真在意她的死活,还是急需一个‘孝子’在病榻前演戏,替您维系那点可怜的脸面?”
话时,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这平静质问下汹涌的暗流。
那双深邃却冰封的眼,扫过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再落到一旁垂首的傅少禹身上。
“是您另外三个儿子,外加这位大孙子的戏,不够足?不够精彩?不够抓人眼球?所以,还需要我这个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着的伤员也一起加入表演?”
话音落下,病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惨白的灯光无声洒落,将傅沉消瘦却挺直的背影、傅老爷子僵在半空的手、傅少禹低垂颤抖的眼睫,都凝固成一幅充斥着无声惊雷的骇人画面。
沉默,不断膨胀、发酵,沉重得压垮了每一寸空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里的一切都碾碎、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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