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沉沉，风声猎猎，宫城之外已然如战场。
御街两侧，火光交错，赤霄铁骑与禁军对峙的阵势愈发森然，街巷深处百姓蜷缩。
窗门紧闭，屋檐下的冰凌在寒风中颤抖，仿佛也因这一夜的杀机而战栗。
宁凡立在御书房外的长阶上，静静凝望着远方火光。他的神情未显波澜，然而眉宇之间的冷峻，足以令近侍屏息。
风卷起衣袍，猎猎声中，宛如鼓角在低沉回响。他手中未持兵刃，却比刀锋更锐。
沈彦立在他身后，额头冷汗未干。那股自赤霄压来的威势，让他几乎窒息。
然而此刻，他却被宁凡的背影所镇住。
那背影笔直而孤绝，如同大雪中独立的一株青松，不弯不折。
“殿下。”沈彦试探着开口，声音低沉而谨慎，“赤霄铁骑已逼近宣德坊口。
禁军虽守，但人心不稳，若真动手，怕要血流成河。”
宁凡未转身，只是淡淡问了一句：“禁军军令，可曾传彻？”
“已传。”沈彦抱拳，声音沙哑，“三坊口皆布弩阵，箭矢上火油，若赤霄动一步，立可焚阵。”
宁凡轻轻颔首，指尖摩挲着栏杆，冰雪在他的指节上化开又凝固。
他低声道：“很好。若今日要开此一局，便当由我亲眼见证。”
话音落下，忽有急促脚步自雪夜奔来，甲胄铿然，带着风声与血腥味。
来人乒在阶前，满身雪泥，开口便是颤抖的禀报。
“殿下，赤霄已强闯宣德坊，斩我禁军三人！”
沈彦骤然变色，身子一震，欲上前劝言。
宁凡却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冷冽，仿佛看透夜幕。
“很好。”他的声音低沉，仿佛铁石撞击，“既然他们要血，我便给他们血。”
他缓缓抬手，衣袖掀起风雪，声音清晰而冷厉：
“传我军令——御街三坊口，立刻开弩，火箭齐发！”
沈彦心头一凛，双目震骇。他明白，这一令下去，赤霄与禁军便再无回旋之余地。
血战将至。可他未敢阻拦，只能咬牙抱拳而退。
……
西城宣德坊口，赤霄铁骑已然列阵。火把如林，烈焰摇曳间映照出无数狰狞的面庞。
铁蹄碾碎冰雪，溅起白色碎沫。
领头将领披赤色战袍，眼中闪烁着冷冽的杀机。他一声断喝，马刀扬起：“搜街，斩贼！”
禁军统领手持长戟，面色阴沉。
他的身后，数百禁军已拉开弓弩，弦上燃油箭齐齐待发。
空气仿佛凝固，百姓缩在屋角，透过门缝窒息般望着这一幕。
雪花落下，融在刀锋之上，瞬间被火光烤干。
就在赤霄骑士压阵逼近的刹那，忽然鼓声震彻。
那是宫城传来的战鼓，一声声如雷霆贯耳，压下风雪，直震人心。
禁军统领眼神骤亮，猛地抬手一挥。
“放箭！”
顿时，漫火矢破空而出，划破夜雪，仿佛无数流星坠落。
轰然之间，赤霄铁骑前阵瞬间被火焰吞没。
烈火燃起战袍，嘶鸣声响彻街巷，铁骑在火中翻倒，血与火交织。
赤霄将领怒吼，马刀斩开弩箭，眼中杀机更盛：“杀！破阵！”
铁骑怒潮般冲来，撞上禁军弩阵，金铁交击，火光四溅。
瞬间，宣德坊口化作修罗战场。
血溅在雪上，融成斑驳血泥。
惨叫声、鼓声、铁蹄声交织，惊醒了更多百姓。
他们躲在屋檐下，抱紧孩子，泪眼中火光映照，仿佛塌。
……
宫城高处，宁凡静静听着鼓声与厮杀声，眼神未曾眨动。
他知晓，自己下令之后，这一夜已注定写入血史。
“赤霄若胜，此城即亡。”他低声道，像是喃喃，又像是命令，“赤霄若败，朝纲方能稳固。”
穆烟玉在偏殿远远望着这一切，指尖紧握书笏。
唇角微颤，眼神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痛。
他明白，这一夜的火光，是宁凡以自身背负换来的。
听雨阁中，苏浅浅依旧立在窗前，烛火映照她的侧影。
她凝望着远方燃起的火光，泪水在眼眶中颤动，却终究未曾落下。
她咬紧牙关，低声喃喃：“宁凡，你真要赌到最后么……”
……
厮杀仍在继续。禁军与赤霄血战，尸身横陈街口。
烈火照亮整片坊市，夜雪被烤化，又迅速冻结。
铁骑嘶鸣声逐渐低沉，禁军弩箭仍不断射出，火光连片，仿佛燃烧了半座城。
赤霄将领终于心头一寒，目光掠过倒下的尸骸，咬牙厉喝：“撤！”
随着号角急促响起，残余的赤霄铁骑狼狈后退，血迹与火焰在街道上留下痕迹。
禁军士卒仍欲追击，却被统领一声断喝止住。火光中，他们眼神冷冽，胸口起伏，血迹斑斑。
……
御书房前，沈彦再度疾步而来，满身雪与血。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殿下，赤霄退了。”
宁凡神色不动，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寒光。他缓缓点头，语气低沉：“退，未必是败。他们还会再来。”
他转身走回殿内，负手立于地图前，烛火摇曳间映照着他的身影。那背影沉沉，却宛如山岳不可撼动。
“这一夜，才是开端。”宁凡轻声喃喃，像是对沈彦，又像是对自己，“但不论几夜，我宁凡，绝不退。”
外头风雪依旧，鼓声已歇，火光渐息，街巷血迹未干。
宫城之夜，终于走过了最初的血火交锋。
然而谁都知道，这场逼宫与反击，只是更大风暴的序曲。
地之间，霜火交融，血影未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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