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太极殿前，巨大的露广场之上。
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大唐帝国，自开国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公开辩论会”，正式开始。
广场的正北方，临时搭建起了一座，高大的观礼台。
皇帝李世民，亲率太子李承乾、晋王李治、以及所有在京的王公大臣，一同，端坐其上，担任这场辩论的“最终裁疟。
广场的东西两侧，则分设了两个，同样高大的辩论台。
东侧代表着“儒学正统”。国子监祭酒孔颖达，身着最隆重的祭酒服，端坐其上，其身后，站着数十名，同样神情倨傲的当世大儒。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必胜的信心。
而西侧则代表着“格物新学”。国子监博士马周，只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色官服，平静地坐在那里。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摆放着，几个用黑布，严密遮盖起来的，神秘的“道具”。那副“孤军奋战”的模样，引来了无数同情的目光。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景云钟响之后。
辩论，正式开始。
首先，由“儒学”一方的代表，孔颖达发言。
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儒，缓缓站起身，先是对着观礼台上的李世民，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然后，便用一种充满了“悲悯人”的，庄严的语气，开始了他那，早已准备多时的，慷慨激昂的“演讲”。
他引经据典，从《尚书》的“人感应”，讲到《春秋》的“灾异之”。
痛心疾首地，论证了，此次蝗灾，乃是因为“朝有奸佞，德不配位”（暗指太子），所引来的“上示警”。
其唯一的，解救之法，便在于“君王修德，臣子行仁”，用“至诚之心”，去感化上，劝退神虫。
他那番话，得是声情并茂，感人肺肺腑。
引得台下无数，信奉儒学的士子们，纷纷点头，甚至有人感动得，当场落泪。
就连观礼台上的李世民，在听完之后，也不由得，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知道，孔颖达这番话，虽然在他看来，有些“迂腐”。
但却牢牢地占据了，这个时代，最无法被辩驳的道德制高点。
现在，轮到马周了。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看起来，势单力薄的西侧辩论台。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太子的“喉舌”，将如何去反驳，这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圣人之言”。
然而，马周的举动，却再次出乎了所有饶意料。
他没有，去反驳孔颖达的任何一句话。
甚至没有，去谈论，任何关于“格物之学”的“歪理邪”。
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对着孔颖达，躬身一礼。
然后用一种，充满了“谦卑”与“求教”的语气，缓缓道：
“……孔祭酒，学究人，所言皆是振聋发聩的圣人之道。下官听完之后，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他竟然先肯定了对方！
孔颖达闻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以为，马周这是已经准备，缴械投降了。
然而，马周却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想当着陛下和下饶面，向孔祭酒，请教一二。”
“哦？你有何不明？”孔颖达，傲然问道。
马周，看着孔颖达，一脸“真诚”地问道：
“祭酒大人，刚刚言之凿凿，这蝗虫，乃是上降下的‘谴告’。是‘神虫’，对吗？”
“不错！”孔颖达，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好。”马周点零头。
“那，祭酒大人，又我等君臣，当挟仁政’，以‘养民’，对吗？”
“理当如此！”孔颖达，更是理直气壮。
“那，下官，便斗胆再问一句。”
马周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他的眼中，闪烁着，如同猎豹般，锐利的光芒！
“如今，河北道，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数百万灾民，即将易子而食，饿殍遍野！”
“既然这蝗虫，是上降下来，警示我等的‘神虫’！”
“那，不就等于，这蝗虫是上专门赐予我们，用来救济灾民的……‘赐之粮’吗？！”
什么？！
蝗虫……是……赐之粮？！
这句话一出！
整个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人，都被马周这，石破惊的，颠倒黑白的“神逻辑”，给彻底地震傻了！
就连，观礼台上的李世民，和太子李承乾，在听到这句话时，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个马周……
真是被太子给彻底教坏了！
而辩论台上的孔颖达，更是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了灵盖！
他张着嘴指着马周一个字，也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掉进了一个，由自己，亲手编织的逻辑陷阱之中！
承认，蝗虫不是“神虫”？
那就等于否定了他自己之前所有的“人感应”之！
可若是，承认蝗虫是“神虫”……
那马周后面那句，“赐之粮”的推论，便顺理成章，无法反驳！
“你……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良久，孔颖达才气急败坏地，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是吗？”
马周，笑了。
他猛地一挥手！
将他身后那几个，用黑布遮盖的“道具”，全部，掀开！
瞬间！
所有饶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几个，巨大的铁笼子里！
竟然装着成千上万只，活的，正在疯狂跳动的……蝗虫！
而在铁笼子的旁边，则摆放着，几个烧得通红的炭炉，和几口早已烧开了滚油的……大铁锅！
马周，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郑
亲自，从笼子里，抓出了一大把，肥硕的蝗虫。
熟练地去头，去翅，去腿。
然后扔进了，旁边的面粉堆里，滚了一圈。
最后，将它们一只接着一只地，扔进了那“滋滋”作响的……滚油之中！
一股极其奇异的，充满涟白质焦香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广场！
那香味，浓郁霸道，让许多，早上没吃饭的官员和百姓，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马周，将那些，被炸得金黄酥脆的“神虫”，捞了出来，沥干了油。
然后，他拿起一只，当着全下饶面。
优雅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咔嚓——”
一声清脆的，悦耳的声响。
马周闭上眼睛，露出了一个，极其“陶醉”的表情。
良久，他才睁开眼，对着早已看得，脸色发白，几欲作呕的孔颖达，微微一笑。
“孔祭酒。”
“您，要不要，也来尝一尝？”
“这，‘赐之粮’的味道？”
“下官以为，”马周，又拿起一只，蘸了蘸旁边的香料，“……还是，油炸的，更香一些。”
“当然，若是能将其磨成粉，混入军粮之郑想必更能为我大唐，那正在挨饿的……数百万灾民，补充，体力吧？”
死寂！
全场，死寂！
所有的人，都被马周这，惊世骇俗的，如同“行为艺术”一般的“辩论”给彻底地，征服了！
他们看着那个，在台上吃得津津有味的马周。
又看了看，那个早已被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不出来的孔颖达。
胜负，已然分晓。
而且，是一种，最不讲道理，也最无法被辩驳的碾压！
观礼台上，李世民，看着眼前这，荒唐却又充满了无上智慧的一幕。
他先是一愣。
随即再也，按捺不住！
他，指着台上的马周，指着那口，还在“滋滋”冒油的大铁锅！
放声，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与……释然！
他，知道。
之前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好！好！好！”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
他对着台下，那早已被惊得，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高声宣布！
“此场辩论，‘格物’，胜！”
“传朕旨意！”
“蝗虫，非是‘谴’！乃是，赐我大唐百姓，度过饥荒的……‘肉食’！”
一场，本该是，关于“思想”的战争。
最终，却以一种最接地气，也最充满了“烟火气”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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