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宝仪从前便是这后宫中风头颇为扬盛的存在,虽因产失宠了一阵,但如今复了宠又升了正四品宝仪,皇上又常往绛茗轩去,大有从前煊赫的趋势。
众妃不忿生妒之余,却也不得不服气。
要这宫里的美人,可真是擢发难数。玥宝仪纵是容冠六宫,可如中宫皇后,贵淑二妃亦是风华绝代之姿,往下的嫔妃御女之流,也不乏有如西施貂蝉之流。况且皇帝不是重色之人,若仅凭一副皮囊便久得了圣心,辞未免立不住脚。
而论才情,玥宝仪才学出众,舞态翩跹不假,但六宫里以章贵人才学为胜,又有令淑妃舞剑出彩,魏淑容琴音一绝,诸如此类并不为少。但这两处皆为出众的可实为少数。
若掌宫的三位虽也算堪堪占了两样的,可她们毕竟还有家世为助。而玥宝仪不过郡守之女,在这宫里论资排辈并不为上乘。而想她极盛时,那风头与意淑二妃相较也并不落下风,也实是明月本身太过光辉,即使无繁星相缀,也会久久引人留目。
嫔妃们虽各怀心思,倒也无壤玥宝仪如今之得位与恩宠有何异议。纵是有,也是在各宫中,不会流出。同时也有那趋炎附势的妃嫔宫人有意无意地来奉承几遭,懿旨下了不过数日,绛茗轩的院中已不知留下了多少来迹。
这日,宋湘宁才送走了苏婕妤和徐贵人,雪信又进了内室通传。
“宝仪,方才尚服局两个宫女送了一批上好的衣料来,是一早才得了这些料子,司记便让她们挑上一些给宝仪送来。奴婢好言劝了几句,她们只这是司记念着宝仪从前照拂过司记司的好,是司记孝敬宝仪的,不算在宫例里,并不逾矩;又皇后与贵妃淑妃几位娘娘那儿也差人送了去,合着礼制宫规,宝仪不必挂怀。话至此,奴婢也不好再做推辞,只得先收下了。如今这料子还未入库,奴婢特来请教宝仪。”
宋湘宁这些迎来送往不知应付了多少妃嫔,如今听着此言有些恹恹:“她们既如此,便收下吧。过些日子是惠安公主的生辰,用这些料子裁些衣裳送到唐福宫,算作公主的贺礼。左右不留在此处,合不合宫规的,日后也干系不了咱们。”
雪信应了下话又下去了,屋里只留着兰若一人。
兰若见宋湘宁有些累意,上前给宋湘宁松着头皮,也不免心疼:“宝仪,您这些日子不是陪着皇上,就是见这些妃嫔,不得个空希您是病中才好的身子,没得白白又给累着了。奴婢想着,您不如请个太医来诊脉,往后再有人来,奴婢便您身子有恙不便见人,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宋湘宁确实有些累了,半倚在榻上,由着兰若给她松乏:“我这些见了那么多妃嫔,忽而病了不再见人,难免叫明后日的嫔妃揣测是我不待见她们,平白惹一身腥味:若是一开始便称病,又会叫人想着我是傲然自许,有着圣恩在身,并不将她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无论是哪一种,于我的处境都并不有利。倒不如敞开了门,看看她们的心思究竟如何。”
兰若有些担忧道:“可宝仪如今在这宫里,才复了恩宠,处境本就有些不甚堂皇,如今瞧着皇上与皇后娘娘待您比从前还要好,阖宫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您这般不拒来者,怕是不知哪一日就有居心叵测之人攀咬您什么呢。”
宋湘宁闻言却是一笑:“如此我便更要再谨慎不过,不容一丝偏差出来。左不过也便是这些日子累些罢了。可是皇家的恩赏又岂是随随便便能消受得起的。”她摇了摇头。
宋湘宁歇息不过一刻便从榻上起了身,想着公西韫今晨走时了会来用午膳,且她还有一桩要紧的事尚未过问,又问兰若:“我吩咐的事如何了?”
兰若替她宽心:“宝仪放心,奴婢已打点好了。按您所言,奴婢做的不着痕迹,想来若是真有此事,幕后之人定会被引出。”
“这段时日看来,咱们是受了益处。但深宫之中,凡是不在你我意及之中的事,必须要留个心思在上。无论是不是枉费精力,也便只当求一份心安了。”
公西韫进来时,宋湘宁正摆着桌上的玉盘。皇上不通传便直接入内,宋湘宁早已不足为奇。左右整个皇宫都是皇家的,对于帝王来,大可随心出入若寻常家室。
“玥儿在摆什么呢?”公西韫从身后轻轻揽住她。她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气,与其他妃子香腻的脂粉气不同,此香更淡雅些,像雨后竹笋的清香。公西韫不由一笑,也难怪,毕竟玥儿很喜欢竹子。
宋湘宁抬起头,眼睛俏皮地看着公西韫,灵动地眨了眨:“阿韫瞧瞧呢?”
公西韫顺着她的手望去,翠色的玉盘中是三层叠放的糕点,细细瞧着颇为精致。
上面薄如蝉翼的娇粉花瓣微微卷曲地相叠在一起,正中黄色的嫩蕊含羞欲出,而底下又有碧绿的座盘稳稳托举。好不悦目。
公西韫看过一番,道:“这糕点真是难得的用心,朕瞧着,倒是与芙蓉花相似。”
宋湘宁眸光盈盈,笑意温软:“皇上慧眼如炬,玥儿还没它叫什么,皇上便已然猜出来了。”
公西韫笑着划了划她的鼻子:“是玥儿做得肖似,手艺精湛,朕才一眼认了出来。”
“昨儿是立春,玥儿看宫宴上备了不少春饼与楚菘,一问才知,原来绍京一带赢咬春的习俗’,寓意迎新纳吉,身体康健。嫔妾便想起从前在家中立春时,母亲便会早早地吩咐府中做芙蓉酥。民间传这芙蓉酥是芙蓉花神的惠赐,在立春这一吃了它,能保这一年福绥安康。”
宋湘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于是昨儿回来,玥儿便想着做些芙蓉酥来与皇上尝尝,与皇上同享家乡之乐。可惜玥儿手拙,总是弄的不成。后来还是兰若手巧,费了好些时辰,将这糕点做了出来。”
公西韫听她得颇有意思,开怀一笑:“原来如此。从前只知玥儿心思玲珑,体贴入微,今日才知玥儿不仅蕙质兰心,还颇有些巧思与新意在。”
他望向兰若:“这么来,你这宫女倒是该赏。随公公去取一月例银吧。”
兰若含笑谢了恩,随李常德出了室郑
宋湘宁故作娇嗔道:“皇上既赏了兰若,那也不能忘了玥儿。要不然玥儿忙活了这些功夫,可不依皇上呢。”
公西韫已许久未见她这般女儿的情态了,如今见她眉目含嗔带笑,一如刚承宠那时,不由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宠溺道:“朕如何会忘了玥儿。玥儿如此费心为朕做了这些,朕自然也不能敷衍了玥儿。”
他着,执起了宋湘宁的手,带着她一起到桌边坐下。“托了玥儿的福,阿韫才能有幸得了花神的福佑。昨日的立春,是君臣同乐;而今日,只是夫妻相伴。”
不知是因为面前之人口中的话触动了她的心神,还是思及昔日之事一时伤惘,宋湘宁只觉鼻头一酸,心里微微有些发紧。不过她只一瞬便掩饰了下去,面上笑靥依旧,娇娇地应了好。
云夏看着面前女子自从皇后宫中出来后,便一直郁郁。看着堂前的锦屏凝神已然半晌,面上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粉黛下的倦容。
云夏幽幽叹了一声,她也知晓娘娘心里想的是什么。
方才在坤宁宫中坐了一坐,听皇后口中提起,才知皇上已和斡难兀惕签了和约。斡难兀惕如今处境并不安虞,同伊库尔之争愈猛,向南边国力强盛的大靖结盟,也并非难料之事。况且无论是签订盟约还是战火复起,那是前朝的事,后宫的女眷除了皇后连那些使臣的面都没见过,与她们又有什么相干?
娘娘本来应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皇后语锋一转,却不得不让她们主仆二人都紧紧提起了心神。
此次前来的斡难兀惕王子楚格,有一胞妹,国人名唤赛罕公主,甚得那尔格图大汗的宠爱。而此次斡难兀惕为示与靖朝邦交之诚,愿送赛罕公主入靖,以结两国姻亲之谊。
皇上也已在皇后跟前提过,这位公主是大汗早逝的元妻所生,素来颇得大汗与王子的疼爱;且斡难兀惕肯将公主送来,也是放低了姿态。因而待公主入宫后,为安异国之心,帝王会许公主以妃位,赐居敬仪宫。公主初离故土,难免会有思乡之情,皇后和贵妃作为六宫的统领者,也需多多照拂公主。
云夏知道娘娘心里想得是什么,她轻叹了一声,别娘娘心里不是滋味,她又何尝不是替娘娘难过着。
且不后宫一个淑妃便已让娘娘费了许多心神了,再来一个母国不容觑的公主,以后的日子怕是愈发不得太平。而除此以外,云夏也忧心这位公主怕是也唤起了娘娘旧日的伤痛。同为异国公主嫁入中原,娘娘当年的境遇和如今这位赛罕公主可谓是差地别。
因西梁是战败求和,当时嫡公主已逝,娘娘一个庶出的公主被当作贡品一般送入他国,连和亲都算不上。更遑论赛罕公主不是和亲,而是为结秦晋之好的邦交来使。
且娘娘当年入中时,西梁国君本以为大靖皇帝会将娘娘迎入后宫,再不济也能得个贵人之位。却不料先皇并未看上这位求和的公主,圣旨一拟,便以良娣之位让娘娘入了东宫。这无疑是大大下了娘娘和西梁的脸面,然而当时因是西梁大败,国力吃紧主动求和,不可再轻举妄动,只得暗暗忍下这份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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