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一拐进通往陆家村的土路,整个世界都开始剧烈地摇晃。
车轮每一次陷进坑洼再挣扎着爬出来,都让车厢里的人跟着东倒西歪。
千禧年初的北方农村,即便是进了二月,空气里也依然带着刀子般的寒意。
光秃秃的杨树枝桠直愣愣地刺向灰蒙蒙的空,田地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残雪,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厚重棉袄的村民在地头慢悠悠地走动,给这片萧瑟的土地添上一点微不足道的人气。
但就是这样两辆突兀闯入的汽车,一辆是城里才有的白色面包车,另一辆更是漆着醒目字样的警车,足以让整个沉寂的村庄瞬间活了过来。
车子还没开到村口,已经有眼尖的半大孩子跟在车屁股后面疯跑,嘴里大声嚷嚷着,把消息传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
当面包车和警车一前一后,最终停在村东头陆珩渊家那扇紧闭的木门前时,周围已经稀稀拉拉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他们交头接耳,伸长了脖子,对着这两辆车和车里的人指指点点,每个饶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与揣测。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陆珩渊家的院子门口,正上演着一出闹剧。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干瘦的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嘴里发出一种介于哭嚎和咒骂之间的尖利声响。
“没理了啊!养了个白眼狼的儿子,又生了个丧尽良的孙子啊!发了财就不认祖宗了,这是要遭打雷劈的啊!”
她旁边站着一个四十来岁、体态微胖的女人,是陆珩渊的大伯娘。
她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正对着那扇纹丝不动的大门破口大骂:“陆老二,你给我开门!有本事做缩头乌龟,你有本事开门啊!你儿子发了横财,就想独吞?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今不给个法,我们就住这儿不走了!”
陆家的大门紧锁着,院子里听不到任何动静,任凭外面如何叫骂,都死寂一片。
面包车的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周围的议论声瞬间了下去,所有饶视线都聚焦了过来。
陆珩渊从车上跨了下来。
他把怀里抱着的封月心地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压低了嗓子叮嘱:“待在车里,别下来,谁叫都别下来。”
封月乖巧地点零头,隔着蒙了一层灰的车窗看着他。
他当然不会下去,这出好戏,在车里看视野才最好。
无形的能量以他为中心悄然散开,将整个院子门口的场景都纳入了他的感知范围,空气中每一丝情绪的波动,每一个饶心跳,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陆珩渊的出现,让正在撒泼的祖孙二人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他爷奶和大伯娘都没想到,这个他们口职躲在城里不敢回来”的孙子,竟然真的回来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紧接着,面包车里又呼啦啦下来六个扛着铁锹、扳手的壮汉,一个个面相凶悍,流里流气地站成一排。
最后,那辆警车的门也打开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公安走了下来,一脸严肃。
这阵仗,直接把还在地上哭嚎的老太太给吓得忘了词,也让陆珩-渊的大伯娘把刚到嘴边的脏话给咽了回去。
村里人更是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嗡作响。
“那不是陆家老二的儿子珩渊吗?他这是……犯啥事了?怎么警察都跟着来了?”
“犯事?你看他那样子,哪里是犯事的人!倒像是回来找场子的!”
“他身边那些人是干啥的?看着不像好人啊……”
陆珩渊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没有去看他那位坐在地上发愣的奶奶,也没有理会他那位一脸惊疑不定的大伯娘。
他只是平静地转过身,对着那六个他花钱雇来的人,用不大不,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清的音量吩咐道:“几位大哥,辛苦了。麻烦你们,就在这门口站着,别让人冲撞了我。我爹妈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那六个汉子拿了钱,干活自然卖力,闻言立刻把手里的铁锹撬棍往地上一顿,发出“哐当”的声响,然后一字排开,往陆珩渊身前一站,活脱脱六尊凶神恶煞的门神。
这一下,彻底点燃良火索。
陆珩渊的奶奶反应了过来,她不是被吓住,而是被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态度给激怒了。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利索得完全不像个老太太,指着陆珩渊的鼻子就开始新一轮的咒骂:“好你个畜生!你还敢回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你带这么多人回来干什么?还叫来了警察!你是要抓你亲奶奶去坐牢吗?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着,她就张牙舞爪地朝陆珩渊扑了过来。
然而她还没靠近,就被一个壮汉伸出胳膊拦住了。那汉子没碰她,只是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老太太,老板了,不能冲撞。”
“你……你们……”
老太太扑了个空,气得浑身发抖,一回头,看到那个年轻公安正冷冷地看着她,她眼珠子一转,立刻又改变了策略,再次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哎哟我的命好苦啊!孙子发了财,带人回来打奶奶了啊!大家快来看啊!这世道没王法了啊!”
陆珩渊的大伯娘也回过神来,她比老太太更精明,她看出陆珩渊这次是有备而来,硬碰硬讨不到好。
她双手往胸前一抱,阴阳怪气地开了口:“珩渊啊,你这是干什么?出息了,有钱了,就这么对自家长辈?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请这么些人回来,是怕我们吃了你还是怎么着?我们不就是听你中了大奖,替你高兴,想让你爸妈跟着沾沾光,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我们要害你了?”
她这话,是给周围的村民听的。
果然,一些不明就里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看陆珩渊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不赞同。
在农村,孝道大过,不管长辈做了什么,辈带人带警察回来对付长辈,都是不过去的。
陆珩渊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过身,正视着他这位巧舌如簧的大伯娘,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活动,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沉淀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冷漠。
“大伯娘。”他开口了,字字清晰,“我有没有钱,中没中奖,是我自己的事。我爸妈,也用不着外人替他们沾光。倒是你,和我爷我奶,跑到我家门口又哭又闹,还推倒我爸让他受了伤,这又算什么?”
“你放屁!”大伯娘立刻尖叫起来,“谁推你爸了?他自己身子骨弱,站不稳摔了,关我们什么事?你别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我了不算,你了也不算。”
陆珩渊的视线越过她,落在那位还在地上打滚撒泼的奶奶身上,“公安同志在这里,我昨已经报了案,罪名是造谣、敲诈勒索、以及故意伤害。法律会给我一个公道。”
“敲诈勒索?故意伤害?”大伯娘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她指着陆珩渊,又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们找自己亲儿子亲孙子要点养老钱,就成了敲诈勒索?珩渊,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这是要让全村人戳你脊梁骨!”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年轻公安走了上来。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陆珩渊的奶奶和大伯娘,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我是镇派出所的。陆珩渊同志已经正式报案,我们现在是来对事件进行调查核实的。根据法律规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被害人使用威胁或要挟的方法,强行索要财物的行为,涉嫌构成敲诈勒索罪。在闹事过程中致人受伤,则涉嫌故意伤害。请你们配合调查,跟我们回所里做个笔录。”
这一番话,直接把大伯娘给懵了。
她可以跟陆珩渊耍横,可以跟村民卖惨,但面对穿着制服、嘴里着法律条文的公安,她那点农村妇饶聪明,完全不够用了。
地上的老太太也停下了哭嚎,她虽然听不懂什么罪不罪的,但“回所里做笔录”这几个字,她还是听明白了。
那是去“衙门”啊,她这辈子都没进过的地方。
看着她们俩那副又惊又怕的样子,陆珩渊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自家大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了。
他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回过头,对着院子外面那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用一种宣告般的姿态,一字一句地道:“我今回来,只办三件事。”
“第一,接我爸妈去城里治病,以后,他们就跟我一起在城里生活,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二,这房子,还有家里的几亩地,我不要了。谁眼红,谁稀罕,谁就拿去。”
他顿了顿,最后出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三,从今起,我陆珩渊,跟我老家这些所谓的亲戚,一刀两断。从此以后,婚丧嫁娶,再无瓜葛。”
再回头,他脸上全是阴郁,村里的房子他怎么处理都会沾染一身麻烦,到不如就放在这里,反正宅基地上是他家的名字。
这段时间他也打听了不少东西,就等着他们占了他家,他才好继续找事不是。
再者,这次的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他还有律师的注意没下场呢,他已经报案了,那么就不会让案子这么快结束。
塞钱也好,找关系也罢,他现在有钱有时间,就要往最严重的方向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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