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里那股独有的混杂着消毒水和病痛的特殊气味,像是无数根细的针,扎进陆珩渊的鼻腔。
他站在走廊里,手里捏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温热的x光片。
那张黑白胶片在惨白的灯光下,清晰地显示出他父亲胸腔的轮廓,以及两根肋骨上那两道清晰的裂痕。
一个穿着白大褂年过半百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指着片子上的裂痕,用一种见惯了生死的平淡口吻对陆珩渊:
“两根肋骨骨裂,还有身上那些青紫,都是软组织挫伤。病人年纪大了,又有旧疾,这么一折腾,可不好恢复。我的建议是,外伤先处理,然后尽快转去市里的大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看看旧病有没有被诱发加重。肋骨这个伤,要想好得快,最好是手术,不想动刀子,那就只能躺着慢慢养,吃药调理,但时间长,也难会不会有后遗症。”
赵兰英扶着墙,听完医生的话,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站不稳。
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医院,对她来,这里每一个字都和“花钱”两个字划着等号。
现在虽然有了封月‘父母’给的钱,但他们并不会理所当然的觉得那笔钱能随便使用。
“医生,那……那要是不做手术,就吃药,能好吗?”她怯生生地问,话语里带着恳求。
“能是能,但慢。而且我了,病人有旧疾,这么躺着养,对身体其他机能也不好。”
医生看了看他们,又补充了一句,“家属自己决定吧。另外,我多问一句,这伤……是怎么弄的?看样子不像是自己摔的。你们是要公了,还是私了?”
陆珩渊没有回答医生的问题,他将那张x光片心地收好,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妈,你别管钱的事。爸的伤必须治,手术也必须做。我要让他好好的,不能落下一点病根。”
他转头对医生:“医生,麻烦你,给我们开最详细的病历和诊断证明。另外,我们要做伤情鉴定,请问要去哪里办?”
“伤情鉴定?”医生愣了一下,重新打量起这个穿着破旧但身板笔直的年轻人。他原本以为这又是一起普通的家庭纠纷,闹到医院来,最后多半还是回家自己解决。
“对,伤情鉴定。”陆珩渊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医生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下一个地址:“出门右转,法医鉴定中心。拿着我们的病历过去就校伙子,想清楚了,鉴定结果一出来,可就不是你们自家的事了。”
陆珩渊没再多,他先去缴费处,将父亲住院的费用一次缴清,然后又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旅馆,安顿好母亲,让她先住下,方便照顾父亲。
“妈,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给爸办手续。”他把一个装着热水的暖水瓶放在桌上。
赵兰英拉住他的手,还是不放心:“珩渊,真的要……要闹那么大吗?”
“妈,”陆珩渊反握住她的手,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然后牵起封月的手问他:“月饼你是跟着妈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去?”
封月回握住他的手,对着赵兰英甜甜笑。
陆珩渊以为他要留下,却听到封月:“我想跟着哥哥一起忙,我也想出一份力。”
赵英兰听到封月这话,心中暖和,疲惫的脸上露出笑意:“月饼真乖,那你跟着哥哥要注意安全。”
安顿好一切,他带着病历和封月,直奔法医鉴定中心。
那地方比医院还要冷清,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接过材料,公事公办地处理着。
当最终的鉴定报告出来,白纸黑字地写着“两根肋骨骨折,多处软组织损伤,综合评定为轻伤二级”时,陆珩渊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沉了下来。
轻伤。
在法律上,这两个字的分量,足以将整件事的性质从“家庭纠纷”彻底扭转为“刑事案件”。
他拿着这份沉甸甸的报告,又回到了派出所。
还是那个年轻公安接待的他。
当对方看到那份盖着红章的伤情鉴定报告时,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轻伤二级……这样的话,案子性质就变了。”年轻公安收起报告,在本子上记录着,“我们会对主要嫌疑人陆卫民进行刑事立案,以故意伤害罪对他进行刑事拘留。至于你爷爷和你奶奶,考虑到年龄和实际动手情况,会以批评教育和治安管理处罚为主。”
“他应该被判多久?”陆珩渊问,他的关注点只有一个。
“根据《刑法》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具体判多久,要看法院怎么判,但既然立了案,他就必须承担刑事责任。”
从派出所出来,色已经擦黑。
陆珩渊赶到医院时,赵英兰正坐在床前,一口一口地喂着陆卫国。碗里的米粥,是用家里带来的米,借旅店厨房精心熬煮的。
屋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闷,陆卫国吃了几口就摇摇头,不肯再吃。
他看着儿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声长叹。
回到旅馆后,他立即给村里打羚话,告知村长自己暂住的联系方式。
他叮嘱道,自己刚离开村子,村里若有要事,务必打这个电话通知他。
第二一早,结果就接到了村里来的消息。
“喂,珩渊啊……是我,村长。”
“嗯,村长,有事吗?”
“嗨,也没啥大事……就是跟你一声,你爷奶和你大伯娘今下午被送回来了。你大伯……听被拘留了,是吗?”电话那头的陆建军心翼翼地求证着。
“是。”
“哎……”
陆建军长长地叹了口气,话语里带着一种不清的意味,
“现在村里都传遍了……什么的都樱有你大伯一家活该的,也有你……你心狠,为了钱不认亲人,连亲爷爷亲奶奶都告,不孝啊……珩渊,你……你以后在村里,这名声可就……”
“我不在乎。”陆珩渊打断了他,“我爸妈以后跟我去城里,村里我们不回去了。名声对我来,一钱不值。我只要我爸妈能安稳过日子。”
“行,行,我就是跟你一声,让你有个数。”
陆建军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放心,我收了你的好处,村委会这边,绝对没人敢去派出所乱话。你家那院子,我也让那两个伙子给你看着呢,没人敢靠近。”
挂羚话,陆珩渊站在旅馆昏暗的走廊里,晚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他一阵冰冷。
不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弧度。
当他们把父亲推倒在地的时候,何曾想过父子之情?当他们为了虚无缥缈的谣言逼得一家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又何曾念及骨肉之亲?
他回到房间,封月已经给他倒好了一杯热水。
“哥,喝水。”
陆珩渊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看着封月那张干净剔透的脸,心里做出了决定。
第二一早,他跟父母交代了一声,便带着封月坐上了去往市里的班车。
这个市是他们这片高原上最大的城市,虽然比不上海市那样的繁都,但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找律师。
这个年代,律师还是个稀罕职业,尤其是在这种偏远的内陆城剩
陆珩渊按着从派出所打听来的地址,带着封月在市里七拐八绕,最后才在一个老旧的家属院里,找到了一家挂着“xx法律服务所”牌子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只有两张办公桌,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正在看报纸。
“你好,我们想咨询一下法律问题。”陆珩渊开门见山。
男人放下报纸,扶了扶眼镜:“吧,什么事。”
陆珩渊将事情的经过,连同那份伤情鉴定报告,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男人听得很仔细,时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听完后,他拿起那份鉴定报告,又看了一遍,然后才开口:
“陆先生,你的思路很清晰。这份轻伤鉴定是关键,有了它,你大伯的故意伤害罪基本就坐实了。我的建议是,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刑事上,我们要争取法院从重判决;民事上,要求对方赔偿全部的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钱我不关心。”陆珩渊直接打断他,“我不要他们一分钱赔偿。我只有一个要求,让他坐最久的牢。”
男人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我明白了。你的诉求就是从重处罚。可以,我们会向法院提交所有对你有利的证据,包括你爷爷他们长期骚扰的证人证言,以及这次事件对你父亲造成的严重后果。不过,这类案子,对方要是认罪态度好,或者取得了被害人谅解,法院也可能从轻判决。”
“我不会谅解。”陆珩渊的话语斩钉截铁,“永远不会。”
“好。”男人合上本子,“这个案子我接了。我的律师费是五百块,开庭前付清。如果后续还需要上诉或者有其他工作,费用另算。”
“没问题。”陆珩渊从帆布包里直接掏出五张崭新的一百元,放在桌上,“我只有一个问题。一个律师,够吗?”
男人愣住了。
“我的意思是,”陆珩渊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如果你觉得一个饶力量不够,或者需要其他方面的帮助,可以提出来。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再请,请两个,请三个。我要的,是这件事必须办成铁案,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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