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苍灵泪目奔上前，噗通便跪倒在了舜英脚边。
舜英原本昂着一张高冷的脸，但看到苍灵哭得这样惨烈……还是不免心软了三分。
苍灵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呢！孩子做错事不打紧，只要肯悔过、只要能改过，也就还是个好孩子！
记得苍灵上一次哭得这样惨，还是八年前呢，苍灵的姐姐、舜英的前一任大丫鬟淑节所嫁非人，她那个丈夫素日里倒是一副好人模样，一喝了酒便打骂淑节不休。此事连淑节的老子娘都不肯插手，觉得夫妻打闹都是寻常事，甚至也不许苍灵闹事。可苍灵是个打就有主见，又有情义的，自己一个人冒着大雨跑到了舜英的院。
所以淑节才得以和离，二婚嫁给了绸缎商的儿子，如今在为舜英打理顺府的绸缎铺子。
正是因她重情重义，还有这般果断的行动力，所以一到舜英身边伺候，便火速提拔为了一等大丫鬟。
“娘娘，奴才错了，奴才不该背着您去了清溪书屋！”苍灵痛哭流涕，又飞快从袖中取出那支赤金鱼龙簪子，“这个……是皇上赏赐的，、是褒奖奴才出手救驾之功。”
看着这个破簪子，舜英顿时就黑了脸，什么狗屁酒驾之功？哦，对了，因她出工不出力，所以苍灵的确搭了把手。
苍灵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梁公公，这是鱼跃龙门簪子，不许奴才拒绝。”
舜英脸色黑得像锅底，狗屎！还“鱼跃龙门”？！簪首上的那只鲤鱼，细看的话，那半个身子已经化龙，还真真是越了龙门呢！
“你不用怕！”舜英眼露寒光，“你既然已经后悔了，我自然能给你安排一条退身之路！”
苍灵愣住了，什么“退身之路”？她并没有打算要“退”啊！何况，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是退了，岂非违背圣心？那岂能有好果子吃？
苍灵不免焦急，“娘娘，我、我不是……”
舜英摆了摆手：“只不过，你多少要吃些苦头，你需得病上一场——虽手脚粗苯，常出纰漏，也是个不错的离宫法子，但你着实不是粗苯之人。未免落下后患，还是因病出宫来得好些。你放心，等你出了宫，我会立刻安排人为你诊治，断不会叫你落下病根。”
舜英兀自迅速地安排着，“一旦出了宫，让你姐姐做主，替你相看一门好人家，当然了，我不是急着叫你嫁人。而是先把婚事定下，一旦交换了庚帖，便可以安心了。介时你再等两年嫁人也不妨事。”
舜英心里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内务府的门路用银子都能敲开，安排一个宫女出宫，不算太难的事情。
苍灵错愕良久，“奴才若是这么走了，您怎么办？”
舜英冷笑道：“放心，我何时怕过他？！”
苍灵苦笑不已，她最害怕的，正是娘娘的“无畏”啊！
面对巍巍君王、赫赫龙威，娘娘竟然丝毫不怕？！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但是苍灵也感受地娘娘满口满心的善意，娘娘在用她方式对自己好……就像当年为姐姐安排二婚一般。其实，那个时候，姐姐并不是很想再婚，只是上头爹娘催促，爹娘一直嫌弃姐姐丢人，姐姐才只能选择用婚嫁来赌一赌将来。
“放心，你姐姐最是疼你，她会为你安排个好人家的。”想到在她身边最乖巧、最贴心也是最懂事的淑节，舜英的心不禁又柔软了三分。淑节哪哪都好，可惜凡事总是忍耐，受了委屈，也不肯找她做主。若非苍灵报信，她竟不知这丫头被家暴了足足三年！甚至第一个孩子，就是生生被殴打落胎！
只能，有些人是真的一点也不拟人！！
苍灵软软跪坐在地，她嘴角噙着苦笑：“好人家……就像我如今的姐夫那般吗？”
舜英察觉苍灵的神色语气都不大对劲，“淑节如今的丈夫不挺好吗？”
苍灵带着泪珠的睫毛颤巍巍垂着，“比起前头那个，自然是挺好的，起码他不打姐姐。顶多也就是……背后辱骂姐姐是破鞋罢了。”这番话在苍灵心底憋了多年了，今日出来，她只觉得锥心不已，明明姐姐不许她再打扰格格的，可她还是没忍住。
舜英瞪大了眼，“什么？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淑节的第一任丈夫是个读书人，被舜英查出了赌博和流连青楼的毛病，报给学政，褫夺了他功名，也算是给淑节出了口恶气。而第二任丈夫，只是个商贾之子，淑节婚后也曾来请安，只满口丈夫人极好……满口辱骂，这也桨极好”？
苍灵泪落连珠，“就算告诉您又能怎样？姐姐改嫁，已经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话、爹娘眼里的耻辱！难不成她要再改嫁一次？？”
舜英一瞬仿佛喉咙被堵住，是啊，这个时代对女人何其苛刻？明明淑节没有任何过错，却连她亲爹娘都不肯站在她这边。就算再改嫁又如何？离婚两次的女子，又有什么人样的人家能够突破世俗的眼光，并公平对待淑节呢？
舜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淑节就是太忍耐呢！明明一切家用，都得靠她！”——那个狗男人花着淑节的钱，又是哪来的逼脸瞧不起淑节？！
舜英一想到这点，就气得鼻子都歪了，“她怎么就不能硬气一些？”有佟家做靠山，手里又有银子，凭什么不能挺直腰杆？！
苍灵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人人都能像娘娘您这般的，更何况……女子若是太过硬气，便要失了丈夫欢心，甚至被夫家憎恶。”
“狗男饶欢心、夫家的欢心，有那么重要吗？！”舜英气结，明明都是些养不熟白眼狼！
苍灵苦笑：“难道不重要吗？对女子而言，这是顶顶要紧的东西了，何况若无丈夫欢心，姐姐又何来那一双儿女。这日子，也总算是熬出头了。”
舜英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子闷气，却无处发泄，她摆了摆手，叹着气道：“罢了，这事儿暂且不提，我只问你——你可愿染病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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