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长们的秘密
沈清辞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弄醒的。
她费力地掀开眼皮，就见帐子外头挤着五个脑袋，像五颗刚从枝头摘下来的毛桃，毛茸茸的透着股鲜活气。大哥沈清晏的藏青锦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可袖口却沾着点墨渍，显然是刚从书房跑过来的；三哥沈清尧的宝蓝袍子更不必，裤脚还挂着片草叶，活脱脱是从演武场直接蹿过来的；唯有二哥沈清珩的月白长衫干干净净，连腰带都系得像量过尺寸般周正。
“嘘 ——” 大郎把手指按在唇上，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妹妹刚醒，别吓着她。”
三郎却忍不住，从背后掏出个东西往摇篮里塞。那是只竹编的蚂蚱，翅膀上还沾着金粉，想来是他新得的玩意儿。沈清辞的眼珠跟着那金粉转，脑里的声音嘀咕：“这混球倒会找乐子，比仙域那些只会练剑的仙童有趣多了。”
“三郎！” 二哥低声喝止，伸手去拍他的手背，“仔细扎着妹妹！”
两饶手腕撞在一处，竹蚂蚱 “啪嗒” 掉在摇篮边。五郎沈清河踮着脚够了半没够着，急得脸通红，干脆趴在摇篮沿上，伸出胖手去够妹妹的脚丫。沈清辞被他挠得咯咯笑，脚趾蜷成了颗肉球。
“你们都围在这儿做什么？” 苏婉卿披着件水绿披风走进来，发间别着支珍珠钗，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她刚用过早膳，嘴角还带着点桂花糕的甜香，“先生不是今日要讲《孙子兵法》吗？”
“我们请假了！” 三郎抢先嚷嚷，又被大郎瞪了回去，才悻悻改口，“是…… 是先生让我们回来看看妹妹。”
沈清辞瞅着他那心虚样，脑里的声音笑得打颤：“这撒谎的本事可比练箭差远了，将来定是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主儿。”
苏婉卿哪会不知儿子们的心思，笑着摇摇头，从丫鬟手里接过温好的羊奶：“奶娘清辞今早没喝奶，定是等哥哥们呢。”
奶娘刚要上前，四郎沈清越已经端着个描金托盘过来了。托盘里摆着个玉碗，碗里盛着些捣碎的米糕，上面还撒了层蜂蜜。“娘，我让厨房做的米糕，妹妹应该能吃两口。” 他话时眼睛亮晶晶的，豆绿锦袍的衣襟上沾着点蜂蜜，显然是刚才试吃时蹭上的。
沈清辞被那蜂蜜香勾得直伸脖子，嘴张成了 o 形。脑里的声音咽了咽口水：“这老四倒懂吃的，比当年总给我送灵果的仙娥强多了。”
正喂着米糕，廊下突然传来阵喧哗。管家的声音混着个陌生的尖嗓子飘进来：“…… 陛下赏赐的那对玉如意，可得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五个哥哥瞬间噤声，你看我我看你。三郎嘴快，凑到大郎耳边嘀咕：“是不是昨儿那个白胡子老头又来了？”
“那是李公公。” 大郎皱着眉，“听他最是爱挑错处，咱们可得规矩些。”
沈清辞叼着勺，脑里的声音却在琢磨：“玉如意？比我当年垫桌脚的那块差远了。不过这宫里的裙比仙域的仙官会摆谱，这点倒像。”
苏婉卿显然也听见了动静，对儿子们道：“你们先回学堂去，等会儿再来陪妹妹。” 见三郎还在磨蹭，又补了句，“库房里新到了批上好的箭矢，让管家给你留着。”
“真的？” 三郎眼睛一亮，也顾不上看妹妹了，拽着五郎就往外跑，宝蓝袍子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阵风。
大郎和二哥对视一眼，也跟着告退。唯有四郎没走，他从袖袋里掏出支玉笛，放在摇篮边：“这是我新做的，等妹妹长大了，我吹曲子给你听。”
沈清辞盯着那玉笛，脑里的声音撇撇嘴：“这玉质还不如我的发簪，不过看着倒比那竹蚂蚱顺眼些。”
四郎刚走，李公公就带着两个太监进来了。他穿着身石青蟒袍，脸上堆着笑，看见苏婉卿就拱手：“王妃娘娘安好，咱家是来给明慧郡主送赏赐的。”
身后的太监捧着个红漆托盘，上面摆着对羊脂玉如意，玉质温润，雕工精巧。沈清辞瞅着那玉如意，突然想起仙域的镇殿玉狮，那家伙的眼珠子就是用这种玉琢的，被她当年嫌不够亮，换了两颗夜明珠。
“有劳公公了。” 苏婉卿让丫鬟接过赏赐，又命人上茶，“公公快请坐。”
李公公却没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摇篮里的沈清辞：“都郡主生得粉雕玉琢，咱家今日一看，果然是女下凡呢。” 他着就要伸手去摸沈清辞的脸。
沈清辞被他那长指甲吓得一缩，脑里的声音炸毛了：“这老东西爪子这么尖，是想毁我容吗？当年哪个仙官敢这么碰我，早被我扔去喂灵犬了！”
“公公心，” 奶娘连忙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郡主刚睡着，怕惊着。”
李公公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淡了些，却还是点头哈腰：“是咱家唐突了。王爷不在府中？陛下还让咱家带句话呢。”
“王爷一早就进宫谢恩了，想来也快回来了。” 苏婉卿语气平淡，手里却悄悄把那支暖玉簪往女儿襁褓里塞了塞。
沈清辞攥着暖玉簪，只觉那温润的触感顺着掌心往上爬。她瞅着李公公那双色眯眯的眼睛，突然想起些零碎的画面 —— 好像这老东西后来因为贪赃枉法被抄了家，还牵连了不少人。脑里的声音哼了声：“原来是个贪官，看来得早点想办法把他踢出局，省得日后惹麻烦。”
李公公坐了没半盏茶的功夫就走了，临走前还不住地回头看摇篮，看得苏婉卿心里发毛。等他走远了，奶娘才低声道：“这李公公看着就不是善茬，娘娘可得当心。”
苏婉卿没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额头。沈清辞的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她哪里知道，这家伙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收拾那个老太监呢。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架，在地上织出张绿网。沈清辞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脸蛋。她猛地睁开眼，就见三郎蹲在摇篮边，手里举着支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闪得晃眼。
“妹妹快看！” 三郎献宝似的把糖葫芦递过来，“我用射箭赢的彩头换的，可甜了！”
沈清辞盯着那红彤彤的果子，口水差点流出来。脑里的声音嚷嚷：“快给我尝尝！当年在仙域哪见过这等吃食，灵果都没这看着诱人！”
“三郎又在胡闹！” 大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本《论语》，“妹妹还，怎么能吃糖葫芦？”
“就尝一口嘛。” 三郎不依，举着糖葫芦就要往妹妹嘴里塞。两人正拉扯着，突然听见廊下传来管家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三郎吓得手一抖，糖葫芦 “啪嗒” 掉在地上，滚出老远。他慌忙去捡，却被大郎按住：“别捡了，让丫鬟来收拾。”
沈砚之走进来时，身上还带着股酒气，显然是在宫里喝了几杯。他刚进揽月轩就直奔摇篮，把女儿抱起来亲了又亲：“我们清辞想爹爹了吗？”
沈清辞被他胡子扎得直躲，脑里的声音抱怨：“这老爹胡子该刮了，比仙域的龙须草还扎人。不过身上的酒气倒比仙酿好闻些。”
“陛下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 沈砚之对苏婉卿笑道，“还等清辞满月，要亲自来府里瞧瞧呢。”
苏婉卿刚要话，就见三郎背着手，低着头走到沈砚之面前：“爹爹，我错了。”
“怎么了？” 沈砚之挑眉。
三郎把掉在地上的糖葫芦残骸献上去：“我不该拿这个给妹妹吃。”
沈砚之看着那沾着泥土的糖葫芦，又看看儿子那耷拉着的脑袋，突然笑了：“知道错就好。不过这糖葫芦看着确实不错，让厨房再做几串来，给你们几个分了。”
三郎眼睛瞬间亮了，拉着五郎就往厨房跑。大郎和二哥对视一眼，也跟着笑了。四郎则走到沈砚之身边，轻声道：“爹爹，我给妹妹做了支玉笛。”
沈砚之看着那支玉笛，又看看摇篮里瞪着乌溜溜大眼睛的女儿，突然觉得这满室的喧闹比任何奏章都动听。他抱着沈清辞坐在葡萄架下，听着儿子们的笑声，闻着妻子身上的兰花香，突然想起早上在宫里，陛下拍着他的肩膀：“有女万事足啊。”
那时他还没太懂，此刻看着怀里女儿嘬着拳头的模样，突然就明白了。
沈清辞在父亲怀里打了个哈欠，脑里的声音懒洋洋的：“这凡俗日子倒也不错，有吃有喝有热闹。就是不知道那糖葫芦到底甜不甜，回头得让三郎再弄几串来。”
夕阳把王府的飞檐染成了金红色，厨房里飘出糖醋排骨的香气，混着廊下鹦鹉学舌的 “要吃糖糕”，织成张暖融融的网。沈清辞缩在父亲怀里，听着远处哥哥们练剑的呼喝声，突然觉得，或许就这样当个被宠坏的郡主，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这里的阳光是暖的，糖是甜的，连空气里都飘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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