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标？”
陈深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控制室刚刚因晶体培育成功而升起的些许暖意，瞬间被这两个字冻结。张和孙脸上的笑容僵住，王姐也猛地抓紧了轮椅扶手。
林启扶着控制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试图抵御脑海中那越来越清晰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循环。“……窃取火种……自焚……注视于此……” 这不再是无意义的噪音，而是明确的、指向性的警告！
“烛阴！”陈深反应极快，厉声喝道，“立刻全面扫描基地所有对外接口、能量排放、信息流！寻找任何异常信号发射源！优先级最高！”
“指令确认。启动深度全频段扫描……分析所有能量波动及数据流特征……”
控制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影烛阴”数据处理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林启压抑不住的、因精神对抗而产生的粗重喘息。屏幕上，各项数据疯狂滚动，代表扫描进度的光条缓慢移动。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几分钟后，“烛阴”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扫描完成。发现异常。”
主屏幕上弹出一个复杂的频谱分析图，其中一个极其微弱、几乎与环境背景辐射融为一体的波段被高亮标红，它以一种固定的、非自然的复杂模式持续波动着。
“检测到未知高频低功率信号，源点：b7层深层休眠区外围维护通道。信号特征与数据库内任何已知通讯协议不匹配，其编码结构……与‘创世库’污染数据包存在高度相似性。”
休眠区！张博士所在的位置！
“信号内容？”陈深追问。
“无法完全破译。但核心重复字段可解析为……坐标信息。‘烛龙’基地的精确空间坐标。”
坐标！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污染数据不仅仅是为了摧毁林启的精神，它更是一个定位信标，一直在悄无声息地向外界广播他们的位置！
“发射持续时间？”林启的声音发颤。
“根据信号衰减模型及能量痕迹反推，初步估算……信标激活时间，约为七十六时前。”
七十六时前……正是他们强行突破“创世库”逻辑锁，接触到被污染的“普罗米修斯之火”模块的那一刻！
信标从那时起就已经被激活，并且持续不断地将他们的位置，发送给了未知的接收者——极有可能，就是“收割者”！
一股寒意从每个饶脚底直窜头顶。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避难所，却不知早已引狼入室，将自己暴露在了毁灭者的枪口下！
“立刻屏蔽它！摧毁信号源！”张激动地喊道。
“尝试汁…信号源受到某种未知力场保护，常规物理隔绝及能量干扰效果有限。强行摧毁可能引发不可控能量爆发，危及休眠单元及整个b7层结构。”“烛阴”的回答令人绝望。
屏蔽不了，也摧毁不掉！
“能确定信号接收方的大致方位或距离吗？”陈深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信号传播方向……指向奥尔特云外围区域。根据信号强度及星际介质衰减模型估算，若接收方为‘收割者’先遣单位，其抵达太阳系内层空间的最短时间……”
“烛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最严峻的推演。
“预计：四十五至六十。”
四十五！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饶心脏上！比能源彻底枯竭的六十八，更加迫在眉睫！
绝望如同实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控制室。刚刚培育出能源希望的些许光亮，在这压倒性的毁灭倒计时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孙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张死死咬着嘴唇，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王姐闭上眼睛，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
就连陈深，这个永远像磐石一样坚定的男人，此刻也微微晃了一下，扶住了控制台才稳住身形。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茫然的神色。面对绝对的力量差距，任何战术和勇气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启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六十，甚至可能只有四十五？“收割者”就会降临，将这里，将人类文明最后的火种，彻底碾碎？
他脑海中那些污浊的低语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绝望，变得更加猖獗，如同胜利者的嘲笑。
不行！不能放弃！
林启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那深处，却有一股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来的、近乎疯狂的执拗！
“能源装置！还有能源装置！”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只要我们能在‘收割者’到来之前制造出足够的能源，启动基地的所有防御系统，甚至……甚至找到反击的办法！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的话像一道微弱但刺眼的闪电，划破了绝望的黑暗。
陈深猛地看向他，眼神锐利起来。“没错。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拼尽全力！”
“对！拼了！”张红着眼睛吼道，一把抹掉眼角的湿润。
王姐也重新睁开眼，目光恢复了沉静和决绝：“我们走到这里，不是为了在最后关头放弃的。”
就连瘫坐在地的孙，也颤抖着，努力站了起来。
希望或许渺茫，但抗争的意志，不能熄灭！
“陈深，我们去d4层，拿聚焦环！必须以最快速度制造出‘奥术能量回收装置’！”林启语速极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烛阴’，继续尝试一切可能的方法削弱或干扰那个信标信号！同时，调出基地所有防御系统的详细资料和能量需求！我们要知道，守住这里，需要多少力量！”
“指令确认。”
没有时间再犹豫和恐惧。林启和陈深再次冲向通道，目标d4层仓库。这一次，他们的脚步更加急促，背影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
张孙和王姐留在控制室，紧紧盯着屏幕上的信标信号和能源装置的制造倒计时。
两个死亡倒计时——能源枯竭与“收割者”降临——如同两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烛龙”基地的头顶。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剑落下之前，疯狂地挣扎，试图抓住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通往d4层的电梯飞速下降，金属箱体发出轻微的嗡鸣。林启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闭上眼睛，不再去抗拒那些低语，而是试图从中剥离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既然无法消除，那就利用它！
陈深则反复检查着武器，眼神冰冷如刀。无论来的是什么，他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布满灰尘和废弃零件的巨大仓储区。按照“烛阴”的指引，他们很快在一个标注着StK-的货架前，找到了那个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铱锇合金聚焦环。
希望的材料，终于到手。
但当他们拿着聚焦环返回中央控制室时，“烛阴”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信标信号强度出现周期性脉冲增强。推测：接收方可能已确认坐标，并正在通过某种方式增强定位精度，或……加速进程。”
“收割者”……可能比预计的，来得更快！
倒计时的沙漏，流逝的速度，似乎正在加快。
林启握紧了手中冰冷的聚焦环，看着主屏幕上那枚散发着纯净白光的晶体“新芽”，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不断闪烁的、代表死亡的信标信号。
他们的命运，仿佛系于这光与暗的微妙平衡之上。
而倾斜的那一刻，或许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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