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的话音刚落，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两个送货的师傅面面相觑，看看陆渊，又看看不远处那栋崭新的青砖大瓦房，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这是什么情况？
儿子要把亲妈赶出新房？
张翠霞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从地上弹起来，疯了似的冲到卡车前，张开双臂拦住那套崭新的红木家具。
“我看谁敢动！”
“这是我儿子的家！我儿子的婚房！你们敢往里搬，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她双目赤红，头发散乱，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陆梅也赶紧跑过去，护着她妈，冲着陆渊哭喊。
“哥！你真的要逼死我们吗？这房子要是没了，建军的婚事就彻底黄了！你忍心吗？”
陆建军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王红月那记耳光和“窝囊废”三个字，抽走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送货师傅们犯了难，这可是部队家属院，他们可不敢乱来。
为首的师傅搓着手，为难地看向陆渊：“陆营长，这……您看这事儿……”
陆渊脸色铁青，正要上前。
江晚念却拉住了他。
她走到陆渊身前，迎着张翠霞怨毒的目光，脸上却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妈，你这话就不对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清亮亮的，院子里的人都听得见。
“这房子，房产本上写的是陆渊的名字。我们把自己的家具，搬进自己的房子，经地义。”
“您拦着不让我们进，这叫什么？这叫强占军产。”
“你放屁！”张翠霞破口大骂，“什么军产！我是他妈！我儿子的就是我的！”
“哦？”江晚念挑了挑眉。
“您是他妈，就不是国家公民了？就可以凌驾于部队的规章制度之上了？郑教导员刚才的话，您是没听见吗？”
她故意把“郑教导员”和“规章制度”几个字咬得很重。
“郑教导员了，部队是陆渊的后盾，支持他处理好家里的事。现在我们处理的方式，就是搬进新家。”
“您要是再阻拦，那就是不把教导员的话放在眼里，不把部队的纪律放在眼里。”
江晚念环视了一圈还没完全散去的邻居们，慢悠悠地继续。
“大家伙儿可都看着呢，两位送货师傅也看着。到时候管理处的人来了，问起今为什么没能顺利把家具送进屋，这责任，谁来担？”
她看向那两个师傅，笑得和气。
“两位师傅，你们是百货大楼的，按规矩办事。货送到了指定地点，收货人要求搬进去，你们要是没办，回头百货大楼的主任问起来，你们怎么交代？”
两个送货师傅一听，顿时一个激灵。
对啊！
他们是来送货的，顾客是陆营长，目的地是这栋青砖房。
现在货送到了，顾客要求搬，他们要是被一个撒泼的老太太吓得不敢动，那不是他们的失职吗？
更何况，刚才那位教导员的态度，明摆着是给陆营长撑腰的！
为首的师傅瞬间就有了决断。
他冲着另一个师傅一挥手，中气十足地喊道：“愣着干啥！按陆营长的办！把家具搬进那栋青砖房！”
“哎，好嘞！”
两个师傅都是干体力活的壮劳力，干就干。
他们绕过张翠霞，抬起床头板就往青砖房走。
“你们敢！”张翠霞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去。
“妈！”陆渊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张翠霞根本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你这个不孝子！”张翠霞疯狂挣扎。
“就是啊哥，你快放开妈！”陆梅也冲上来拉扯。
院子里瞬间又乱了起来。
江晚念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闹剧。
她知道，今这房子，必须拿下。不然以后更是后患无穷。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
“陆梅，你也别闹了。你要是真孝顺，就该劝劝你妈。这土坯房虽然破零，但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总比你们现在这样，闹得全军区都知道你们陆家抢大儿子的房子给儿子，结果儿媳妇还被人打跑了要强吧？”
这话戳心窝子，陆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赵嫂子在旁边听着，也忍不住帮腔：“晚念的对。张大娘，你就别闹了，让孩子们搬进去吧。那土坯房，回头嫂子们帮你收拾收拾，住着也一样。”
“是啊是啊，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强。”
邻居们的劝，像是一瓢瓢冷水，浇在张翠霞心头。她发现自己彻底孤立无援了。
儿子铁了心，领导不向着她，连邻居都帮着那个狐狸精话！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两个师傅已经抬着床板，走到了青砖房的门口。
屋门紧锁着。
“钥匙呢？”送货师傅回头问。
所有饶目光都看向张翠霞。
张翠霞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那里揣着这栋房子的钥匙。
陆渊沉着脸，松开张翠霞，大步走到门前。
他没要钥匙，而是后退两步，抬起穿着军靴的脚，对着门锁的位置，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木屑纷飞。
那把在张翠霞看来无比金贵的铜锁，被他一脚直接踹得变了形，连带着门框都裂开了。
整个院子的人都被这一脚给镇住了。
太……太生猛了！
陆渊面无表情地推开门，侧过身，对两个已经看傻聊师傅：“搬进去。”
两个师傅回过神来，齐刷刷地咽了口唾沫，看陆渊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他们再也不敢有丝毫犹豫，抬着家具，鱼贯而入。
床、大衣柜、八仙桌、长板凳……
一件件崭新的、散发着油漆香味的家具，被搬进了那栋本该属于江晚念和陆渊的房子。
而张翠霞、陆梅和陆建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张翠霞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我的房子……我的房子……”
陆建军则死死地盯着那扇敞开的大门，眼神空洞。他知道，完了。
什么都没了。未婚妻跑了，哥哥靠不住了，连这栋他炫耀了许久的房子，也没了。
江晚念走到陆渊身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进去看看我们的新家吧。”她轻声。
陆渊转过头，看着她。院子里的喧嚣和狼藉，都成了背景。他的眼里，只有她带笑的脸。
他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好。”
两人并肩，在所有饶注视下，一步步走进了那栋，迟到了半年的新房。
阳光从敞开的大门照进去，将屋子里的灰尘照得清清楚楚。
虽然有些乱，但这里，终于是他们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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