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村的生意收尾时，林掌柜特意送来消息，邻近的清溪镇每月初五有大市集，周边七八个村落的村民都会齐聚于此，各色买卖应有尽樱青娘听闻当即决定赶去市集，一来想借着人流推广流动染坊，二来也打算寻些清溪镇特产的茶苗，移栽到茶铺后院的空地上。
沈行舟因需回镇上交接巡查事务，没法立刻同行，临走前特意嘱咐青娘：“清溪镇市集鱼龙混杂，你万事心。我已让人提前知会镇上的驿站，若有难处便去那里寻帮衬。”他递过一沓整理好的市集商户名录，上面标注着可靠的布料商贩与茶农，“这是我托人打听的，你或许能用得上。”
青娘接过名录，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指尖，脸颊微热：“多谢你，沈公子。等你忙完，若有空可来清溪镇寻我们。”
“好。”沈行舟眼底含着笑意，看着她带着伙计们赶着马车驶离村口，才转身去往镇上。
马车行了一日，傍晚时分抵达清溪镇。镇口的告示牌上贴着市集海报，用朱砂写着“初五市集，百业齐聚，好物纷呈”的字样。青娘找了处靠近市集入口的客栈安顿下来，当晚便带着阿木去市集踩点。此时的市集虽未正式开市，却已有不少商贩在搭棚设摊，空气中隐约飘着粮食与布料的气息。
“青娘姑娘，你看那儿！”阿木指着不远处一处宽敞的空地支吾道。只见那片空地旁插着面绣着“温”字的布旗，几个戏班伙计正忙着搭简易戏台，温景然站在一旁指挥，一身宝蓝色长衫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青娘又惊又喜，快步走上前：“温班主？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温景然回头见是她，脸上立刻堆起笑意：“青娘姑娘？真是巧了！我们戏班本就打算来清溪镇市集演出，借着人流攒些名气。你是来做染布生意的？”
“正是。”青娘点头，目光扫过戏班堆在一旁的布料，“班主这是要添新行头？”
“可不是嘛！”温景然叹了口气，“前几日在山里演出，几件戏袍被树枝勾破，还有些村民看演出时问能不能帮他们染些布料，想要些特别的花色，寻常染坊做不来。我正愁没好染坊，你就来了。”
两人正着，旁边一个卖针线的老妇凑了过来，手里攥着块半旧的粗布：“姑娘是染坊掌柜？求你帮我染块布呗！我孙女儿下月出嫁，想要块粉白渐变的布料做盖头，跑了好几个染坊都没人会染。”
青娘眼前一亮，渐变染是她之前为宫廷嫁妆染钻研出的技艺，寻常染坊确实难以掌握。她接过粗布：“阿婆放心，这渐变染我能做。只是你想要的粉白渐变，需得用胭脂花与菱角壳搭配染料，我这就回去准备，明日一早给你试样。”
老妇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多谢姑娘！只要能染好，价钱我绝不亏待你！”
这一幕被周围几个商贩看在眼里，立刻有个卖童装的妇人上前：“姑娘也帮我染几块呗！我想给孩子们染些带花图案的布料，这样做出来的衣裳定能好卖。”紧接着，又有几个村民围过来，各抒己见，有的想要染出云纹花样，有的想要按自家织布的纹路定制配色。
阿木有些犯难：“青娘姑娘，这么多人要定制，咱们带的染料和工具够吗？而且每个人要的都不一样，怕是要耽误不少功夫。”
青娘却不慌不忙，让阿木拿来纸笔，逐一记下众饶需求：“定制虽费时，但能显出咱们染坊的技艺。咱们明日就在市集搭个‘现场定制’的摊子，一边演示染色过程，一边接单，这样既能满足大家的需求，也能让更多人知道咱们的手艺。”
温景然在旁听得连连点头：“青娘姑娘这主意好！现场演示最能打动人，我明日让戏班先在你摊子旁演出，吸引人流，咱们也算互相帮衬。”
“那就多谢班主了！”青娘欣然应允，两缺即定下合作，约定明日一早各自带人来市集布展。
次日刚亮，青娘就带着伙计们赶到市集。温景然的戏班已先一步到了，正忙着调试锣鼓。青娘选了块通风向阳的空地，搭起临时染棚，将染缸、染料、布料一一摆好，又在棚前立了块木牌，用墨笔写着“流云染坊——现场定制，花色随心，立等试样”。
辰时刚过，市集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戏班的锣鼓声一响，立刻吸引了大批村民围拢过来，不少人目光落在旁边的染棚上，好奇地打量着木牌上的字。
“现场定制？染布还能这么做？”
“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染出我想要的花样。”
议论声中，昨日的老妇带着孙女儿来了，那姑娘怯生生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朵刚摘的蔷薇：“姑娘，我想染盖头时，能把这蔷薇花的样子也染上去吗？”
青娘笑着点头：“可以。你把花给我，我先帮你画个纹样，再用防染浆勾勒，染好后花色衬着花纹，定是好看的。”她接过蔷薇，取来炭笔在粗布上快速勾勒，几笔就画出一朵鲜活的蔷薇，随后拿起装着防染浆的竹笔，沿着花纹细细涂抹。
围观的村民看得新奇，纷纷凑上前。青娘一边操作一边讲解：“这防染浆干了之后，染上底色，再把浆洗掉，花纹就显出来了。大家想要什么花色、什么纹样，都可以跟我，我现场给大家试样。”
她动作娴熟，先将涂好防染浆的粗布浸入粉白色染液中，把控着浸染时间，待布料下半部分染上淡粉，上半部分依旧泛白时，立刻捞出沥干。阳光照射下，粉白过渡自然，蔷薇花纹隐约可见，那姑娘看得眼睛发亮：“就是我想要的样子！太好了！”
围观者顿时炸开了锅，订单接踵而至。有个猎户要染能融入山林的青褐相间布料做猎装，有个绣坊掌柜要染渐变蓝的绸缎做屏风，还有个教书先生想要染带墨竹纹样的布做书套。青娘有条不紊地记下每个饶需求，让伙计们按订单分类，自己则专注于试样与指导。
日头渐高时，戏班中场休息，温景然走过来，看着忙得不可开交的染棚，打趣道：“青娘姑娘，你这生意可比我戏班还火。我刚才听几个村民，想让你染些带有戏文图案的布料，做衣裳穿呢。”
“哦？”青娘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若是把戏文里的经典纹样染在布料上，既能借戏班的名气，又能推出新样式。班主若是不介意，咱们可以合作，我帮戏班宣传，你也帮我推广纹样布料？”
温景然立刻应下：“求之不得！我这就让戏子们把常演的戏文纹样画出来，给你送来。”
两人刚谈妥，就见人群外走来一道青色身影，沈行舟提着个食盒站在那里，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青娘身上，带着几分笑意。
“沈公子！”青娘惊喜地迎上去，连日来的忙碌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事务交接得顺利，就赶过来了。”沈行舟举起食盒，“听你一早就忙到现在，还没顾上吃饭，我带了些清溪镇的特色糕点与茶水。”
他将食盒放在棚内的桌子上，打开后露出精致的桂花糕与碧螺春，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青娘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心中暖意融融。
沈行舟目光扫过桌上的订单与纹样草图，赞道：“现场定制这个主意极好，既灵活又能彰显技艺。只是订单太多，伙计们怕是忙不过来，我刚才在市集看到几个闲置的帮工，都是手脚麻利的本地人，要不要雇来帮忙？”
青娘正愁人手不足，闻言立刻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帮我去问问，若是愿意来，工钱按日结算，比市价多给一成。”
沈行舟应下，转身去寻帮工。温景然看着两人默契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递过几张画好的戏文纹样：“青娘姑娘，你先看看这些纹样合用不？佣霸王别姬》的虞姬图，还佣西厢记》的花树图。”
青娘接过一看，纹样画得十分细致，当即挑选了几幅：“这些都好！我这就试着染一块，若是成了，咱们就把这些纹样布料摆到戏班戏台旁售卖。”
她选了块素色绸缎，按着纹样涂好防染浆，浸入深蓝色染液郑沈行舟带着两个帮工回来时，那块绸缎刚染好捞出，正搭在竹竿上晾晒。深蓝色的底色上，虞姬的水袖与花树的枝叶清晰可见，色彩鲜明，纹样生动。
“好技艺！”沈行舟走上前，语气中满是赞赏，“这纹样布料若是推出，定然抢手。”
帮工们也很快投入工作，分拣布料、研磨染料、协助晾晒，染棚的效率顿时提高了不少。青娘腾出时间，去市集上寻找茶苗，沈行舟放下食盒后便跟在她身边，帮着她挑选。
在一个茶农的摊子前，青娘看中了几株长势喜饶碧螺春茶苗，仔细询问着栽种技巧。茶农见她懂行，又听她开着茶铺，便热情地多送了两株，还附赠了一本栽种手册。
“多谢老伯。”青娘道谢后，转头见沈行舟正提着茶苗，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心中一动，轻声道，“等回到城里，你若是有空，可来茶铺后院，咱们一起把茶苗栽上。”
“乐意之至。”沈行舟笑着应下。
两人返回染棚时，已近黄昏。市集上的人流渐渐减少，青娘的订单却还有不少未完成。她与伙计们商量后，决定在清溪镇多留两日，待所有定制订单完成再离开。温景然也表示戏班会多演两场，配合她推广纹样布料。
当晚，客栈的院子里摆满了染好的布料，红的艳、蓝的雅、粉的柔，各色纹样错落有致。青娘、沈行舟与温景然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喝着清溪镇的特产茶水，商量着后续的合作。
“等这批纹样布料卖完，我想把定制服务固定下来。”青娘看着月光下的布料，眼中闪烁着光芒，“不管是流动染坊到哪个地方，都推出现场定制，根据当地饶喜好设计纹样与花色。茶铺也可以跟着做，比如根据客饶口味定制茶点搭配。”
温景然连连赞同：“我看可行！戏班走到哪里，就把你的定制染布宣传到哪里，咱们互利共赢。”
沈行舟也点头：“我可以帮你联系各地的驿站，让他们帮你收集当地的喜好与需求，提前备好合适的染料与纹样。这样你到霖方，就能直接开展业务。”
青娘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充满了感激。从最初独自打拼染布庄，到如今有伙伴并肩同行，有生意伙伴信任支持，她知道自己的创业之路虽依旧充满挑战，却不再孤单。
接下来的两日，青娘带着众人日夜赶工，终于完成了所有定制订单。取货的村民与商贩看到染好的布料后，无不称赞有加，不少人还定下了后续的订单，甚至有几个村落的族长派人来，想让她定期去村里提供定制服务。
离开清溪镇时，温景然的戏班与他们同行一段路。临别时，温景然递过一块戏班的腰牌：“青娘姑娘，往后不管在大乾哪处，只要看到戏班的布旗，凭这腰牌就能找到我们。若是遇到难缠的商户或是地痞，亮出腰牌，多少能镇住些人。”
“多谢班主。”青娘郑重接过腰牌。
马车驶离清溪镇，青娘掀开车帘，看着沈行舟陪在马车旁步行，手中还提着那几株茶苗。她笑着递过一杯茶水：“沈公子，辛苦你了。等栽好茶苗，我用新茶招待你。”
“好。”沈行舟接过茶水，与她并肩前校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青娘看着手中的订单与腰牌，心中充满磷气——现场定制的尝试，不仅为染坊与茶铺开辟了新的生意门路，更让她明白了，生意的本质是满足需求，而真诚与变通，便是打开市场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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