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二楼原本的嘈杂被拳脚声和惊呼取代。
在另一端吃饭的温久末闻声抬头,和朋友们对视一眼。
几人循着骚动挤进人群,这才发现是关子元和杨简在打架,连忙奋力上前拉开缠斗的两人。
场面近乎单方面压制。
关子元只有下颌挨了一拳,衣角微脏。
杨简则狼狈得多,眼镜碎裂在地,嘴角高高肿起渗着血丝,一条腿明显吃痛。
“兄弟,冷静点!有话好!”温久末从后面死死抱住关子元。
关子元胸膛起伏,冷冷地瞥向地上的杨简:“我不是关系户,竞赛也不是歪门邪道。我只是没按你们那套所谓的‘正道’活而已。”
完,他转身欲走。
杨简挣扎着在什么,嘴唇翕动。
就在这时——
“哗啦——!!!”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猛烈敲击着玻璃幕墙,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吞噬了杨简的声音。
关子元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怔忡,随即被更深的冷硬覆盖。
——
食堂一层。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狠狠甩在夏东辰脸上!
“他妈的!你干什么!你个疯婆子!”夏东辰捂着脸颊,暴怒咆哮。
林满瞬间被他身边的几个跟班死死架住。
“夏东辰!昨晚你在群里胡什么?!”
“哼,随便一,你激动什么?”
夏东辰揉着脸,眼神阴鸷又轻佻。
“她是你谁啊?亲妈?”
“她是是我尊敬的人!你凭什么污蔑她?!”
泪水在林满眼眶里打转。
“呵,”
夏东辰嗤笑,声音陡然拔高。
“尊敬?这种不要脸的臭婊子有什么好尊重的?靠爬男人床上位的烂人……”
夏东辰恶意地拉长语调。
“还是……你和她是同类人?黏着关子元,指望他带你飞?你俩一路货色,全靠男人!挺拼啊!”
“闭嘴!不许侮辱苏老师!”
林满奋力挣扎。
“行啊,”夏东辰摊手,极尽嘲讽,“你就这点本事?扇耳光?骂人?气成这样?”
“无能狂怒,废物!!”
“废物”!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满的大脑!
七岁那年的暴雨夜瞬间在眼前炸开——冰冷的墙壁,浓烈的酒气,林克狰狞如恶鬼的脸在惨白雷光中嘶吼:“哭!就知道哭!废物!没用的废物!”
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窒息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无比想再冲上去给夏东辰一巴掌,但身体和嘴巴却像被无形的寒冰冻结,动弹不得。
“怎么不话了?哑巴了?”
林满全身血液仿佛冻结,瞳孔失焦,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在问你话呢!”
夏东辰不耐烦地皱眉,带着十足的恶意,猛地推了林满的肩膀一把!
完全僵直的林满被这力量轻易推离了钳制,像一具沉重的断线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令人心悸!
她的后脑勺重重磕在侧面一张餐桌的直角棱上!
刺目的鲜血瞬间从她栗色发丝间喷涌而出。
迅速染红了发梢、衣领,在地砖上洇开一滩鲜红。
林满软倒在地。
“啊啊啊!晕倒了!流血了!”
人群爆发出惊恐尖叫,却本能地后退,形成一个更大的真空圈。
“我看谁敢动她?!”
夏东辰厉声喝道,凶狠的目光扫视四周。
“别…别碰!出事谁负责?”
“等老师吧……”
“动了更不清!”
冷漠、推诿与威胁交织,将流血的女孩隔绝在无人敢靠近的孤岛中央。
——
关子元正和温久末从楼梯下到一楼。
“俺前两发恁微信,恁咋不回?俺就恁肯定是有实力,俺们搞竞赛的总是被误会……”
关子元心里涌上一丝愧疚,前几流言鼎沸,自己把社交软件几乎都屏蔽了。
“抱歉啊,最近事多……”
话音未落,就被一楼过道爆发的更大骚乱和尖叫打断。
“咋回事?”
温久末将近两米,身高优势明显,踮脚一看,脸色骤变。
“我靠!那不是总跟恁在一块那姑娘吗?!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关子元心脏猛地一沉!
他拨开人群挤进去——林满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地砖上,身下是刺目的血泊!
夏东辰一伙人凶狠地站在外围,人群麻木围观。
“叫救护车!”
关子元嘶声吼道,上前查看林满情况。
“不中!兄弟!”温久末焦急地刷新手机,“外面暴雨,门口主干道连环车祸,彻底堵死了!救护车过不来!电话也打不通!”
时间就是生命!
关子元没有丝毫犹豫。
他果断脱下自己的外套,折叠成厚实的方块,稳稳地、用力地按压在她后脑勺可怕的伤口上止血。
“帮我!”他对温久末低吼一声,随即咬紧牙关,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林满背起。
少女的重量此刻沉甸甸地压在他肩背。
他调整姿势,深吸一口气,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食堂大门,一头扎进铺盖地的冰冷暴雨中!
雨水混合着林满头上的鲜血,顺着关子元的脖颈、后背疯狂流淌,将他原本灰色的衬衫后背染成大片刺目粘稠的暗红。
他咬紧牙关,在湿滑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拥堵的车流像绝望的长龙,刺耳鸣笛此起彼伏。
他背着林满,在狭窄的车缝和人行道上艰难穿校
终于冲出拥堵区域,一辆亮着“空车”的出租车缓慢驶来。
关子元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快!救人命!!”
司机看到惨状,二话不:“快上来!”
关子元心翼翼将林满放进后座,自己也挤进去,一手仍用力按压着浸透鲜血的外套。
出租车在狂暴的雨幕中疾驰。
到了医院急诊门口,关子元摸遍湿透的口袋——手机不见了!
八成是刚才跟杨简打斗的过程中掉了出来。
他只能掏出一张被雨水泡得发软、皱巴巴的五十元纸币——苏悦在“忘川”塞给他“应急”的。
此刻成了救命钱。
他将钱塞给司机,抱起林满冲进急诊大厅:“医生!救人!头撞伤了!流了很多血!”
——
“送来得非常及时,万幸没有山颅骨,颅内无明显出血,轻微脑震荡加头皮外伤。”
关子元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重重瘫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
后背衬衫早已被雨水、汗水和鲜血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没过多久,郑海像一阵风般冲进来,所剩不多的头发湿漉漉贴在额角。
他目光先扫向紧闭的急诊室门,随即落在长椅上狼狈不堪的关子元身上。
“算你子还有点用!我叫她家长了。你可以走了。夏东辰那子,我会让牛老师好好收拾他。”
关子元纹丝不动:“我不走。”
郑海狠狠瞪了他一眼:“随他妈你便!管不了你。”
他在关子元旁边坐下。
“跟杨简那子干架了?”
“嗯。”
“谁先动的手?”
“他。”
郑海沉默片刻,从鼻子里哼出半声笑。
“校这事…我尽量帮你按住。下不为例!再捅出篓子,王老子也兜不住你!”
“谢谢郑导。”
电梯“叮”一声脆响。
苏悦冲了出来。
她只穿一件湿透的薄针织衫,连外套都没有穿,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上,嘴唇颤抖,浑身湿透,不住地发抖。
“人呢?!满呢?!她怎么样了?!”
苏悦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人没事,轻微脑震荡,需要观察,但没大碍。别慌!”郑海安慰道。
苏悦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强撑着最后一丝镇定。“谢…谢谢你,学长。”
这久违的称呼让郑海微微一怔。
“谢我干嘛?”郑海朝角落长椅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真要谢,谢他!是这子,一路把满从食堂背出来,顶着大雨,硬生生穿过堵死的马路送过来的!”
苏悦急顺着郑海指的方向望去。
关子元低着头坐在角落的长椅上,湿透的灰色衬衫紧贴着少年清瘦的身体,右臂后侧和背部的衬衫下摆浸染着一大片被雨水晕开的血迹。
“你们守着,我先去处理那堆破事!”
郑海瞥了一眼关子元,看他毫无起身的意思,便转身独自离开。
——
病房外走廊,只剩下他们两人。
医生还在里面给林满缝合伤口,关子元和苏悦只能在外面等候。
走廊里死寂一片。
苏悦在关子元旁边的椅子坐下,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我听郑老师了……谢谢你。”
“没事,应该的。”
四周只剩下窗外雨水的喧嚣。
苏悦的目光死死胶着在关子元衬衫那片暗红上,眼中积聚的水光终于决堤,泪水无声滑落。
“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我不好……是我一直没保护好她……也害得你……”
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
下一秒,关子元甚至来不及反应。
苏悦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抱住了他。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湍流中唯一的浮木,绝望而用力。
苏悦的泪水决堤般涌出。
茉莉的香味扑面而来。
关子元彻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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