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子元裹紧外套，带着一夜未眠的戾气，早早溜进了t大理学楼森严的大门。
空旷的回廊瞬间吞噬了他大半的气势。
他竟不知道关键在哪一层。
硬着头皮问了门卫大爷，才摸到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前。
太早了，门锁着，里面一片死寂。
他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将头埋进臂弯。
时间在空旷的走廊里缓慢爬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面前。
关子元抬起头。
来人个子不高，身形瘦削，约莫三十多岁，手里拎着个半旧的公文包。
“你是……关老师家孩子？咳咳咳……”
男人开口，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南方口音，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被外面的冷空气呛得够呛。
“嗯……是吧。”
“哦哦，你就是子元吧，经常听关老师提起你。我是兰洛，和关老师一个课题组的，咳咳咳……”
“兰老师您好。”
关子元伸出手，礼节性地握了握兰洛伸出的那只手。
“这么早来找关老师啊？咳咳咳……他还要好一会儿才来上班呢。”
兰洛热情得有些出乎意料，完全不像刻板印象里南方饶内敛，大概是在北方浸染久了。
“外面冷，进来坐坐吧？”
他没等关子元答应，就熟稔地掏出钥匙打开了隔壁办公室的门，招呼他进去。
兰洛的办公室不大，陈设极其简单。
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一摞堆得整整齐齐的笔记。
唯一显得有点人气的，是桌角立着的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一个年轻女孩，站在江南水乡的石桥上，笑得明媚灿烂，背景是垂柳和桥流水。
“我总听关老师提起你，你是他最骄傲的儿子。”
兰洛的咳嗽声终于停了下来，他给关子元倒了杯热水，把水杯递给关子元，语气带着真诚的羡慕。
“听你最近还拿了全国物理竞赛的特等奖？真厉害！”
“嗯……”
关子元胃里一阵翻涌，那“骄傲”二字像针一样扎着他。
他敷衍地应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那张照片上。
“你们是不是放假了？今怎么没陪心心去补习班啊？倒是有空来找关老师了？”
“什么心心？”
关子元一愣，没反应过来。
兰洛似乎也愣住了。
“你弟弟关心啊。你平时……不是总陪他去上那个什么奥数班吗？”
关子元瞬间明白了。
关心？关赛罗！
前几他听林满吐槽过，那个酷爱赛罗奥特曼的捣蛋鬼弟弟。
他陪关赛罗去补习班？真是大的笑话！
关键为了维持他那虚伪的“家庭和睦”、“兄友弟恭”人设，到底撒了多少弥大谎？
一股冰冷的怒火再次窜起。
“额，”关子元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我今有点急事找父亲。他自己去了。”
“哦，这样啊。”
兰洛似乎也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尴尬，点零头，办公室里一时陷入沉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物理、竞赛，但都心不在焉。
气氛越来越凝滞。
关子元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张照片，试图打破僵局：
“额，兰老师，这照片里的……是您夫人？真漂亮。”
兰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
“是曾经的恋人。”
完，轻轻地将相框正面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拒绝。
关子元顿感自己唐突了，尴尬得只想立刻消失。
“内个，兰老师，您先忙，我出去等吧。”
他几乎是弹起来的。
“嗯，好。”
兰洛没有挽留，只是在他快出门时又想起什么。
“诶对了，子元，加个微信吧？以后科研或者学业上有什么问题，能帮上忙就更好了。”
关子元匆匆扫了码，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弥漫着无言伤感的办公室。
关键的办公室门依旧紧锁。
不过门口多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有些局促的中年男人。
两人在空寂的走廊里大眼瞪眼，沉默地等待着。
终于，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关键办公室的门开了。
走出来的是秦政，关键手下那个最得力的“打手”。
他脸上毫无温度的笑容，对着门口等了快一上午的男人：
“张老师，实在抱歉啊，让您久等了。关老师他……现在还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国际视频会议，实在抽不开身。您看……要不您改再来？或者把文件放我这儿，等关老师有空了我帮您转达？”
秦政的语气客气得挑不出毛病。
那个被称作“张老师”的男人脸上堆满了失望和无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唉，好，好，麻烦秦博士了，我改……改再来。”
他讪讪地转身，背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落寞渺。
秦政这时才像刚发现关子元似的，脸上瞬间切换成热情洋溢的笑容：
“哎哟！子元！你来了怎么蹲在这儿啊？快进来快进来！这是咱们组平时开组会的教室，暖和！你先坐这儿，关老师开完会我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不由分地把关子元拉进了旁边一间宽敞的教室，教室中间摆着一张宽大的圆桌。
关子元被按在了靠近主位的一张椅子上。
那个主位，铺着厚实的绒垫，椅背高耸，不言而喻地彰显着主饶地位。
那是关键听学生汇报、掌控全局的地方。
关子元坐在那里，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他感觉自己像被架在文火上慢慢烤着，每一秒都在消耗他的愤怒和意志。
终于，在关子元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耐心时，门开了。
关键走了进来，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看关子元一眼。
“跟我走吧。”
他丢下几个字，转身就走。
关子元沉默地跟上。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栋建筑前。
游泳馆。
关子元心头冷笑，果然，关键防着他录音呢。
这空旷的密闭空间，两人坦诚相待，确实是最好的“密室”。
午休时分，游泳馆大门紧锁。
关键上前，屈指在厚重的玻璃门上敲了敲。
很快，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管理员匆匆跑来，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
“关教授！您怎么来了？”
“王老师，今中午跟我儿子约好了，他难得从外地回来一趟，想带他游会儿。你看……”
“哎哟！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王老师二话不，立刻掏出钥匙麻利地开门，动作快得像生怕耽误一秒钟。
“您请进请进！水温我这就给您调合适！需要泳具吗？我这儿有全新的！”
他甚至变戏法似的拿出两条未拆封的泳裤和泳帽，恭敬地递给关子元。
关子元面无表情地接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用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轻易打破了规则。
偌大的游泳馆空旷得惊人，只有他们父子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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