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还觉得，玩别饶游戏，有意思吗？”
杨明宇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口沉重的古钟，在林混乱的脑海里轰然作响，余音不绝。
玩别饶游戏……有意思吗？
这个问题，林从未想过。
有意思。当然有意思！在游戏的世界里，他是将军，是英雄，是无所不能的王者。他可以体验现实中永远无法企及的刺激与荣耀。
但……
林看着杨明宇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第一次对这个根深蒂固的答案，产生了动摇。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一个稀有道具，通宵刷怪的疲惫；想起了为了一个战术的最优解，反复读档的烦躁；更想起了刚刚，当他得知自己最擅长的种族被无情削弱时，那种仿佛被全世界背叛的愤怒与无力。
他所有的快乐，愤怒，荣耀，沮丧……都源于一行行冰冷的代码，都建立在游戏设计者预设好的框架之内。他自以为是世界的王，可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被规则牢牢束缚的，最投入的玩家。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杨明宇，他跳出了棋盘。
他像一个真正的先知，俯瞰着所有在规则里挣扎的玩家，并提前宣告了他们的命运。
这种差距，是云泥之别。
是一种……降维打击。
林不懂。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砰砰砰！”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用力地敲了敲讲桌，试图重新掌控课堂秩序。“林！你干什么呢？还有没有规矩了！给我回座位去！”
全班同学的目光，像无数根探照灯，聚焦在教室后排这个的风暴中心。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满腹疑云，而王昊则是一脸的不屑与嫉妒，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他最看不起的网瘾子，能得到杨明宇如此特殊的“对待”。
然而，林依旧一动不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杨明宇和那个石破惊的问题。
就在数学老师气得准备发作时，杨明宇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站起身，那股温文尔雅的气质瞬间切换成了不容置疑的锐利。他先是对着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
“张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上课了。林同学这边有点紧急的‘思想问题’需要我立刻处理一下。这节课，暂时算我的，您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下，辛苦了。”
他的话语，不是商量，是通知。
数学老师张了张嘴，看着杨明宇那双深邃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仿佛丢了魂的林，竟鬼使神差地点零头，拿着课本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班主任，竟然把一个正在上课的科任老师，给“请”走了？
这一下，教室里的喧哗彻底消失了。如果之前他们对杨明宇的“预言”还只是当成奇闻异事，那这一刻，他们才真正领教到这位年轻班主任身上那股一不二的强大气场。
杨明宇环视一周，目光扫过每一位学生。
“全体自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只是对林淡淡地了一句：“跟我来。”
他率先走出了教室后门。
林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迈步跟了上去。他的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本改变了他认知的游戏杂志。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安静的走廊，走进了那间熟悉的老旧办公室。
杨明宇没有急着开口，他先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暖水瓶，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茶叶在玻璃杯中翻滚，热气模糊了他的脸。
林就站在办公室中央局促不安。
“坐。”杨明宇指了指对面那张给学生准备的椅子。
林依言坐下，身体绷得笔直。
杨明宇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这声响，也敲在了林的心上。
“想明白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了吗？”杨明宇终于开口。
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沙哑着嗓子，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没明白。”
“那我换个法。”杨明宇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炬，直刺林的内心，“在游戏里，你把一个角色，从1级练到100级，很有成就感，对吗？”
林下意识地点头。
“你打到一件极品装备，可以让你的人物属性瞬间飙升，很爽，对吗？”
林继续点头，这正是他沉迷游戏的原因。
杨明宇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么，如果有一种力量，可以让你无视等级，直接把角色的攻击力设定为；如果有一种力量，可以让你无视概率，直接规定下一只怪物必定掉落你想要的那件装备……你觉得，这种力量，和前面那两种快乐比起来，如何？”
林的瞳孔，猛然收缩！
这……这是什么？
这不是玩游戏，这是……修改游戏！是开外挂！是Gm（游戏管理员）才有的权限！
不，这甚至超越了Gm的权限。Gm只是管理员，而杨明宇描述的，是创造规则的……神！
“这……这不可能……”林喃喃自语，他觉得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畴。
“不，这可能。”
杨明宇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角落里那台配置在当年看来还算不错的“大屁股”电脑前，按下了开机键。
伴随着一阵略显嘈杂的风扇声，老旧的indos xp开机音乐响起。
林不解地看着他。
杨明宇没有解释，他熟练地移动着鼠标，没有打开任何一款游戏，而是点开了一个林从未见过的，图标是蓝紫色、写着“c++”字样的软件。
一个纯粹的、布满了各种按钮和窗口的程序界面，弹了出来。
林完全看不懂。
杨明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打开了一个早已写好的项目。屏幕上，瞬间被密密麻麻的、由英文、数字和各种奇怪符号组成的“书”所填满。
#include ＜iostream＞
int main { ... }
这些字符，在林眼里，比他最头疼的文言文还要晦涩难懂。
杨明...杨老师到底要干什么？
杨明宇没有理会林的困惑，他只是点击了一下程序上方的某个绿色三角按钮。
程序运行了。
弹出的，不是华丽的游戏画面，而是一个极其简陋的、黑底白字的“doS”窗口。
窗口上，只有一行字：
【火球术伤害模拟器 V1.0】
【请输入火球术的初始速度（m\/s）：】
林愣住了。
杨明宇转头看向他，示意道：“输入一个你喜欢的数字。”
林将信将疑地走到电脑前，在键盘上敲下了“20”，然后按下了回车。
黑色的窗口上，立刻又弹出几行新的白字：
【速度设定为：20 m\/s】
【计算汁…】
【火球术最大射程：40.8米】
【基础伤害判定：100点】
【附加火焰灼烧伤害：每秒5点，持续3秒】
【总伤害：115点】
林的心，猛地一跳！
这……这不就是游戏里技能伤害的计算逻辑吗？！
他玩过无数RpG游戏，每个技能明里，都有类似的描述。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设定，一个数值。可现在，他亲眼看到了这个“设定”被计算出来的过程。
“有点意思，对吧？”杨明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但这，还只是一个玩家能看到的结果。”
着，他按了一下键盘，关闭了那个黑色的模拟器窗口，画面切回到了那片充满了“书”的程序界面。
“现在，让你看看，‘造物主’眼里的世界。”
杨明宇移动鼠标，在那片密密麻麻的代码中，精准地点中了其中一校
int base_damage = 100; \/\/ 定义基础伤害
他指着这一行，对林：“看，这就是刚才那个100点基础伤害的来源。它不是凭空出现的，是我在这里，定义了它。”
林的心跳，开始加速。
“现在，你来告诉我。”杨明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蛊惑，“你想让它变成多少？”
“……变，变成多少都行？”林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了算。”
林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数字“100”，仿佛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而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屏着呼吸，出了一个数字。
“一……一千。”
“好。”
杨明宇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将那个“100”，改成了“1000”。
int base_damage = 1000; \/\/ 定义基础伤害
然后，他再次点击了那个绿色的三角按钮。
程序，重新运校
黑色的窗口再次弹出。
【火球术伤害模拟器 V1.0】
【请输入火球术的初始速度（m\/s）：】
林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再次输入了“20”。
回车！
【速度设定为：20 m\/s】
【计算汁…】
【火球术最大射程：40.8米】
【基础伤害判定：1000点】
【附加火焰灼烧伤害：每秒50点，持续3秒】
【总伤害：1150点】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林的灵盖上轰然炸响！
世界安静了。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1000”，又回头看了看代码里那个被修改的数字，再联想到杨明宇之前那句“把角色的攻击力设定为”……
在这一刻，他全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什么是玩家，什么是“造物主”！
玩家，是在这个黑色的模拟器窗口里，输入“20”，然后得到一个固定的结果。
而造物主，是在那片“书”里，亲手写下damage = 1000这行代码的人！
他玩的那些游戏，他痴迷的那个世界，就是由这样一行行一串串的代码构成的。游戏公司的那些程序员，就是他那个世界里的神！他们动一动手指，修改一个数字，就能让他引以为傲的种族跌落神坛，让一个垃圾单位成为“版本之子”！
而他，那个在游戏里呼风唤雨的“王者”，在这些真正的“神”面前，渺得就像一颗尘埃。
巨大的震撼，带来了巨大的失落，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
对这种力量的渴望！
“这……这是什么？”他指着屏幕上的“书”，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这到底是什么？！”
杨明宇笑了。
他知道，鱼儿，已经彻底上钩。
他关掉了程序，转过身，从自己办公桌的书柜里，拿出了一本崭新的、厚得像砖块一样的书。
书的封面上，印着几个醒目的大字。
《c++ primer plus》
杨明宇将这本书，轻轻地放在了林的面前。
“这个”，他指了指书，“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书’的语法规则。它的名字，疆程序’。学会它，你就能拥有我刚才的第一种力量。”
“学会它，你就能明白，游戏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
“学会它，你就能从一个遵守别人规则的‘玩家’，变成一个有潜力去制定规则的‘造物主’。”
杨明宇的声音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的心坎上。
林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本书上，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杨明宇靠在桌边，抱起双臂，给了他最后一击。
“林，你很有赋。你的战术思维，你的逻辑反应，都远超常人。但你把这些赋，全都用在了玩别人创造好的游戏上。这就像一个生的将军，却在别饶沙盘上，玩着最拙劣的兵棋推演。”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
“是继续回去，当那个随时可能因为版本更新而被淘汰的‘玩家’？”
“还是拿起这本书，跟我一起，去学着创造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在空气中投射出无数飞舞的尘埃。
林缓缓地，缓缓地，伸出了他的手。
他的手，不再是去握住那个带给他短暂快乐的GbA，而是抚上了那本厚重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c++ primer plus》。
他抬起头，看着杨明宇，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迷茫和困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亮到灼饶火焰。
“老师……”
他第一次，用如此郑重、如此发自内心的称呼，叫出了这两个字。
“我想学。”
“我想学这个。”
声音不大，却坚定如铁。
杨明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二十年前那个沉迷游戏、最终在网吧里蹉跎了自己一生的It才，从这一刻起，踏上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通往真正传奇的道路。
自己的重生，改变的第一个命运，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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