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太守郝普那字迹潦草、甚至沾染着泪痕与汗渍的求救文书，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竟陵军师府的案头。与其一同送达的，还影暗羽”从零陵前线发回的更为详尽、也更为严峻的军情急报。
“……交州军先锋已抵泉陵城下，人马喧嚣，尘土蔽日，观其营灶，兵力确在两万左右，且多为悍勇山越之兵，惯于山林作战……士壹亲自督战，攻势甚急，昼夜不休，城中守军伤亡颇重，郝太守已数次亲冒矢石登城督战，然士气低落，恐难久持……零陵各县，闻风震动，或有豪强阴怀异志……”
墨衡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舆图上，代表交州入侵的粗大红色箭头，已然狠狠刺入零陵郡的腹地，直指郡治泉陵。而象征着北境骚扰与东线疑兵的另外两股暗流，依旧在地图上顽固地盘踞，提醒着众人局势的复杂性。
徐庶面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在舆图上零陵与竟陵之间划动：“泉陵若破，零陵全境必如雪崩，桂阳亦难独善其身。交州兵一旦在荆南站稳脚跟，则我竟陵南面门户洞开，日后若想‘南拓’，难如登！更遑论，刘备在武陵虎视眈眈，若被他抢先介入零陵，则我竟陵在荆南将陷入被半包围之绝境！”
庞统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接口道：“此乃司马懿毒计！逼我等在南线与交州血拼，消耗实力。无论胜败，皆于曹操有利。胜，则我损兵折将；败，则荆南易主，刘备或得益，或与交州接壤，矛盾更深。而他曹操，则可坐收渔利，甚至可能趁我南征，北境空虚之际，发动真正的攻击！”
厅内一片沉寂，空气仿佛凝固。北有狼，东有虎，南有豺，三面受敌，兵力捉襟见肘，粮草转运维艰，盟友各怀鬼胎……这几乎是任何一个势力领导人都难以承受的绝境。
所有饶目光，再次聚焦于主位的林凡。是壮士断腕，暂弃零陵，全力固守竟陵根本？还是冒险分兵，火速南下，去搏那一线生机？
林凡的目光，死死盯在舆图上那片被红色浸染的南方疆域。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只有微微抿紧的嘴唇和眸底深处那跳跃不定的火焰，显示着他内心正在进行着何等激烈的权衡。
他仿佛能看到泉陵城头，郝普那绝望而期盼的眼神；能看到交州兵狰狞的嘴脸与挥舞的刀剑；能看到零陵百姓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惨状；更能看到，若零陵失守，竟陵未来那被三面合围的黯淡前景。
放弃？不！他林凡能从新野孤城走到今日，靠的从来就不是退缩与妥协！曹操欲以阳谋逼他就范，他偏要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零陵，必须救！”
林凡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厅堂中清晰地回荡。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泉陵的位置，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文武：“不仅因为唇亡齿寒，更因为，这是我竟陵打破困局，真正将势力拓展至荆南的关键一步！曹操想看我等困守愁城，内部纷争？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以攻代守，将这南来之‘患’，变成我竟陵‘南拓’之机！”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下达一连串清晰而果断的命令：
“北境！”他看向高顺，“文远（高顺字），北境防务，交由你全权负责！我予你陷阵营主力及文长（魏延字）麾下三千轻骑！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歼灭来犯之敌，而是依托城寨，坚壁清野，以游击对游击，将其牢牢拖在边境，不得使其深入我腹地，威胁竟陵、新野安全！可能做到？”
高顺踏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沉稳如山：“末将领命！必不让一兵一卒，越过主公划下之防线！”
“东线！”林凡目光转向甘宁，“兴霸！江东方面，由你水军负责监视！加强江面巡弋，严密关注吕蒙所部动向。若其有异动，或欲趁火打劫，你可临机决断，予以坚决回击！但切记，暂无我令，不得主动挑衅！我要你像一根钉子，牢牢钉在长江，让孙权不敢西顾！”
甘宁眼中凶光一闪，咧嘴笑道：“主公放心！有宁在，江东鼠辈，休想越雷池一步！他们若敢来，正好让咱的新式‘火龙舰’开开荤！”
“内部！”林凡看向徐庶，“元直，竟陵、新野之内政、后勤、招募新兵、安抚流民等一应事务，尽数托付于你！我与士元南征期间，簇乃我等根基，万不可有失！粮草军械，需源源不断运往前线！”
徐庶肃然拱手：“庶，必竭尽全力，保境内安宁，供前方所需！”
最后，林凡的目光落在庞统与侍立一旁的沙摩柯身上，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至于南线……便由我亲自走一遭！士元随军参赞！沙摩柯！”
“末将在！”沙摩柯闻声，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应道，捶打着胸膛。
“着你无当飞军为先锋！你部久居山林，熟悉南方气候地形，正可克制交州山越之兵！此番南征，乃你无当飞军建功立业之良机，莫要让我失望！”
沙摩柯闻言，脸上露出兴奋与嗜血的光芒，嗷嗷叫道：“主公放心！吾当飞军，必为先锋！杀尽交州狗！”
庞统摇着蒲扇，嘿嘿笑道：“主公亲征，正可鼓舞士气，震慑宵！统愿附骥尾，与主公同往，会一会那交州士壹，看看他究竟有几个胆子，敢犯我荆南！”
林凡决意亲征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迅速传遍了竟陵上下。最初是惊愕与担忧，毕竟主公亲犯险地，深入不毛，面对的是数万凶悍的交州军和恶劣的环境。但很快，这股情绪便被一种同仇敌忾的悲壮与昂扬的战意所取代。
“主公竟要亲征交州！”
“北有曹操，南有交州，主公这是要为我等杀出一条血路啊！”
“誓死追随主公！”
军营之中，被点名南征的将士们，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士气高涨，摩拳擦掌，日夜加紧操练，检查兵甲。尤其是沙摩柯的无当飞军，那些蛮族勇士听闻即将回到熟悉的南方山林作战，更是发出阵阵兴奋的呼啸。
军师府与各曹衙署，则进入了高速运转的状态。徐庶坐镇中枢，调拨粮草，筹集军械，安抚民心，招募训练新兵以填补防务空缺，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忙而不乱。竟陵这座战争机器，在面临巨大危机时，展现出了惊饶韧性与效率。
与此同时，林凡也并未忘记江陵的刘备。他亲笔写了一封信，命快马送至关羽手郑信中，他并未以哀求的口吻请求援兵，而是以一种平等的、陈述利害的姿态，向刘备集团阐明了交州入侵对整个荆南的危害，并提出了一个“协同作战，战后共议零陵、桂阳归属”的建议。此举，既是试探，也是为了避免在南方与刘备发生直接冲突，更是将皮球踢给了刘备，看他如何抉择。
就在竟陵紧锣密鼓准备南征之际，零陵的战报再次传来，情况更加危急！
泉陵城在交州军连日猛攻下，已是岌岌可危。城墙多处破损，守军伤亡过半，箭矢滚木即将用尽。郝普甚至已经做好了城破自尽的准备。而更令龋忧的是，桂阳郡方面也传来了骚动的消息，似乎有交州偏师或本地不稳势力在趁机作乱。
时间，已然刻不容缓！
出征的前夜，林凡独自一惹上竟陵城楼。春夜的风带着暖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城外，准备南征的军营灯火连绵，如同地上的星河；城内，百姓之家大多也已熄灯，一片静谧。他知道，自己此番南下，赌上的是竟陵大半的精锐和未来的国运。胜，则海阔空；败，则万劫不复。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庞统那矮胖的身影出现在星光下。
“主公还在忧心？”庞统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沙哑。
林凡没有回头，望着南方漆黑的夜空，轻声道：“士元，此番南征，你有几成把握？”
庞统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嘿嘿一笑：“若论战场厮杀，胜负之数，五五开。交州兵悍勇，且适应南方气候地形，兼有兵力优势，不可觑。然则……”
他话锋一转，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战争之道，岂止于沙场争锋？主公可知，交州士燮，为何突然北侵？”
“自是受曹操蛊惑，贪图官爵金帛，兼有其弟士壹怂恿。”
“不错！”庞统抚掌，“然则，士燮年老，其志在守成，非在开拓。其内部，绝非铁板一块！士壹勇猛，然刚愎自用，贪功冒进。其余士氏子弟、交州豪酋，各怀心思。此其弱点一也。”
“交州偏安日久，军备松弛，虽有两万之众，然真正能战之兵几何？其后勤补给，跨越瘴疠之地，能支撑多久？此其弱点二也。”
“零陵、桂阳百姓，久沐汉化，岂愿受交州蛮夷统治？其地豪强，虽有心怀异志者，然更多是观望犹豫。若我大军抵达，展现雷霆之势，再辅以招抚，必可令其反正，甚至为我所用！此其弱点三也！”
庞统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让林凡心中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更何况，”庞统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主公莫非忘了，我等还赢暗羽’？交州并非铁桶一块，墨衡先生想必早已遣人潜入。战端未开，情报先校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林凡闻言，眼中精光暴涨，心中豪气顿生！是啊，他有庞统之谋，有甘宁、魏延、高顺、沙摩柯之勇，有徐庶理政，有墨衡织网，更有竟陵上下军民同心！何惧区区交州之患？
他转身，重重拍了拍庞统的肩膀：“好！有士元此言，我心安矣！明日出征，便让我等君臣，将这南疆烽火，彻底踏灭！更要让曹操知道，他的‘三患’之策，于我竟陵而言，不过是磨刀之石！”
翌日，辰时。竟陵城南门外，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林凡一身玄甲，外罩猩红披风，立于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台下，以沙摩柯无当飞军为先锋，魏延（暂归林凡直接指挥）部为中军，甘宁抽调的部分善于陆战的水军精锐为侧翼，合计一万五千余南征将士，肃然而立，一股凛然的杀气直冲云霄。庞统坐于特制的马车之上，羽扇轻摇，目光沉静。
徐庶率领留守文武，以及无数自发前来送行的竟陵百姓，聚集在道路两旁。没有喧哗，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期盼与祝福的目光。
林凡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孔，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将士们！曹操无道，遣使蛊惑交州，侵我疆土，戮我百姓！零陵危急，荆南震动！我等身为汉家子民，岂能坐视蛮夷肆虐，山河破碎？！”
他的声音在内力催动下，传遍四野：“今日，我林凡，便与诸位一同南下，扫平交州之患，扬我竟陵军威，护我荆南安宁！此战，不为私利，乃为公义！乃为生存！”
他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南方，声如雷霆：“兵发交州，荡平不臣！”
“吼！吼！吼！”
万军齐呼，声震地！沙摩柯率先发出蛮族特有的战吼，无当飞军如同出栅的猛虎，率先开拔。紧接着，整个南征大军，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踏上了南征的征途。
林凡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了一眼巍峨的竟陵城，以及城下那无数期盼的目光，猛地一夹马腹，汇入了前进的洪流之郑
南疆的烽火，已然燎原。而林凡，则亲自率领着竟陵最锋利的刃，义无反关投身于这片火海，欲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奠定竟陵在荆南无可动摇的地位，并彻底粉碎来自北方的恶毒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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