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青州大学第三教学楼的屋檐，公告栏前就围了一圈人。
张野买早餐回来时，手里的豆浆都快洒了，他扯着嗓子往寝室跑：\"老林！
快看公告！
强制啦啦队取消了！\"
404寝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撞开。
林枫正蹲在地上捡陈默昨晚掉的键盘膜，抬头就看见张野额头沾着颗芝麻，举着手机屏幕凑过来：\"真的！
校公众号刚发的，还要成立什么评审组，学生代表参与制定规范！\"
赵子轩从床上翻下来，头发翘得像个鸡窝：\"我就咱们昨晚那通操作没白折腾！
哎老林，你手机震了——\"他扔过来的手机屏幕亮着，是辅导员的消息：\"林枫同学，请于今日九点到行政楼203会议室，参加首届校园生活观察员轮值代表任职明会。\"
\"观察员？\"林枫捏着手机，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上周还在后台被高远骂\"哗众取宠\"，这周就成了\"规则参与者\"，这种身份转换让他喉咙发紧。
陈默抱着笔记本电脑从椅子上探过身，屏幕上是刚扒下来的校历：\"轮值代表是新制度，每周换一个学生，有权列席学生事务会议。\"他推了推黑框眼镜，\"你被推选，可能因为'啦啦队事件'里你的发言上了官微总结报告。\"
\"老林要当法官了！\"赵子轩拍着大腿笑，运动裤上还沾着昨晚排练时的金粉，\"咱们从被告变成法官了？\"
\"是被架上火炉烤。\"林枫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指腹蹭过桌角的划痕——那是张野练螳螂拳时砸出来的。
他想起昨晚校长办公室亮到深夜的灯，想起教导主任推眼镜时镜片反光的模样，忽然明白所谓\"被推选\"，不过是校方在舆论风暴中抛出来的缓冲带。
但当他抬头看见张野眼里的期待，赵子轩挠头时翘起的呆毛，陈默指尖在键盘上无意识敲打（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喉咙里的紧绷又软了几分。
九点整，行政楼203。
林枫坐在会议室最末排，面前摆着\"校园生活观察员\"的名牌。
会议桌对面，后勤处主任正对着ppt念：\"关于食堂阿姨打菜手抖问题，本学期共收到投诉127起......\"
\"老问题了。\"坐在他旁边的学生会副主席声嘀咕，\"去年我们提过换大勺子，阿姨手更酸。\"
林枫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陈默的消息弹出来：\"已调取近三月监控，阿姨日均工作10.5时，腕部劳损率87%。
投诉中83%是称重误差，非主观克扣。\"他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喉结动了动——这是陈默凌晨三点发给他的，附带了十页分析报告，最后一行写着：\"或许可以试试。\"
\"所以我们的结论是......\"后勤主任的声音还在继续。
林枫突然站起来。
椅子腿刮过地面的声响让所有人抬头。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空调的嗡鸣，手指无意识攥紧裤缝：\"不是她们想抖，是手在抖。\"会议室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的叫声。
他顿了顿，从包里抽出陈默打印的监控截图：\"这是早高峰七点半的监控，王阿姨连续颠勺47次，间隔不超过15秒；李阿姨端着50斤的菜盆走了12米......她们的手腕承受的压力，相当于每举1000次两斤重的哑铃。\"
后勤主任的茶杯\"咔\"地放在桌上。
林枫看见他鬓角的白发被空调风吹得翘起，忽然想起上周在食堂见过这位主任——他蹲在地上帮阿姨捡撒落的土豆丝，围裙上沾着酱油渍。
\"所以我的建议是，\"林枫深吸一口气，\"试点'爱心秤'。
打菜时同步显示重量，误差超过50克自动提醒；再招学生志愿者轮班协助分餐，减轻阿姨负担。\"
会议室陷入沉默。
直到坐在主位的副校长开口：\"同志，这需要额外经费和人力。\"
\"志愿者可以算第二课堂学分。\"林枫脱口而出，\"技术方面，陈默他可以带着计算机社做个程序，连接电子秤和显示屏。\"他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却意外地没有慌乱——那些在寝室里被室友闹得睡不着的夜晚，那些帮张野处理打伤、替赵子轩改土味情话、给陈默修电脑时积累的耐心，此刻突然变成磷气。
后勤主任突然站起来。
他转身时，林枫看见他眼眶发红：\"我做后勤二十年，最怕听见学生'阿姨抠门'。\"他掏出手机翻出照片，\"这是我女儿，去年当实习护士，连续站12时后，端治疗盘的手也抖得像筛糠。\"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试点方案我签了。\"
散会时，后勤主任追出来，往林枫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食堂新做的红糖发糕，给你室友带点。\"林枫捏着温热的纸包，看阳光透过行政楼的玻璃洒在地面，把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里有四个歪歪扭扭的轮廓，像极了昨体育场里转身的背影。
下午的阳光晒得走廊瓷砖发烫。
林枫抱着发糕回寝室，刚拐过楼梯口就看见苏晚晴倚着栏杆。
她穿了件浅蓝衬衫，发尾用同色发带扎着，看见他时眼睛弯成月牙：\"林观察员，心理社想请你帮个忙。\"
\"又要被煽动对立？\"林枫想起上回心理社搞\"男生情绪树洞\"，被成\"制造性别矛盾\"。
苏晚晴咬了咬嘴唇：\"我们想征集'男生情绪日记'，但怕重蹈覆辙。\"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叠问卷，封皮上有被揉皱的痕迹，\"其实我看过那些日记，大部分不是抱怨，是......\"她顿了顿，\"是想'我也会害怕'\"。
林枫望着她睫毛在眼下投的影子，突然想起昨晚苏晚晴发的消息：\"你转身那一刻，像极了打破牢笼的英雄。\"他当时回了\"普通人\"，但此刻看着她眼底的期待，忽然明白所谓\"普通人\"，大概就是愿意为另一个\"普通人\"多走一步的人。
\"不如改成'我的高光五分钟'？\"他，\"不限性别，不限主题，只讲真实瞬间。\"苏晚晴的眼睛亮起来：\"比如？\"
\"比如张野第一次打拳赢了师父时手抖，\"林枫想起室友们的脸，\"比如赵子轩给女生递情书被拒，却笑着'下一个更乖'；比如陈默做出第一个程序时，在寝室蹦了三尺高。\"他掰着手指，忽然笑了，\"这些算不算高光？\"
苏晚晴掏出手机快速记着：\"就这么定！
陈默能帮忙做匿名投稿平台吗？\"
\"他现在估计已经在敲代码了。\"林枫想起中午回寝室时，陈默的电脑屏幕上已经跳出\"投稿系统\"的框架图——那个总\"三次元麻烦\"的技术宅，此刻正咬着笔杆研究用户协议，活像只发现新玩具的松鼠。
夜色漫进404时，陈默的电脑屏幕还亮着。
赵子轩趴在他肩头看进度：\"这界面能不能弄粉一点？
女生喜欢粉的！\"张野在地上打简化版螳螂拳，嘴里念叨着\"左勾拳要快，右直拳要稳\"——他这是给军训方阵想的招式。
\"叮咚\"一声，投稿平台弹出第一条消息。
陈默推了推眼镜：\"匿名用户001：'高三那年，父亲住院。
我在厕所哭了半时，因为他\"男人不能软弱\"。
现在我想告诉他，哭完的我，才能把病历单填得更清楚。
'\"
评论区瞬间被刷爆。
赵子轩凑过来看，突然吸了吸鼻子：\"我初三时......\"他猛地闭嘴，抓起桌上的可乐猛灌，喉结上下滚动。
张野的拳停在半空，指节捏得发白。
陈默的鼠标悬在\"通过\"键上，犹豫两秒后重重按下——屏幕上，那条投稿变成了醒目的\"精选\"。
敲门声响起时，四个人同时僵住。
张野本能地挡在最前面，赵子轩抄起靠垫（他这是\"防狼武器\"），陈默快速关掉投稿平台。
林枫打开门，看见王教官站在走廊里，肩章在楼道灯下泛着冷光。
\"教官？\"林枫喉咙发紧——上回军训时，王教官因为张野顺拐差点吹爆哨子。
王教官没话，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下月新生军训，我想试点'非标准化结业表演'。\"他目光扫过屋里的混乱：张野的拳谱摊在地上，赵子轩的土味情话本子露着半页\"你知道我和唐僧的区别吗？
唐僧取经，我娶你\"，陈默的电脑屏幕还亮着\"AR特效\"的设计图，\"你们，有没有想法？\"
张野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星：\"武侠主题方阵！
我可以教他们螳螂拳！\"
赵子轩蹦起来：\"集体土味情话告白！
要那种全校女生都能听见的！\"
陈默推了推眼镜：\"建议加入AR虚拟评分系统，用动作捕捉代替人工打分，减少主观干预。\"
王教官的嘴角动了动，林枫猜他大概在憋笑。
这位总板着脸的督察组长，此刻鬓角的白发被穿堂风吹得轻轻晃动：\"把方案写出来，下周给我。\"他转身要走，又停住，\"上回你们的表演......\"他清了清嗓子，\"挺有想法。\"
门\"咔嗒\"关上后，寝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然后赵子轩突然平林枫身上：\"老林你看！
连教官都认可咱们了！\"张野用力拍他后背：\"轻点儿！
老林身板儿！\"陈默的键盘敲得噼啪响，屏幕上已经跳出\"军训方阵创意方案\"的标题。
林枫被挤在中间，闻着赵子轩身上的可乐味，张野衣服上的青草香，陈默电脑散发出的电子元件热度，突然想起刚开学那——他拖着行李箱站在404门口，看见三个\"奇葩\"时的绝望。
此刻他望着室友们发亮的眼睛，忽然明白，有些混乱不是麻烦，而是风。
风会掀翻公告栏，也会把新的种子吹向更开阔的地方。
深夜十一点，林枫趴在书桌上写观察员日志。
台灯的光把字迹染成暖黄：\"真正的规则，不该是用来束缚饶，而是用来保护那些不想装英雄的人。\"手机震动，是老猫的消息：\"第三集预告片剪好了，名字蕉当规则开始听人话》。\"
他望向窗外，404的灯还亮着。
赵子轩对着镜子练习新口号，手舞足蹈地念：\"高光不打烊，快乐不限量！\"张野在地上铺了张席子，要\"夜练螳螂拳\"，结果刚打了两招就趴在席子上打呼噜。
陈默的电脑屏幕闪着幽蓝的光，他正往投稿平台里加防沉迷系统——虽然目前为止，所有投稿都像春的野草，疯长着冒出头来。
\"我们还在，继续闹。\"林枫轻声。
他合上日志本时，手机弹出条新通知：\"校园生活观察员林枫，明日上午九点列席学生事务联席会。
议题：\"
后面的字被手机自动折叠了。
林枫望着屏幕上未读的\"议题：\"二字，忽然笑了——反正不管是什么，总不会比过去这一个月更热闹。
他关上台灯，听见室友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像首跑调却温暖的夜曲。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校园生活观察员\"的名牌照得发亮，那上面的字迹，正随着风，慢慢渗进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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