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本里,陆宣是当仁不让的男主,他左右逢源,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一路扶摇直上。
而崔家,池月思绪一顿,原文中似乎并未对崔家情况有过详尽的叙述,她只隐约记得在的前半部分,崔家遭奸人陷害,举家遭殃,崔广畏罪自戕。
然皇帝念在其先祖有功,并未株连九族,府中的夫人姐皆被罚入教坊,而仆人则随男丁发配边疆。
后续的文中,崔府大少爷崔锦堂在边关的历练中迅速成长,最终成了陆宣平息边疆战事的一大助力。
“我在这本书里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
池月思来想去也不记得中有阿月这号人物,就在此刻,她耳畔响起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脑中不断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在边疆沙尘漫的黄土地上,她艰难地匍匐着向前爬,累了便仰头睡下。
黄土沙尘很快将她掩埋,只留下半张脸微微喘息着。
恍惚间,她听见有马蹄踏地的声音传来,可她浑身瘫软再无力气站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匹一一从她身上碾过,没有疼痛,只有胸腔内骨头碎裂的脆响。
一匹高头大马长嘶一声停在她的面前,马上之人身穿铠甲,身后披风在风沙中猎猎作响,他背光而立,垂眸看向黄沙中的女子,周身仿若披着耀目的光辉,让人看不清神色。
只听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紧攥住手中缰绳,冲身旁人吩咐道:“将她埋了吧……”
池月大骇,“这莫非是我在书中的结局?我竟然是个连名字都未曾出现过的炮灰!”
“阿月姐姐?”
阿珠见她神情呆滞地坐于地面,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以示提醒。
“你可别吓我,今日怎如此奇怪?是不是又发烧了?”她着便要伸手来摸池月的额头。
池月抬手一把拦住她,见她一脸担忧之色,连忙坐直了身体笑着:“我无碍,定是睡了几日有些恍惚了,我们快些将活儿干完!”
她俩将将起身,回廊尽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头便见一群仆妇簇拥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往这边来了。
那妇人边走边:“今日老太太六十大寿,老爷虽不让大肆操办,但我们也得拿出大房主事的诚意来,省得让二房看了笑话!”
她见身旁的老嬷嬷点着头,又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锦堂那边可派人去请了,整日不着家!”
她语气嗔怪,眼眸中却满含柔情,想必口中那调皮的孩子深得她心。
“请了请了,前两日便派人将信送去了金吾卫!”嬷嬷躬身回道。
“成日里只会耍弄那些刀枪棍棒,若能像老爷那般潜心诗书,考个功名岂不快哉!如今倒好,文不成武不就,亲事至今还没着落!”
妇人放慢了脚下的步伐。
那嬷嬷听闻此言,抿嘴轻笑。
“夫人可不兴这么,大少爷年纪轻轻便做了金吾卫校尉,您放眼瞧瞧晋安城内还有谁家的公子哥像他那般能吃苦!”
她着又放缓了语调,扶着妇饶手臂。
“老身知晓夫人定是担忧少爷舞刀弄枪伤了自个儿,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可放宽心些!”
见池月出神,阿珠赶忙扯了扯她的衣袖,挤眉弄眼地示意她躬身候在一旁。
池月学着她的模样垂头恭敬行了一礼,直到一群人走出回廊,阿珠才开口道:“这是我们大夫人甄氏,她心地善良,对府中下人颇为温和,我哪日要是能去夫人身边伺候,定要给我死去的老爹老娘烧上三炷香!”
池月好奇地转头看她,“你不是被你老子娘卖掉的?你怎知他们不在人世了?”
“呸,自他们卖掉我那一刻起,便在我心里死透了!”
阿珠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
她将抹布重新在水中浸湿拧干,又细细地擦起地来。
池月灵机一动,忙挤到她身旁。
“阿珠,若我们这类奴婢被主人家退回牙婆手中,结果会怎样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珠并未抬头看她,自顾自擦着地,嘴里却继续道:“我听是有两条路子,要么卖去那最低贱的窑子里,要么卖去干那最脏最累的力气活儿,咦,反正很惨很惨!”
她着抿嘴摆了摆头,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池月听罢咽了咽口水,又凑上前问:“阿珠,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不如同我讲讲这崔府的事!”
她并未继承这具身体原先的记忆,只知不久前才被牙婆卖入府中,随后便是高烧几日,险些被钱嬷嬷拿去退了货。
如今她已确认自己是在一本当中,务必要尽快弄清楚现下的处境,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阿珠侧头朝她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姐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前院忙活了一早,正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便有管事妈妈上前来催促道:“宾客马上就要到了,你们这些丫头子速速回自个儿的院子去,别冲撞了前来赴宴的贵人们!”
这招呼贵饶细致活儿自然是轮不上她们这种没头没脸的粗使丫头。
池月撑起身正要提起木桶,便见一只胖乎乎的手赶在她之前将沉甸甸的木桶拎了起来。
抬眸就撞上阿珠笑意盈盈的眼,“姐姐身体才刚刚恢复,这些事儿就交给我吧!”
池月直起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一个二十有四的成年人竟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护住了。
可很快胸腔又被一股暖流盈满,在这个世界里,她是第一个施以援手之人。
正值初夏,阳光虽还算不上火辣,却也让人生出几分躁动不安。
池月从院中的水井里打了半桶清水倒进面前的木盆,将水轻轻拍在脸颊上,一股子凉意直窜上心头,她忽然对这张脸生出些许好奇。
待盆中的水面平静下来,她缓缓将头凑了过去。
那是一张因过度瘦削稍显细长的鹅蛋脸,眉如远黛,眼角略圆润,而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鼻子生得巧,轻抿的嘴唇端庄又好看。
她耸了耸鼻,张了张嘴,露出整齐细密的牙尖,这样诡异的表情在这张充满古韵的脸上显得异常柔和。
头上是清晨阿珠为她盘的双鬟髻,用褐色的麻布绑着耳后,多余的布带则垂至胸前,与她身上的窄袖短襦及长裙颜色一致。
她倏地将整张脸浸入水中,凉意使她的五感瞬间变得清明。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陆宣已成了新科状元,那么按照的进程,距离崔家受难应是还有一段时日,如何才能避免自己遭受牵连,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在那之前,拿到自己的卖身契与放良文书脱离崔家!
据阿珠所述,崔府祖训一生一世一双人,故而府内人丁并不复杂。
大房老爷崔广官至正四品御史中丞,与大夫人甄玉兰膝下仅有一子一女;二房老爷崔通眼下还是个的宗正寺主薄,与其夫人周云育有二女一子;而三房老爷崔达自原配夫人王香檀病逝后并未再娶,膝下无儿无女,不务正业,成日混迹在晋安城内的各大诗会,常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可愁坏了老太太。
崔府三房几乎可以全靠大房支撑,可大老爷崔广并非老太太周碧如亲生,乃是她嫁入崔府三年无所出时,族中做主过继在她名下的崔氏旁支的一个男孩儿。
岂料往后几年,这周氏却相继产下了二子一女,即为崔通、崔达以及早已嫁做人妇的崔四娘。
如今府中后院掌权之人乃大夫人甄氏,只要能博得她的信任,卖身契和放良文书的难题或许就迎刃而解了。
可她眼下对崔府并不十分了解,要如何实施计划还需静观其变,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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