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问,老者便直指修行根本:“何谓‘道法自然’?魔气狂暴肆虐,与此言可悖乎?”敖烁略一思索,沉稳答道:“道法自然,非指放任无序。乃言地运行,万物生灭,自有其律序。魔气虽暴,亦属地能量之一脉,如江河奔涌,疏导之可为利,堵塞之则成患。控魔、御魔、乃至炼魔晶以为用,亦是循自然之势,求其‘和’而非灭其‘存’。悖与不悖,存乎一心,在于用之者是否顺乎道平衡。”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第二问更加刁钻:“杀伐之术,戾气横生,如何印证‘上善若水’之境?”敖烁眉心微蹙,此问涉及兵戈杀伐与至柔之道的矛盾。他正斟酌词句,旁边早已抓耳挠腮、憋得难受的颜润城眼睛一亮。
哎呀,前辈您这话问到点子上了!”他一脸“终于能话了”的兴奋,对着敖烁挤眉弄眼,“敖烁兄弟博学,讲那些玄乎的晚辈听着都晕。咱点实在的!您看那水,平时是柔吧?滋润万物不争不抢,这‘上善’绝对到位!可您别忘了,洪水滔时能摧城灭国,寒冬凝结成冰棱尖刺,那也是一等一的‘利器’啊!”
“降妖师的剑,就跟这水一个道理!护佑一方百姓安宁,斩除为祸人间的妖魔,这杀伐,是为了更大的‘和’,是大的‘善’!您对不对?真有魔崽子打上门了,那就得亮剑,‘上善’它也得能劈能砍才行嘛!”
他这一通看似东拉西扯,实则歪理中透着朴素的“止戈为武”之理,更把话题引向了守护苍生的实际功用。敖烁顺势接道:“正是。剑为凶器,然执剑之心可怀慈悲。为护苍生而执剑,其心若水,虽行杀伐之事,其意仍归于善、守于和。此乃以武止戈,以杀卫道。”
老者捋须,看着振振有词、努力把“忽悠”包装得很有道理的颜润城,又看看沉稳补充、将歪理扶正的敖烁,哑然失笑:“倒也有趣。强词夺理,却也歪打正着。”第三问,老者目光陡然深邃:“若为下苍生故,需牺牲至亲挚爱,当如何?此为道,亦或非道?”
此问诛心!敖烁心神剧震,脑海中瞬间闪过龙宫亲人、挚友颜润城……他面色凝重,陷入沉思,一时竟难以作答。颜润城也收起了嬉笑,脸色发白,这问题太重了。
见挚友卡壳,颜润城心中焦急,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拍案:“前辈!您这问题问得刁钻!可您想想,为啥非得是‘牺牲至亲挚爱’?这不是逼着人选‘道’还是‘情’吗?真正的‘道’是啥?是让大家都活得更好啊!降妖除魔为啥?不就是为了能让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都安安稳稳过日子嘛!”
“实在没辙……那也得看牺牲的是谁、救的是谁!要我,与其在这儿琢磨牺牲谁,不如想想怎么把魔崽子们都收拾干净了,让这种糟心事压根儿别发生!这才是正道!您是不是这个理儿?”他站起来比划着,把“实用主义”和“解决问题导向”发挥到了极致。
敖烁被颜润城这近乎耍赖却又充满生命力的回答激得心胸一阔,那份沉重瞬间被冲淡许多。他起身,郑重向老者一揖:“前辈此问,直指本心,拷问道心。晚辈愚见,大道至公亦至情。牺牲与否,存乎抉择,更在于是否赢不舍一人’的信念与‘扭转乾坤’的能为。若真至绝境……抉择本身,亦是行道之路。但润城所言,亦是晚辈心之所向——唯有变强,守护所有,方为不辜负苍生与至亲之道。”他巧妙地融合了颜润城的“不放弃”精神和自己对抉择的认知。
竹庐内陷入短暂的寂静。老者看着眼前这对风格迥异却配合无间的年轻人,一个如深海沉静,一个似溪流跳脱。良久,他抚掌大笑:“好!一个引经据典,根基扎实;一个另辟蹊径,歪打正着!论道之途,本非一家之言。锐意进取,不舍不弃,亦是通达之道。此关,过了!”
老者衣袖一挥,一个沉甸甸的锦囊落在矮几上,内里魔晶光华流转,灵气充沛,不多不少,正是一千枚上品魔晶!
当敖烁与颜润城带着满袋魔晶回到青阳城时,西城角已是一派繁忙景象。
林芷蓉正以精纯的土木灵气引导巨石,修补石弓裂痕,凤鸣剑悬浮一侧,引动地脉之力相辅。林轩的火尖枪插在地上,枪头烈焰蒸腾,将特殊矿石熔炼成修补材料,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快点快点”。一把素雅的纸伞撑开,漂浮在半空,伞下并无实体,只有淡淡的月华般清辉笼罩整个工地,千年女鬼辛夷以其精纯的阴灵之气调和着狂暴的土石火灵之力,让修复过程更加平稳流畅。
同时,玄玥与熙娆也已归来。晶莹剔透的净元神水融入石弓本体,又化作四道清泉,沿着城基流向其余三座石弓方位。澎湃纯粹的滋养之力注入,石弓上的符文瞬间被点亮,发出低沉的嗡鸣,那道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整个青阳四御结界光华大放,原本暗淡的灵光变得凝实厚重,仿佛一层流淌着符文的光壁覆盖全城,散发出远超之前的稳固与威严。
夕阳的金辉洒在修复一新、灵光熠熠的石弓上,也洒在齐聚城头的众人身上。敖烁看着眼前景象,感受着结界中澎湃的力量,目光扫过同伴们疲惫却透着欣喜的面容,最后落在林芷蓉望向玄玥手中玉瓶的侧脸上。
一场智与力的考验暂告段落,青阳城的壁垒更加坚固。然而,魔族阴影仍在,前路风浪未知。这短暂的合作与各自的功绩,是凝聚的开始,还是更多暗流的伏笔?敖烁心中一片宁静,却也深知,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他握紧了袖中的龙吟剑鞘,目光投向远方魔气隐隐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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