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卡在牙缝里,越变越大,烫得我整条舌头都麻了。我猛地一咳,那玩意儿连着半口血直接喷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
归墟剑呜出鞘,悬在半空,剑尖直指赵无锋。
他正跪在地上喘气,黑甲缝隙里渗出墨汁般的液体,顺着铠甲往下淌,滴到砖面竟腐蚀出缕缕白烟。右腿的金属护甲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木质结构,纹理扭曲如老树根,关节处还嵌着几枚铜钉——和师父当年那条木腿,一模一样。
“你这身板……修得挺别致啊。”我抹了把嘴角血沫,顺手抄起账本残页把青铜钥匙裹住塞进袖口,“穿山甲成精也没你这么能藏。”
赵无锋没吭声,脑袋一点一点,像是被什么拽着脖子往地里按。他右腿已经完全变成木头,脚掌落地时发出“笃、笃、笃”三声,节奏工整,和司徒明每卯时敲柜台的算盘声分毫不差。
我后退半步,七柄水晶剑在体内轻震。
归墟剑突然动了。一道寒光掠过,赵无锋木腿表面浮现出三个古篆——“无咎”二字,笔画边缘带着焦痕,正是师父当年用烧红铁签在我胎记上烙下的印记。
空气凝住了。
连苏红袖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就在这时候,当铺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道袍的孩拄着拐杖走进来,约莫七八岁,头发乱糟糟扎了个冲鬏,左耳垂晃着枚缺角铜钱,走一步叮当响。
他站在门口,歪头看我,咧嘴一笑:“无咎,给师父倒杯茶?”
我差点把舌头咬断。
七剑齐颤,可归墟剑却自己收了鞘,安静地趴回我背上,像只见了主饶狗。
孩迈步进来,木拐点地,又是“笃、笃、笃”三声,和赵无锋腿上的节奏叠在一起,听得我脑仁发胀。
“你谁家走丢的?”我盯着他耳朵上的铜钱,“再不回家,晚上妖精把你叼去熬汤。”
他笑嘻嘻地往前走,根本不理我的话:“你鞋底沾血了,进门前怎么不一声?还是跟时候一样邋遢。”
我指尖一紧。
这话……是上个月苏红袖拦我进门时的。
她现在还躺在地上,脸色发青,嘴唇微动,喃喃吐出几个字:“你回来了……”
赵无锋突然抽搐了一下,木腿“咚”地砸地,整个人瘫软下去,铠甲裂开,黑水从胸口涌出,在地面汇成一条细线,直奔祭坛方向。
孩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柜台前,伸手就要去摸那个豁了口的紫砂壶。
我一闪身挡在他前面,算盘残珠从袖中滑落,五指一掐,布了个听声辨位的局。
可他的脚——压根没踩出声音。
只有木拐落地,清清楚楚三响。
和司徒明叫醒我的时辰,一模一样。
“你装神弄鬼也得有个限度。”我把算盘珠捏在掌心,“师父三年前才断的腿,你这木头都快烂成炭了,少拿这副模样唬人。”
孩抬头看我,眼睛亮得不像孩子:“那你告诉我,我背你回当铺那晚,下的是雨,还是雪?”
我喉咙一紧。
记忆翻涌上来——那夜风雪交加,老道士一身湿透,背着襁褓中的我撞开当铺门,抖着手把我放在柜台上,嘴里念叨:“这娃命硬,能活。”
“是雪。”我。
“错了。”孩摇头,“是雨。倾盆大雨,雷劈了后巷那棵老槐树,火光照亮半条街。你身上盖着块油布,不是棉被。”
我太阳穴突突跳。
他的……是对的。
可这段记忆,我从未告诉任何人。
包括师父自己。
“你是谁?”我声音压低,“借个壳子蹦跶,也不看看主家答不答应。”
他不答,反而踮脚去够架子上的旧茶罐:“你泡的茶越来越难喝,以前我喝一口就得吐,现在……连吐的力气都没了。”
话音刚落,柜台下那堆算盘残珠“砰”地炸成粉末,一股因果乱流冲而起,墙面残留的地脉图瞬间扭曲,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
泥泞街道,暴雨如注。
老道士单肩背着襁褓,右腿已是木制,踉跄着推开当铺门。烛光映出他满脸雨水,怀里婴儿啼哭不止。
画面一闪即逝。
我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
赵无锋的黑水还在爬行,苏红袖的呢喃越来越清晰,孩已经坐上柜台,晃着两条短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桃酥。
他咬了一口,渣子掉在柜台上。
“这次……要慢慢嚼……”他学着师父的语气,眼角堆出皱纹。
我猛地抬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桃酥。
焦边,油纸完整,一角微糊。
和三年前师父留下的那一块,一模一样。
但我知道,这不是真的。
真桃酥不会话,也不会复刻记忆。
它是饵,是钩,是想让我把自己也当成一段可以重写的过去。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同时默念算盘三响:咚、咚、咚——咚咚咚。
市井日常最磨人,也最救命。
疼痛让我清醒。
“你不是师父。”我盯着他耳朵上的铜钱,“师父从不叫我‘无咎’。”
他歪头看我,笑容不变:“那你想听真话吗?比如——你根本不是我捡回来的。”
我手指一僵。
“你是自己爬回当铺的。”他晃着腿,“那夜里,门自己开了,你光着脚走进来,手里攥着半块桃酥,:‘爹,我饿。’”
我脑子里轰地一声。
不可能。
我从未有过父亲。
师父过,我是从乱葬岗抱来的野种,生母不知是谁,生父早化成了土。
“放屁。”我冷笑,“编故事也得讲个谱。”
他忽然不笑了,眼神沉下来,像一口枯井。
“你忘了吗?”他低声,“你每世轮回,都会在这一回来。带着伤,带着血,带着一把锈剑,站在这里,问我——‘我是谁?’”
我后背发凉。
七剑在体内躁动,可没有一柄指向他。
它们沉默着,像在认主。
苏红袖突然剧烈抽搐,九尾无意识扬起,一条尾巴扫过烛台残骸,火星飞溅。
赵无锋的木腿泛起幽光,三个“无咎”刻痕开始渗血。
孩从柜台跳下来,木拐点地,三声清响。
他走到我面前,仰头看我,的手抓住我衣角。
“这次,别走。”他,“留下来,当我的掌柜。”
我低头看他。
那张脸,渐渐模糊,又清晰。
像师父,又不像。
像过去,又像未来。
我缓缓抬起手,把那半块焦桃酥放进怀里。
“茶凉了。”我,“想喝,自己烧水。”
喜欢当铺掌柜:七剑归一斩天机请大家收藏:(m.183xs.com)当铺掌柜:七剑归一斩天机183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