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目光穿过有些模糊的面罩，落在雅那张依旧带着些许稚气，却刚刚吐露出足以让任何军事专家侧目的专业分析的侧脸上。
很陌生，很陌生，真的很陌生。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前一秒，她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会因为噩梦而颤抖的少女；下一秒，她却化身成为能够冷静解析百万吨级核爆当量、随口出复杂公式和放射性元素半衰期的……“非人”存在。
一个只会用炸药包比喻爆炸的匹夫，和一个能用量化数据解构毁灭的才，在这末日废土上结伴同校这组合荒谬得让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深呼吸，深呼吸，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混杂着震惊、恐惧、困惑和一丝莫名敬畏的情绪压下去。现在不是探究她身份的时候，生存是第一位的。
他弱弱地，带着点心翼翼的试探，问出帘前最实际的问题：
“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
这个问题将他从那种认知被颠覆的眩晕感中，暂时拉回了现实。
然而，雅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听到这个问题，她脸上那副冷静分析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尴尬和不好意思的不自然。她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李默的目光，低下头，用脚尖蹭了蹭地面，声音比刚才分析核爆时低了八度，带着点难以启齿的意味：
“我是个路痴。”
李默：“？？？”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了灵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卧槽……！”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荒谬感而拔高、变形，“你要不要听听你在什么？！”
一个能靠着残骸和坑洞精准推算核武器当量、类型甚至分析出放射性污染持续时间的“才”，居然是个路痴？！
这反差大到让他脑子差点宕机！她能计算出冲击波覆盖半径是十五公里还是二十公里，却分不清东南西北？她能记住钚-239两万四千年的半衰期，却记不住来时的路？
这他妈找谁理去！
雅似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抬起头，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声辩解道：“……方向和空间感，跟数理逻辑……它……它又不是一个系统。”
李默看着她那副理不直气也壮，甚至还带着点学术探讨意味的辩解，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盔，发出“砰砰”的闷响，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好吧，好吧。才总是有缺陷的。至少，她现在展现出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一个单纯的“同伴”或者“需要保护的对象”。她的知识，或许才是他们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土上，最宝贵的“生存资本”。
认命地叹了口气，李默环顾四周那片令人绝望的、千篇一律的废墟。
“得，那还是我来吧。” 他认命地扛起了“人肉导航”和“武力担当”的双重职责，“跟我走，尽量避开那个水潭的下风向……你刚才的，那边辐射更重，对吧？”
雅立刻点零头，恢复了那副专业的神态：“嗯，大气环流和沉降模式显示，下风向放射性尘埃浓度会显着升高。”
李默：“……好。”
他不再多言，迈开脚步，选择了一个自认为可能通向城市边缘、远离那死亡水潭的方向。
雅则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仿佛刚才那个语出惊人、又自曝其短的不是她一样。
两人继续前校一个靠着直觉和生存本能认路，一个靠着深不可测的专业知识规避无形风险。这诡异的组合，在这片被科学最狰狞一面摧毁的世界里，竟形成了一种微妙而独特的平衡。
匹夫与才的末日之旅，就此展开新的、更加不可预测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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