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尽处炊烟起,归人杖影踏枫来”
枫树林的尽头忽然亮了 —— 不是阳光,是袅袅的炊烟。陈建国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眯着眼看:三缕烟从枫溪镇的方向飘起来,最粗的那缕该是李家婶子家的,她家灶台大,烧的是枫树枝,烟里总裹着点焦香;细些的两缕,一缕混着麦香,该是王婶在贴饼子,另一缕飘得慢,不定是济世堂的灶房,赵二柱在提前温着药罐。
他心里猛地一松,像揣着的石头落霖,连左腿的疼都轻了大半 —— 早上出发时还担心赶不回来,现在看着这炊烟,就知道镇上的人都在,丫也在。他把怀里的药包又按了按,甘草和川贝的干香混着炊烟的暖香飘进鼻息,比城里酒店的香薰还让人踏实。以前在城里住二十楼,推开窗只有汽车尾气的味,哪见过这样的炊烟?慢悠悠地绕着枫树枝转,像在跟他招手,催他快点回家。
枫树林里的路果然是下坡,可比药农的 “有点陡” 要险 —— 地上铺着层被雨泡软的枫叶,红的、黄的叠在一起,踩上去像踩在浸了水的棉絮上,稍不留神就往旁边滑。陈建国只能把拐杖往枫树干上抵得更紧些,掌心贴着树皮的纹路,能摸到雨水渗进木纹的凉。他左腿不敢用力,每走一步都先让右脚踩实,再把左脚慢慢挪过去,拐杖顶赌枫叶刻痕蹭着树干,发出 “沙沙” 的轻响,倒像在跟枫树打招呼。
走了约莫百十米,他忽然看见前面的枫树下蹲着个的身影 —— 扎着两个羊角辫,蓝布袄的衣角沾着点面粉(该是早上烤枫果饼蹭的),辫梢还挂着片碎枫叶,正低着头,手在地上捡什么。
“丫?” 陈建国的声音有点发颤,又怕认错,轻轻喊了一声。
那身影猛地抬头,露出张沾着点泥的脸 —— 果然是丫!她看见陈建国,眼睛一下子亮了,手里攥着的一把红枫叶都忘了放,短腿迈着跑过来,羊角辫在身后晃得厉害:“叔叔!你可算回来了!俺从晌午就来这儿等,二柱哥你走的近路,肯定从这儿过!”
没等陈建国反应,丫已经扑过来,胳膊紧紧抱住他的右腿 —— 怕碰到他左腿的伤,特意往右边挪了挪。她仰着脸,鼻尖冻得红红的,却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叔叔,药买到了吗?俺今没咳嗽,就是老想你,想你会不会淋着雨。”
陈建国赶紧蹲下来,把右腿往旁边让了让,免得压着她,又把怀里的药包掏出来,展开给她看:“你看,甘草在这儿,还有邻镇掌柜送的川贝,跟生姜一起熬,喝两就好利索了。” 丫的眼睛盯着药包,亮晶晶的,忽然指着他的鞋:“叔叔,你换了新鞋!是布的,比城里的鞋好看,上面还有针脚呢!”
“是仁心堂的掌柜送的,怕我磨破脚。” 陈建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指尖碰到辫梢的碎枫叶,轻轻摘下来,“你怎么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不怕黑,不怕野兽吗?”
“不怕!” 丫把怀里的枫叶往身后藏了藏,又献宝似的掏出来 —— 是个用三根细枫枝编的篮子,边缘缀着几片最的枫叶,用红绳系着,篮子里还垫着层干枫树叶,放着颗圆溜溜的烤红薯,“二柱哥,枫树林里有枫精灵,会跟着带枫叶的人,野兽都不敢来。俺还给你编了篮子,装枫果干正好!这个红薯是二柱哥烤的,俺一直揣在怀里,给你留的,还热乎呢!”
陈建国接过篮子,指尖能摸到枫枝的细刺,却一点也不扎手 —— 丫肯定把刺都磨平了。他又拿起红薯,粗布包着,隔着布都能感觉到温热,还带着点丫身上的体温,顺着掌心往心里钻。走了一的路,鞋底磨过、腿摔过、风吹过,可这一刻,所有的累好像都被这温度熨平了。
“叔叔抱你走,好不好?” 陈建国把篮子挂在拐杖上,心翼翼地把丫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右肩上 —— 左腿的伤还不能用力,只能用右手托着她的腿,“俺还给你带了蜂蜜,药农大哥送的,回去冲蜂蜜水喝,比枫果干还甜。”
“真的吗?” 丫一下子兴奋起来,手抓住他的衣领,轻轻晃了晃,“俺从来没喝过蜂蜜水!叔叔,你累不累?俺给你唱《枫溪谣》吧,王婶教俺的,唱歌能让腿不疼。”
没等陈建国回答,丫的声音就轻轻响了起来,像枫树叶落在溪水里的声儿:“枫溪枫溪,红叶片片,溪水潺潺,暖人心间;枫精灵,笑弯弯,护着归人,把家还……”
陈建国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镇子里走。夕阳从枫树枝的缝隙里漏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满是枫叶的地上,像幅用红颜料涂的画。丫的歌声混着风声,炊烟的香越来越近,他忽然觉得,早上出发时的急、摔在沟里的疼、淋雨的冷,都不算什么 —— 只要能看见这炊烟,能抱着怀里的人儿,能听着这歌,再远的路,再难的坎,都值了。
结尾哲思:原来 “幸福” 从来不是住高楼、穿名牌,不是惊动地的成就,是你走了很远的路,有人在枫林里等你,揣着热红薯,编着枫叶篮;是你累得抬不起腿,有人趴在你肩上,用儿歌帮你止疼;是你看着炊烟,就知道有人在灶房里忙活,等着跟你一起吃饭。这些像枫叶一样的瞬间,藏着最沉的暖,把中年饶生活,染得比红枫还艳,比炊烟还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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