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和依旧，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林墨的脖颈，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苏晴在他手上！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林墨的心脏。
“沈……沈教授。”林墨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因极致的克制而微微发颤，他不能让对方听出他方寸已乱，“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和你，做个最后的道别，顺便……聊聊。”沈国立的声音带着一种智者在俯瞰棋局的从容，“林墨，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敏锐，坚韧，有原则。可惜，你的视野还是被所谓的‘规则’和‘责任’束缚住了。”
“你用数百万饶财富和生计作为你‘实验’的代价，这无关视野，这是犯罪！”林墨咬牙道。
“犯罪？”沈国立轻笑一声，带着一丝怜悯，“什么是罪？金融市场的规则，本就是人类自己编织的脆弱蛛网。我只不过是在测试这张网的极限，寻找它真正的‘锚点’。优胜劣汰，资源配置，这不正是市场经济的核心吗？我让资金和风险以更‘高效’的方式流动，何罪之有？”
他的理论扭曲而冷酷，将赤裸裸的掠夺包装成崇高的经济学实验。
“你把苏晴放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林墨试图将话题拉回。
“苏晴姐很安全，也很勇敢。”沈国立不急不缓，“她只是我邀请来，确保我们这次谈话能够顺利进行的一位‘客人’。林墨，你破坏了我在‘寰宇科技’的布局，抓住了‘信使’，甚至查到了我的身份……你几乎毁了我毕生的心血。但你知道吗？我反而有些欣赏你了。”
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这个世界需要混乱，需要破而后立！旧的体系已经僵化，充满了伪善和低效！我需要一场足够大的风暴，来冲刷这一切，为新的秩序开辟道路！你，林墨，本可以成为新秩序的见证者，甚至参与者……”
“我永远不会与你同流合污！”林墨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中带着一丝真正的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冰冷。
“那太可惜了。”沈国立的声音重新变得淡漠，“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了。那么，按照古老的规则，游戏该结束了。”
林墨的心猛地揪紧：“你想干什么？！”
“放心，我不会伤害苏晴姐。她是一位优秀的金融从业者，不该被卷入这种粗俗的结局。”沈国立的话像是在宽慰，却更让人毛骨悚然，“我只是想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当维系你信念的一切都被抽空时，会是何种感受。”
他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
“记住，林墨，你本有机会看到更壮丽的风景，但你选择了守护那片注定要被浪潮淹没的沙滩。”
话音刚落，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苏晴！！”林墨对着已经断线的手机低吼，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立刻回拨苏晴的号码，已无法接通。
他像疯了一样，立刻联系“磐石”，语无伦次地汇报了刚才的通话和苏晴可能遭遇的危险。
“我们已经定位到信号最后发出的位置！”“磐石”的反应极其迅速，“是城西一处废弃的化工厂！特别行动组和救援组正在全速赶去！林墨，你留在原地，等待指……”
“我等不了！”林墨几乎是吼着打断了“磐石”，“告诉我具体位置！我现在就要过去！”
他无法忍受在这里无助地等待，无法想象苏晴独自面对那个疯子会发生什么！哪怕明知危险，他也要去！
获取地址后，林墨抓起车钥匙，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办公室，冲进羚梯，冲向了停车场。他从未觉得电梯如此缓慢，城市的道路如此拥堵。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沈国立最后的话语——“亲身体验信念被抽空的感觉”。那个疯子到底对苏晴做了什么？他所谓的“结局”又是什么？
一路风驰电掣，闯了不知多少个红灯，林墨终于赶到了那座位于城市边缘、荒草丛生的废弃化工厂。
工厂外围已经被先期到达的警方封锁。林墨亮明身份（专案组已协调），跌跌撞撞地冲过警戒线。
厂房内部空旷而阴暗，弥漫着铁锈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几束强光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映照出扭曲的管道和废弃的反应釜。
“在这里！”一名特警喊道。
林墨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狂奔过去。
在厂房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苏晴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孤零零的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上贴着胶带。但她看上去没有受到物理伤害，只是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但在看到林墨的瞬间，那惊惧化为了强烈的担忧。
而沈国立，就站在她身边几步远的地方。他没有拿武器，也没有试图挟持苏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熨帖的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冲进来的林墨和迅速将他包围、枪口直指自己的特警们。
他的神情，没有慌乱，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完成了某种仪式的奇异平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洞悉一切的嘲讽。
“你来了，林墨。”沈国立淡淡地开口，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幕，“时间刚刚好。”
林墨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晴身上，确认她安然无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想要冲过去，却被一名特警队长伸手拦住。
“沈国立！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抵抗！”队长厉声喝道。
沈国立仿佛没有听到警告，他的目光越过枪口，依旧落在林墨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林墨，我过，不会伤害她。我向来信守承诺。”他缓缓道，“但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应该已经收到了。”
礼物？什么礼物？林墨一愣。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陈永清打来的！
他下意识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陈永清焦急万分、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声音：
“林墨！你在哪里？！出大事了！刚刚……刚刚总行和监管部门联合通报！我们东海分协…因为涉及‘鼎峰集团’骗贷、‘江北钢贸’违规信贷以及内部管理严重失控……被……被 行政接管了！所有高层停职接受调查！我们……我们完了！！”
陈永清的声音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林墨的耳膜上，砸在他的灵魂上！
行政接管！ 这意味着东海分行这家他为之奋斗、视为事业根基的机构，声誉彻底崩塌，管理层被一锅端！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他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依旧平静站立的沈国立。
这就是他所谓的“礼物”？这就是他的“亲身体验信念被抽空”？！
沈国立看着林墨瞬间失血、写满震惊与痛苦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个清晰而冰冷的笑容。
“看，旧的堤坝，如此不堪一击。”他轻声，如同魔鬼的低语，“现在，你守护的东西，还在吗？”
林墨站在原地，感觉脚下的地面仿佛在寸寸碎裂。事业、信念、他竭尽全力想要守护的秩序……在沈国立这最后一击下，似乎真的开始土崩瓦解。
最终的对峙，没有枪声，没有肉搏，却以这样一种摧毁灵魂的方式，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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