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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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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朱明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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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

烛火通明,将殿内精雕细琢的金丝楠木映照得流光溢彩,却丝毫驱不散那深植于帝国权力核心的沉静与威严。

王十三正摩挲着一份由特殊药水处理过、字迹略显斑驳的密报。他的面容,在跳跃的烛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年轻,剑眉星目,皮肤紧致光滑,没有丝毫岁月流逝的痕迹,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偶尔掠过一丝足以冰封灵魂的沧桑与绝对权力浸染下的淡漠。

这份密报,经由帝国纵横四海的快船与精锐无比的驿卒,跨越了浩瀚的太平洋,最终呈递到他的御案之上。来源是北美洲的一个归顺部落首领,内容简短却石破惊:西北太平洋沿岸,一处蛮荒崎岖之地,有一个汉人名曰朱吉,纠集数个抗拒王化的部落,建“西海寨”,组“西海联盟”。虽仅几十汉人、两千余土着,乌合之众,然其首领朱吉之相貌、气度,竟与帝国海捕文书上通缉了近三十年的前朝余孽——朱瞻基,极为相似。

“朱瞻基……”

王十三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令下震颤的笑意。那不是喜悦,而是一种猛兽终于嗅到了追踪已久的猎物气息时的兴奋与冷酷。

已过去近三十载春秋,他挥师四海,碾碎一切敢于抗拒的势力,将帝国的龙旗插遍每一个角落,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全球霸业。然而,朱瞻基,这个前朝余孽,却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成为他完美功业图谱上唯一一道若隐若现的裂痕。

如今,这道裂痕终于有了弥合的可能。

他缓缓起身,身形挺拔如松,体内磅礴的内力无声运转,使得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微微扭曲。

但抓捕朱瞻基,这件事本身,依旧能给他沉寂已久的心湖带来一丝波澜。

“来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一个聆听者的耳畔响起。

殿外侍立的心腹太监立刻躬身趋入,屏息凝神。

“传旨:北洋水师提督府,即刻调拨‘镇海’级铁甲楼船三艘,精锐水师一营,备足粮秣弹药,十日内于津卫待命。另,宣锦衣卫指挥使、东厂提督速来见朕。”

“奴才遵旨。”太监未有丝毫迟疑,迅速退下安排。皇帝陛下虽沿用大明官制,但威权之盛,效率之高,远超历朝历代。他的意志,便是帝国的最高律法,不容片刻延误。

王十三踱步至巨大的琉璃窗前,望向窗外无垠的星空。从北京到那遥远的北美西北海岸,即使以帝国如今最先进的蒸汽铁甲船,借助季风与洋流,仍需不短的时日。但他有的耐心。

这一次,他决定亲自前往。

他要的,是亲手终结这段悬念,是亲眼看着那个曾经尊贵无比的对手匍匐在自己脚下,是将“朱瞻基”这个名字,从历史的逃遁者彻底变为帝国荣耀的最终注脚。

海路漫漫,正好用以回味这场迟到了太久的狩猎。

“朱瞻基,或者该叫你……朱吉?”王十三低声自语,眼中的光芒愈发锐利,“躲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露出了尾巴。也好,就让朕亲自去北美,为你,也为旧时代,画上一个彻底的句点。”

王十三的旨意迅速化为帝国的意志。东厂掌印太监秦子乌,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老太监,恭敬地跪在御前。

“子乌,”王十三的声音平淡无波,“朕离京期间,京城内外,各部院衙门,乃至市井流言,都给朕盯紧了。朕不想回来时,看到任何不该有的动静。若有异动,准你先斩后奏。”

“老奴遵旨!”秦子乌的头深深叩下,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阴冷,“陛下放心,一只苍蝇也休想在京畿之地胡乱飞舞。老奴定让这京城铁桶一般,静待陛下凯旋。”

王十三微微颔首,对秦子乌的能力,他从不怀疑。这条老狗或许狠辣,但用来看家护院,清理阴沟里的老鼠,再合适不过。

接着,他看向另一侧肃立的男子。那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身形不如其父郭英雄那般魁梧雄壮,眉宇间少了几分悍勇,却多了几分精明与沉稳。他便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郭中华。

“中华,”王十三开口。

“臣在!”郭中华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忠诚与激动。能随陛下远征擒拿前朝余孽,这是何等的荣耀!

“点齐你手下最得力的五百缇骑,备好快船,随朕出征。”

“臣万死不辞!”郭中华抬头,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必为陛下擒获逆贼朱瞻基,以慰家父在之灵!”他的父亲郭英雄,当年的锦衣卫指挥使,便是在与朱瞻基旧部的血战中力战而亡。此仇此役,于公于私,他都誓要争先。

王十三看着这位故人之子,点零头。郭中华武功或许未能完全继承其父的刚猛无俦,但这份机灵和绝对的忠心,更合他用。

浩瀚太平洋。

帝国的舰队劈波斩浪。三艘巨大的“镇海”级铁甲明轮蒸汽船,黑沉沉的船体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高耸的烟囱喷吐着浓浓的黑烟,混合着风帆,向着北美西海岸高速前进。甲板上,精锐的水师官兵和五百名身着轻甲、手持精良火铳的锦衣卫缇骑肃立,杀气盈海。

王十三独立于旗舰舰首,海风拂动他玄色的衣袍,身形稳如磐石。郭中华侍立在侧后方,心地观察着海图与罗盘。

北美西北海岸,“西海寨”。

所谓的“西海寨”,不过是依靠险峻海岸和密林用木头搭建的简陋堡垒。当那三艘如同洪荒巨兽般的铁甲蒸汽船出现在海平线上,喷吐着黑烟缓缓逼近时,寨墙上的土着战士发出了惊恐的呼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无需风帆也能疾驰的怪物。

船队并未直接炮击,而是在火铳部队的掩护下,从容放下艇。王十三一马当先,踏浪而行,竟如履平地,几步之间便已掠过海面,率先登上了岸边的礁石。郭中华率领锦衣卫精锐紧随其后,迅速控制滩头,结阵前进,动作迅捷而肃杀,火铳上的刺刀寒光闪闪。

寨门被迫打开,一个头发灰白、面容饱经风霜却仍带着一丝残余威仪的老者,在一群汉人和惊恐的土着战士簇拥下,走了出来。他手中紧握着一把磨损严重的腰刀,目光死死盯住那个一马当先、年轻得不可思议的玄衣男子。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

王十三看着那张依稀还能看出昔日帝王轮廓,却被岁月和流亡生涯侵蚀得沟壑纵横的脸,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朱瞻基,”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海风,传入每一个饶耳中,“快三十年不见,你老了。”

朱瞻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王十三那年轻面容,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近乎荒谬的不公感仍瞬间淹没了他。再看到对方身后那些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铁甲战士,以及海上那三艘如同移动要塞般的巨舰,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

绝望,如同北地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他的心脏。

然而,帝王的尊严,哪怕只是流亡的、只剩下一座破寨子的帝王尊严,也不容许他跪地求饶。他猛地举起腰刀,发出一声嘶哑却决绝的咆哮:“逆贼!朕乃大明子!众将士,随朕杀!”

他身后那几十个同样苍老的汉人家臣,发出了悲壮的呐喊,跟着他们认了一生的皇帝,发起了最后的、绝望的冲锋。那些土着战士也被感染,乱哄哄地跟着冲了上来。

王十三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甚至没有动用腰间的佩剑。

他只是动了。

身影如同鬼魅,瞬间切入人群。指风凌厉如剑,掌风开碑裂石。每一次挥手,每一次踏步,都必然伴随着骨骼碎裂和鲜血喷溅的声音。他所过之处,人如同被狂风折断的芦苇般倒下。那些简陋的武器甚至无法触及他的衣角。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绝对武力下的无情碾压。

郭中华指挥着锦衣卫火铳队在外围精准点射,阻止任何逃窜,并清理那些试图靠近王十三的土着。他看着陛下如入无人之境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敬畏与狂热。这才是真正的下无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战斗结束了。

王十三的玄衣上甚至没有沾染多少血迹。他的脚下,倒伏着一百多具尸体,其中大半是那几十名拼死护主的汉人老卒。

朱瞻基被一名锦衣卫千户用刀架在脖子上,强行按倒在地。他挣扎着抬起头,灰白的头发散乱,嘴角溢血,死死地盯着王十三,眼中是无尽的怨毒和失败者的绝望。

王十三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带下去,看好。”他淡淡地吩咐道,“连同其他俘虏,一并装入囚船。”

“是!”郭中华大声应命,挥手让手下将朱瞻基及其残余的十几名心腹捆缚结实。

诏狱。

巨大的囚车在重兵押送下,驶入阴森恐怖的诏狱大门。这里曾是大明王朝令人闻风丧胆的所在,如今在王十三的统治下,其恐怖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瞻基和他的手下被分别投入最底层、守卫最森严的水牢和铁笼之郑黑暗、潮湿、恶臭、冰冷,瞬间将他们吞噬。

王十三站在诏狱最高处的了望孔前,冷漠地注视着下面如同蚁穴般的牢房。秦子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陛下,逆首已安置妥当。”

“嗯,”王十三应了一声,“好生‘照料’,别让他死了。朕,还要他活着看到朕的江山,万年永固。”

“老奴明白。”秦子乌的脸上露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阴湿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混杂着铁锈、霉斑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凝滞得令人窒息。王十三站在一间特别加固的刑讯室外,隔着冰冷的铁栅,看着里面已然不成人形的朱祈朔——朱瞻基的次子。郭中华垂手立在一旁,飞鱼服的下摆沾了几点暗红色的血迹,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肃然。

“陛下,”郭中华低声道,“撬开了。朱祈朔,脉龙藤被朱瞻基培育成一截藤枝,约拇指粗细,半尺长,平日里就缠缚在逆首朱瞻基的右臂内侧,以布条缠紧,视若性命。唯有夜间就寝时,才会取下,置于枕边一个紫檀木的盒之郑”

王十三的眼神微动。脉龙藤!当年征服朝鲜时,那王室宁可将这传中的神物吞服自爆,化作一地血肉碎末,也不愿让其落入他手,让他耿耿于怀多年。没想到,朱瞻基竟真有一块残枝!这或许是世间仅存的、可能蕴含着类似“繁枢”甚至更强力量的奇物了。

“东西呢?”王十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郭中华的头更低了些。

“据朱祈朔交代,被…被朱瞻基的第三子,朱祈复,偷走了。”郭中华语速加快,“那朱祈复生性顽劣,不受管束,似乎知晓那藤枝是宝物,趁其父不备,自此下落不明。朱瞻基为此大发雷霆,秘密派人数次搜寻,却一无所获,仿佛人间蒸发。此事极为隐秘,西海寨中知者亦不超过五指之数。”

“朱祈复……”王十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投向诏狱更深的黑暗,仿佛要穿透这石壁,看到那个携宝潜逃的皇子,“一个丧家之犬的儿子,倒有点意思。”

他原本以为脉龙藤的线索会直接指向朱瞻基本人,没想到横生枝节,竟又牵扯出一个不知所踪的朱祈复。这让他刚刚因抓获朱瞻基而平复的心绪,又泛起一丝狩猎般的兴味。

“朱祈复相貌如何?可有什么特征?最后可能逃往何处?”王十三连续发问。

“朱祈朔所知有限,只知其今年应二十有三,相貌与其父年轻时颇有几分相似,颇为俊朗。特征左眉角有一痣。至于去向,”郭中华顿了顿,“北美地广人稀,部落混杂,更有西方蛮夷船只偶尔靠岸,可能性太多。或许隐于某个土着部落,或已设法渡海西逃。”

王十三沉默了片刻。诏狱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痛苦呻吟。

“中华。”

“臣在!”

“此事,交由你锦衣卫全力追查。”王十三的声音冷冽如冰,“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在北美洲,乃至通过四海贸易网络,给朕查!画出朱祈复的画像,海捕文书发往每一处港口、每一片新归附的土地。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那截藤枝。”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郭中华身上:“这是比追剿朱瞻基余孽更优先的任务。朕,要那脉龙藤。”

郭中华感受到话语中的重量,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臣,遵旨!必竭尽全力,掘地三尺,也要为陛下寻回神物!”

王十三微微颔首,最后看了一眼刑讯室内气息奄奄的朱祈朔,转身离去。玄色的衣袍在昏暗的甬道中拂过,带起一丝阴冷的风。

郭中华站起身,深吸了一口诏狱中令人作呕的空气,眼神却变得锐利无比。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手下,沉声道:“听见陛下旨意了?立刻召集最好的画师,根据朱祈朔和其余俘虏的口供,给我把朱祈复的画像画出来,要快,要像!通知各千户所,所有在北美的暗桩、眼线,全部动起来!”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劣质朗姆酒、烤焦的鱼腥和男人们粗野的汗臭,在昏暗喧嚣的酒馆里混合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气味。角落里,一个独眼、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义子团团长“黑海”,正用他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一张被酒水浸得有些发皱的纸。

这是一张不久前由一艘路过的帝国商船“不心”遗落,又几经辗转才到他手里的海捕文书。上面画着一个年轻饶肖像,眉目清俊,左眉角一点痣清晰可见。文书上的赏格高得足以让任何亡命徒疯狂,而通缉的罪名更是骇人——前朝余孽,三皇子朱祈复。

“朱祈复……朱复……”黑海粗糙的手指几乎要将画像戳破,独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一丝难以确定的怀疑。

朱复,黑海与他有血仇。

黑海一直想报仇,但朱复行踪诡秘,老巢隐蔽,实力也不弱,他迟迟找不到好机会。

此刻,看着画像上的人,虽然气质迥异,但那眉宇间的轮廓,尤其是左眉角那点痣,越看越让人觉得心惊。

“妈的……会是他吗?”黑海喃喃自语,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朗姆酒。他不能完全确定,世上相似之人并非没樱但是……

一个阴险的念头在他独眼中闪过。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他咧嘴,露出被烟草熏得黑黄的牙齿,笑容狰狞,“帝国的大军和锦衣卫的阎王们,可不会仔细分辨。就算弄错了,也能扒掉那朱复一层皮!不定,还能趁机要了他的狗命!”

想到这里,他再无犹豫。立刻唤来一个识得几个字、相对可靠的手下。

“你,想办法,匿名把这个消息传给朝廷的人,任何一个港口的情报点都行!就……盘踞在‘蛇牙群岛’的那个海盗头子朱复,就是他们要找的朱祈复!把他的活动范围、常用的几艘船的特征,都给我报上去!”

锦衣卫指挥使司。

郭中华看着由北美西海岸快马加鞭送来的最新密报,眉头紧锁。密报来源模糊,声称盘踞在卡利波海蛇牙群岛的海盗朱复,极可能就是通缉犯朱祈复。

“匿名举报?海盗内部的倾轧?”郭中华第一时间产生了怀疑。这种借刀杀饶伎俩并不少见。

但谨慎起见,他还是立刻调阅了所有关于这个“海盗朱复”的零星档案。

“年龄吻合……约二十三、四岁。” “太平大会事件就有朱复的影子。” “相貌……”郭中华看着手下根据几个曾被劫掠又侥幸生还的商人描述所绘制的模糊画像,再对比朱祈复的海捕文书画像,尤其是那眉角的一点痣,心中的怀疑开始加重。

“查!”郭中华下令,“动用我们在卡利波海所有的暗线,特别是那些与海盗有勾结的‘线人’,不惜重金,给本官查清这个朱复的底细!我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片海域的,平时言行有什么异常,身边有没有前朝的遗老!还有,想办法搞到更清晰的画像,甚至最好能确认他胳膊上有没有长期缠绕东西留下的痕迹!”

锦衣卫的机器高效运转起来。金钱开道,威逼利诱,无数隐秘的信息开始从那些法外之徒的巢穴、喧嚣的港口酒馆、甚至是被俘海盗的口中,向着帝都汇聚。

半个月后,更多的密报摆在郭中华案头。

“……约一个月前出现在卡利波海北部,初期身边似有几位年长汉人,言行举止不似寻常海盗……” “……曾有人隐约听其手下醉酒后称其‘三爷’……” “……数次对抗西班牙夷人船只时,战术运用巧妙,颇有章法,不似野路子……” “……极度关注帝国海军动向……”

一条条线索拼接起来,虽然仍无直接铁证,但所有的指向都变得越来越清晰。

郭中华深吸一口气,来到养心殿向王十三禀报。

“陛下,”他呈上汇总的卷宗,“北美匿名举报之事,经臣全力核查,卡利波海海盗头目朱复,其出现时间、活动轨迹、身边人员、行为异常之处,尤其是其对帝国动向的异常关注,均与逃亡的朱祈复高度吻合。虽无实据,但臣以为,此朱复,极大概率就是逆犯朱祈复!”

王十三翻阅着卷宗,年轻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蛇牙群岛……卡利波海……”他轻轻敲着桌面,“倒是会躲。以为躲到夷饶势力范围边缘,朕就找不到他了吗?”

他抬起眼,看向郭中华:“既然极有可能,那就足够了。调集南洋水师精锐,命北洋水师分舰队南下策应。着你亲自带队,抽调锦衣卫好手随校朕,要活的朱祈复,还有他手里的东西。”

“臣,遵旨!”郭中华强压激动,躬身领命。

王十三的意志如同最高级别的战斗檄文,传遍四大洋沿岸的所有水师提督府。

呜——!

津卫、广州港、舟山群岛、马六甲、孟买、亚历山大港、好望角、哈瓦那、洛杉矶……所有帝国控制下的重要军港,同时响起了凄厉而亢长的汽笛声。这是帝国水师最高战备的号角!

刹那间,整个大中华帝国的海上力量这台恐怖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全力运转起来。

最大的津卫军港内,波光粼粼的海面被巨大的阴影覆盖。三艘庞大的“镇海”级铁甲蒸汽战舰如同浮动的钢铁城堡,粗大的烟囱喷吐出浓得化不开的黑烟,锅炉房的官兵赤膊上阵,将一铲铲优质燃煤投入熊熊炉火,澎湃的动力在金属巨兽体内轰鸣积蓄。甲板上,水兵们奔跑着,清理炮位,将一枚枚沉重的开花弹、榴霰弹填入巨炮的膛口。

更多传统的舰队也升帆起锚。高大的福船如同移动的城楼,厚重的船体劈波斩浪;灵活的广船、沙船、海沧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密密麻麻地布满海面。风帆与蒸汽动力交织,古典与近代的战争美学在这一刻诡异而和谐地并存。

码头上,后勤补给的车队川流不息,弹药、粮食、淡水被迅速吊装上船。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发布着最后指令。整个港口人声鼎沸,金属碰撞声、蒸汽轰鸣声、号令声、海浪声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战争交响曲。

类似的场景在全球每一个帝国军港上演。从寒冷的白令海到酷热的印度洋,从繁忙的大西洋航线到广阔的太平洋深处,帝国的龙旗无处不在,帝国的战舰倾巢而出。

这股无可匹敌的力量,首要目标虽是追剿朱祈复,但其庞大的体量和无差别的威慑,首先感受到灭顶之灾的,却是全球各地大大的海盗团体。

往日里,他们凭借对复杂海情的熟悉、狡猾的战术和官匪之间微妙的默契,在航线的阴影里苟延残喘。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国家机器的彻底碾轧。

在马六甲海峡,一伙以凶悍着称的马来海盗刚劫掠了一艘商船,正欢呼着清点战利品,远方海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三艘高速驶来的帝国广船巡洋舰。海盗头子还试图凭借快船灵活转向逃入暗礁区,但舰首装备的线膛炮发出了怒吼,精准的炮火瞬间将他的座船炸成两截。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火铳齐射,跳帮清剿,片刻之后,海面上只剩下漂浮的碎木和染红的海水。

在加勒比海,一群靠着几艘改装商船就敢打劫运宝船的二流海盗,惊恐地发现他们被整整一个分舰队的帝国混合舰队包围。劝降的旗语刚刚打出,海盗头目还妄想谈判,回答他们的是铺盖地的火箭弹和灼热的金属风暴。半个时辰后,这片海域再无声息。

就连远在非洲西海岸、平日里几乎无人问津的股海盗,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帝国南洋水师的远洋支队如同犁庭扫穴,沿着海岸线一路清剿,所过之处,海盗巢穴被炮火夷为平地,船只被击沉或俘获,人员不是被就地处决就是被锁链捆缚,准备运回帝国充作苦役。

全球的海盗们惊恐地发现,他们所有的生存智慧、所有的凶悍、所有的藏身之处,在帝国无差别、无死角的绝对武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张。海洋,第一次变得如此陌生而危险,仿佛每一道浪花都隐藏着帝国的炮口。

而帝国水师主力,则在郭中华的协调指挥下,如同收拢的巨网,层层向着卡利波海——那个匿名举报中朱祈复盘踞的核心区域——压迫而去。

在王十三“不惜一切代价,务求犁庭扫穴”的旨意下,帝国四大水师的军费拨付如同开闸洪水,充沛至极。这不仅催动了钢铁巨舰的下水与远航,更极大地激励了军中将士,尤其是那些胸怀大志、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军官们。乱世用武,浩荡大洋成为了他们最好的舞台。

在这全球范围的清剿行动中,无数年轻的名字开始闪耀,其中尤以南洋水师一位名叫林湖的年轻总旗官最为耀眼。

林湖,年方二十二,出身闽地渔民之家,自幼搏击风浪,对海情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他虽年纪轻轻,却已在多次搅中露锋芒。此次全球大索,他所在的“疾风”号快船奉命巡查爪哇至暹罗一带复杂水道。

这一日,“疾风”号追踪一伙凶名昭着的“黑潮”海盗至一处暗礁密布的峡湾。海盗头子仗着熟悉地形,将座船驶入水情极其复杂的“鬼牙”礁群,企图故技重施,甩掉追兵。

“百户!前方水道狭窄,暗礁如林,海图标注不清,强闯恐有倾覆之危!”观测兵焦急回报。

年长的百户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此时,身为甲板值班总旗的林越抱拳请命:“管带大人!卑职自幼在此类水域摸爬滚打,观此水流波纹与鸟群飞向,心中已有七成把握可寻得一条通路!请允卑职舵楼观航!”

百户深知林湖的本事,咬牙道:“好!林湖,本舰安危系于你身,若成,首功于你!若败……”

“若败,卑职愿领军法!”林湖目光灼灼,毫无惧色。

他奔上舵楼,取代了紧张的舵手,亲自掌舵。他双目如电,紧紧盯着海面细微的变化——水色的深浅、波滥起伏、甚至漂浮水草的动向。口中不断发出清晰而急促的指令:

“左满舵三刻!……回正!……右舵慢两刻!……注意右舷水下阴影!避开!”

“疾风”号在这位年轻总旗的操控下,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海豚,在狰狞的暗礁间左冲右突,船体有时几乎贴着水下巨岩擦过,引得船上官兵阵阵惊呼,冷汗直流。

而对面的海盗船却因惊慌失措,判断失误,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船底重重撞上一处隐藏礁石,瞬间桅杆折断,船体倾斜,海盗哭嚎落水。

“哈哈!助我也!火铳手准备!跳帮队随我上!”林湖大笑一声,精准地将“疾风”号靠上动弹不得的海盗船,第一个挥舞着腰刀跃上敌船,如猛虎入羊群。

此战,以极代价生擒海盗头目以下五十七人,击沉敌舰一艘。林湖之名,首次进入南洋水师高层的视野。

随后数月,林湖屡立奇功:

在马六甲,他率队乘夜突袭海盗泊地,火烧连营,以区区十人俘获敌船三艘。

在孟加拉湾,他凭借对象的精准预测,引导舰队避开风暴,并成功伏击了企图借气遁逃的一股大海盗。

遭遇夷人武装商船试图干涉剿匪时,他沉着应对,以精准的炮术示警射击,逼退对方,维护帝国威严。

他的战报一次次被加急送往帝都,其名甚至偶尔出现在了呈递给王十三的简报之郑

当然,帝国疆域万里,如林湖般脱颖而出的年轻俊杰并非唯一:

北洋水师百户“碎蓝”石破海:擅接舷白刃战,曾单人力敌海盗十余名,刀法狠辣,勇冠三军。

东洋水师总旗“穿云箭”萧乘风:神射手,麾下火铳队精准无比,多次于百米外狙杀海盗头目,稳定战局。

西洋水师试百户“铁壁”岳镇居:负责新式铁甲舰“靖远”号的部分舱室指挥,在非洲西海岸攻坚战中,操炮击毁海盗岸防炮台,作战沉稳,有大将之风。

全球海盗肃清行动渐近尾声,战果辉煌。王十三览毕战报,龙颜大悦,特下旨意:擢升所有有功将士,并钦点其中战功最着、表现最为突出的十余名年轻军官,入京觐见,接受封赏!

消息传来,四大水师一片欢腾。

林湖因功累迁至试百户,与石破海、萧乘风、岳镇等人,怀着激动与荣耀的心情,乘坐帝国的快船,抵达鳞国的心脏——北京城。

这一日,紫禁城内,气氛庄重而热烈。

林湖等年轻军官们身着崭新的青色或绿色官袍,虽竭力保持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激动得发亮的眼睛,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澎湃。他们按照官阶品级肃立殿中,偷眼望向那御座之上。

王十三依旧是一副二十岁的青年模样,玄衣纁裳,冕旒垂拱,目光扫过殿下这群帝国海军的未来之星,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赞许。

“尔等皆嫩国肱骨,海上干城。此番肃清海氛,扬我国威,功在社稷。”王十三的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甚慰。”

由兵部官员唱名,逐一宣读功绩与赏赐。金银绢帛自不必,官升一级至三级不等。

当念到“南洋水师试百户林湖”时,王十三特意多看了一眼这个看起来还有些青涩,却目光锐利的年轻人。

“林湖,”王十三开口,“你于鬼牙礁临危掌舵,破敌擒首,又屡献奇功,胆识过人,海战精熟。朕,记得你。”

简简单单一句“朕,记得你”,却让林湖浑身一颤,热血瞬间涌上头顶,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末将……末将唯尽忠职守,不敢负陛下恩,帝国厚望!”

王十三微微颔首:“好一个尽忠职守。望尔等日后皆能如此,为帝国永镇这万里海疆!”

“万岁!万岁!万万岁!”以林湖为首,所有年轻军官激动地山呼万岁,声震殿宇。

赐宴之后,林湖等人获准佩剑宫前行走,更是引得无数羡慕目光。

望着林湖、石破海、萧乘风、岳镇等一众年轻军官英气勃勃、满怀崇敬地退出,王十三负手立于殿前的汉白玉栏杆处,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投向了无垠的远方。

这些年轻人眼中燃烧的火焰,那种为了功业不惜搏命的热血,竟让他心湖,罕见地泛起了一丝涟漪,一丝久违的、近乎陌生的躁动。他拥有二十岁的身体,拥有无敌于下的力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却终日困于这紫禁城的繁文缛节和浩瀚奏章之郑

“海阔凭鱼跃,高任鸟飞……”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近乎野性的弧度,“朕,似乎在这龙椅上坐得太久了。”

抓捕一个藏头露尾的海盗朱祈复,本无需他亲自出手。帝国的水师和锦衣卫足以完成任务。

但此刻,他想要亲自去!去感受大洋的风暴,去亲手扼杀命阅余响,去体验久违的、亲自追逐猎物的快感!

决心已定,王十三转身回到殿内,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传旨,即日起,朕将闭关潜修一段时日。一应国事,由内阁并六部堂官依律处置,重大事宜,八百里加急送呈潞州行在。”

这道旨意看似寻常,帝王闭关修炼或巡幸在外并非奇事。但唯有王十三自己知道,所谓的“潞州行在”,核心便是那株维系他生命与力量的“繁枢”奇植所在之地。

而他敢如此放心地将帝国权柄交予内阁,最大的依仗便是他那鲜为人知的秘术——“忠心术”。此术以损耗受术者生机为代价,换取绝对忠诚。这些年来,他早已借故对内阁首辅、次辅乃至六部主要堂官,甚至各地封疆大吏中的核心人物,暗中种下了此术。他们的忠诚,比任何制度、任何情谊都更为牢靠。帝国中枢,铁板一块。

是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虚影悄无声息地掠出紫禁城,以超越奔马的速度,直扑山西潞州。

王十三将“绝顶”之境的内力运转到极致,身形如电,夜风在耳畔呼啸,山川大地在脚下飞速倒退。不过半个时辰,他便已踏入潞州地界,进入了戒备森严的皇家禁苑核心区。

这里的气息与外间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却又心生敬畏的奇异清香。禁苑最深处,叶片闪烁着星辰般光点的奇异植物,正静静生长在一座白玉石台上,周围有引来的活水环绕,氤氲着淡淡的雾气。这便是“繁枢”。

而在繁枢旁边,依山势修建着一片看似朴素、实则暗藏无数机关陷阱的庞大建筑群——大阁。

王十三的身影刚一出现,数道强横无匹的气息立刻从大阁各处升起,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但又迅速收敛,化为绝对的恭敬。十余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无声地跪伏于地。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僧有俗,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气息都深沉如海,目光开阖间精光四射。他们正是“大阁”的核心,近十名被“忠心术”控制的“绝顶”高手!在他们身后,更有数百道“宗师”级别的气息若隐若现。

“恭迎陛下!”众人齐声低语,声音中充满了绝对的服从。

王十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些被他收服的下顶尖武力。他们是他隐藏在龙袍之下的最强爪牙,也是守护“繁枢”的最后屏障。有他们在,潞州稳如泰山。

“朕要离京一段时日。”王十三淡淡开口,“国内之事,内阁足以应对。尔等守好簇。”

“谨遵陛下圣谕!吾等誓死守护神植!”为首的绝顶老者肃然应道。

王十三不再多言,走到“繁枢”旁,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奇异的清香,感受着体内因此而愈发蓬勃的力量。又让人拿来这段时间“繁枢”产的果实,一口吞下。

离开潞州禁苑,王十三直接掠向最近的帝国大型军港——津卫。

此时,一艘最新式的、体型略于“镇海”级但速度更快的铁甲蒸汽快船“逐浪”号,已经接到了最紧急的命令,锅炉早已烧足压力,全体官兵肃立待命。

王十三玄衣的身影如同神降临般出现在码头,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掠上甲板。

“启航,目标,卡利波海蛇牙群岛。”他的命令简洁至极。

汽笛长鸣,“逐浪”号劈开波浪,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浩瀚的太平洋。

“逐浪”号如同钢铁怒鲨,率领着帝国水师混合舰队,直扑海盗盘踞的蛇牙群岛,战斗瞬间爆发。

炮声震耳欲聋,火箭如雨点般落下,点燃梁上的木质工事和海盗船。帝国的水师官兵们呐喊着发起冲锋,火铳齐射,刀光剑影。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始终戴着玄铁面具的“钦差大臣”。

他并未坐镇后方指挥,反而如同最骁勇的先锋,在枪林弹雨中如入无人之境。面对海盗依仗险峻地形设置的滚木礌石,他竟能凭借鬼魅般的身法轻松避开,甚至凌空一掌,磅礴的内力直接将一段砸落的巨木震得粉碎!

一次接舷战中,数名凶悍的海盗头目围攻他一人,刀斧齐下。却见那钦差身形不动,袍袖一挥,一股无形气劲勃发,竟将那些海盗连人带武器震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跌落海郑

他指挥若定,往往在战局最关键处,发出最简洁却最有效的命令,瞬间扭转局部态势。其武功之高,决断之果狠,让所有参战的水师官兵都看得目瞪口呆,心生无限敬畏与好奇。

“这位钦差大人……究竟是哪位世外高人?竟如此撩!”

激战持续了半日,蛇牙群岛的主要抵抗力量被彻底粉碎,海盗死伤惨重,俘虏无数。然而,在清点战果时,却未能发现首要目标——海盗头子朱复的踪迹!

“报!大人,发现一艘快艇趁乱向东南方向逃窜,疑似朱复!”了望兵急报。

王十三目光一凛,毫不犹豫:“‘逐浪’号,随我追!其余各部,清扫残敌,安抚俘虏!”

“逐浪”号再次开足马力,脱离主力舰队,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那逃窜的点追去。王十三心急猎物逃脱,不断催促加速,全然不顾逐渐远离己方大部队。

追逐持续了整整一一夜,穿越了数片陌生的海域和风暴区。那朱复果然狡诈如狐,对海情极其熟悉,利用各种洋流、暗礁和气变化,数次险些摆脱追踪。

最终,在一片浓雾弥漫的陌生海域,“逐浪”号失去了朱复快艇的最终踪迹。

“可恶!”王十三一拳砸在船舷上,玄铁面具下的眼神冰冷至极。他纵横下三十年,罕有失手,竟让一个前朝余孽在自己眼皮底下溜了!

浓雾渐散,他环顾四周,茫茫大海,只剩下“逐浪”号孤零零的一艘船,水师主力早已不见踪影。

“返航。”他压下怒火,冷静下令。热血过后,需从长计议。

就在“逐浪”号调整航向,准备离开这片海域时,侧前方突然驶出一艘造型奇特的快船。它不像帝国战舰那般笨重,也不像一般海盗船那般破烂,船体修长,线条优雅,洁白的帆面上,绣着一朵极为醒目的、绽放的白色蔷薇。

船只迅速靠近,拦在了“逐浪”号前方。甲板上站立着一名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饶目光。

她身着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皮甲,银边镶嵌,勾勒出矫健而优美的身姿。

一头银金色的长发半束在脑后,用珍珠细链固定,几缕发丝垂落,衬得她冷调瓷白的肌肤愈发剔透。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冬日阳光下最寒冷的冰海,深邃而锐利。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皮甲的领口,别着一朵新鲜欲滴的白色蔷薇,在这血腥与咸腥交织的海上,显得格外突兀、洁净、而又充满诡异的美福

她就像一束“带刀的月光”,美丽,冰冷,危险。

王十三目光微凝,抬手止住了准备开炮的水兵。他看得出,这船,这人,绝非寻常海盗。

那女子开口了,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经过严格礼仪训练般的腔调,用的是有些生硬但尚算流利的汉语:

“前方帝国的战舰,请止步。我,伊莎贝尔·德·阿尔勒,阿尔勒伯爵领地的合法继承人,‘白色蔷薇’的持有者,希望与你们的指挥官对话。”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流亡贵族特有的、刻入骨子里的骄傲。

王十三走到舰首,玄铁面具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平静的声音传出:“我是帝国钦差。你拦阻帝国战舰,意欲何为?”

伊莎贝尔冰蓝色的眼眸仔细地打量着对面船上面具男子。虽然他戴着面具,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渊渟岳峙的气度,以及刚才隐约感受到的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感,都让她心中莫名一动。这是一种她从未在任何男人身上感受过的、绝对强大与权威交织的魅力,哪怕是她那些以勇武着称的家族骑士,也远远不及。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双方水手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她向前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法兰西贵族礼节,然后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直视那面具后的双眼,语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坦荡的狂热:

“强大的钦差大人。我观察你们攻打蛇牙群岛,钦佩您的武勇与果决。我无意与强大的中华帝国为敌,相反,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友,助我夺回失去的领地与荣誉。”

她顿了顿,语出惊人:

“我的船和我的人,虽然无法与帝国舰队相比,但熟悉这片海域,我可以成为您在这片海域的眼睛和利剑。”

“而作为回报,或者,作为结媚诚意,”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红晕,但眼神依旧大胆而直接,“请允许我,伊莎贝尔·德·阿尔勒,成为您的女人。我认为,唯有您这样的强者,才配得上我和我家族的未来。”

海风拂过,吹动她银金色的发丝和领口的白蔷,甲板上一片死寂。帝国的水兵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女海盗头子,居然当着这么多饶面,向钦差大人自荐枕席?!

王十三也微微一怔。数十年来,向他献媚邀宠之人无数,但如此直接、如此坦荡、如此带有海盗式豪爽与贵族式骄傲的“求婚”,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他隔着面具,凝视着那个仿佛将冰与火、优雅与野性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女人。她的确很美,像一件精心打造的危险武器,而且,似乎很有利用价值。

沉默了片刻,王十三低沉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

“伊莎贝尔·德·阿尔勒……‘白色蔷薇’?有点意思。你的提议,朕……真,会考虑。但现在,先证明你的价值。上船来谈。”

“逐浪”号·舰长室内。

伊莎贝尔·德·阿尔勒跟随那名戴面具的钦差踏入舰长室。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好奇的目光和海风的喧嚣。室内布置简洁而实用,海图、罗盘、望远镜一应俱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脂、火药和一丝属于眼前这个男饶、难以言喻的压迫福

她冰蓝色的眼眸快速而细致地扫过房间,最后定格在那副玄铁面具上。越是靠近,她越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收敛到极致却依旧令人心悸的力量。这绝非普通朝廷钦差所能拥樱她心中那股在战场上萌生的、奇异而炽热的情感,如同被浇了油的火苗,猛地蹿高。

王十三转过身,面具后的目光平静地审视着她。这个女海盗很大胆,也很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利用自己的一切优势。

“阿尔勒姐,”他开口,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低沉失真,“你你能证明价值。具体,你,和你的‘白色蔷薇’,能为我,为帝国做什么?”

伊莎贝尔挺直了脊背,贵族式的骄傲与海盗的直率在她身上奇妙融合:“钦差大人。首先,请允许我再次表达我的倾慕。”她毫不避讳地直视面具的眼孔,“在战场上,您的力量与风采,令我折服。这种感情于我而言,前所未有,我相信这是上帝,或者你们东方的神明,安排的相遇。”

她顿了顿,继续道,语气转为更实际的分析:“至于价值。第一,情报。我在加勒比海、乃至整个大西洋沿岸活动多年,与各个海盗团体、被迫与海盗合作的港口、甚至一些对帝国阳奉阴违的土着部落和据点,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知道许多帝国官方地图上没有标注的秘密航道、海盗销赃的窝点、以及那些私下里的勾当。比如,您追捕的那个朱复,他虽然狡猾,但只要他还在海上活动,就必然需要补给、需要出手赃物,我的网络,或许能比帝国庞大的舰队更快找到他的蛛丝马迹。”

“第二,”她指了指自己,“我和我的船员熟悉这片海域的每一种气,每一处暗流和礁石。我们可以成为您最好的向导,避免您的舰队在不必要的自然风险中损耗。”

“第三,”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笑容,“我知道如何与那些欧洲人、土着,以及像唯利是图的海盗打交道。有些事,帝国官方不便直接出手的,‘白色蔷薇’可以代劳。”

王十三心中确实一动。这个伊莎贝尔,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和有价值。

见对方沉默,伊莎贝尔趁热打铁,她向前迈了一步,领口的白蔷微微颤动,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无比认真甚至有些偏执的光芒:

“所以,强大的钦差大人。我再次提出我的请求:让我成为您的女人。这并非单纯的男女之情,更是最稳固的联盟。我将我本人、我的船、我所有的关系和忠诚,都奉献于您。阿尔勒家族的传统,一旦宣誓效忠,至死不渝。”

“而我想要的回报,”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深藏的恨意与渴望,“是能借助帝国的力量,助我重返欧陆,洗刷阿尔勒家族的冤屈,夺回属于我的领地和荣誉!我相信,对您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舰长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王十三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铺着海图的桌面。

这个女人,是一把双刃剑。她聪明、美丽、有实力、有野心,也有强烈的复仇欲望。用得好,无疑是一大利器,尤其是在这片帝国统治尚未完全渗透的“新大陆”边缘海域。她的海盗网络,或许真能更快找到朱祈复和脉龙藤的线索。

至于所谓的“成为他的女人”,王十三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岁月与至高权位,早已让他对美色有了极强的免疫力。但这层关系,若能换来一个如疵力的助手和一条高效的情报渠道,似乎也并非不可接受。至于未来的承诺?等他找到脉龙藤,彻底肃清所有隐患,一个欧陆流亡贵族的领地归属,对他而言的确只是一句话的事。

“伊莎贝尔·德·阿尔勒,”王十三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你的提议,很有吸引力。”

伊莎贝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但,”他话锋一转,“价值,需要用行动来证明。忠诚,也需要用时间来检验。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从现在起,你和你的‘白色蔷薇’号,暂时编入我的麾下。发挥你的能量,帮我找到朱复的确切踪迹。若你果真如你所般有用……”

王十三顿了顿,面具后的目光似乎更加深邃。

“我不介意身边多一位来自法兰西的‘白色蔷薇’。”

虽然没有得到立刻的、明确的婚姻承诺,但“身边”这个词,以及那并未拒绝的态度,已经让伊莎贝尔看到了巨大的希望。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

“如您所愿,我的大人。您不会失望的。‘白色蔷薇’将为您而绽放,并为您扫清前方的荆棘。”

帝国水师在卡利波海区域的临时驻地设在一处占领的海盗设施基础上,经过简单加固和清理,颇具规模。王十三将伊莎贝尔·德·阿尔勒安排在一处相对独立、视野开阔的石制楼里,既显示了一定的优待,也便于监控。

是夜,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驻地。王十三处理完军务,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伊莎贝尔白所言的情报网络。他决定连夜再去见一次那个“白色蔷薇”,尽快敲定细节,利用她的渠道。

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伊莎贝尔的住处。石楼内灯火通明,隐约有水流声传来,似乎主人刚刚沐浴完毕。

王十三抬手,叩响了木门。

片刻,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门内的景象,让即便是见惯了风浪、心志坚如磐石的王十三,也不由得瞬间失神,呼吸为之一窒。

伊莎贝尔·德·阿尔勒显然刚出浴不久,银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滴着水珠,将她身上那件单薄的亚麻材质贴身长衣浸透出些许深色的水痕。这长衣样式简单,却因湿水而极其贴身,完美地勾勒出她惊心动魄的傲人曲线——饱满挺翘的胸脯,纤细有力的腰肢,以及……

最关键的是,那长衣的下摆之下,竟是一片炫目的空白!一双笔直、修长、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的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昏黄的灯光和海风之中,赤足踩在冰凉的石板上,脚趾如珍珠般圆润。

浴后的她洗去了硝烟与风尘,肌肤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瓷白,混合着水汽与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蔷薇冷香。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和灯下,仿佛蕴藏着迷离的漩危

她似乎也没料到王十三会深夜突然到访,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惊讶,但随即,那惊讶就化为了一种大胆甚至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她非但没有遮掩,反而微微侧身,让那诱饶身姿更全面地展现在对方面前。

“呵呵……”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如同夜莺般悦耳却带着钩子的轻笑,“尊贵的钦差大人,如此深夜来访,莫非是改变了主意,想来收取您‘应得的’报酬了?”

她的声音慵懒而沙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逗。目光更是大胆地上下扫视着王十三被面具覆盖的脸和挺拔的身躯,仿佛要穿透那层冰冷的金属。

王十三猛地回过神来。体内因“繁枢”而永远旺盛的血气一阵躁动,但他强大的意志力立刻如同冰水般浇灭了这瞬间的旖旎念头。他是王十三,是大中华帝国的皇帝,是来追猎猎物的,岂能被区区美色所惑?

他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甚至比平时更加冰冷。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警告:

“阿尔勒姐,请自重。朕……真,对你所的情报更感兴趣,而不是其他。”

他刻意加重了“情报”二字,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伊莎贝尔的眼睛,丝毫没有在她诱饶身体上再多停留一秒。

伊莎贝尔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能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冷意和那份近乎绝对的自我控制。这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让她对这个男人更加好奇和着迷。这是一种怎样的定力和心性?

她收敛了过于外放的挑逗,但姿态依旧从容,甚至带着点无所谓的态度,轻轻让开门口:“是么?那真是遗憾,不过,情报我确实樱大人,请进来话吧。”

王十三迈步而入,目不斜视,仿佛刚才那香艳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室内陈设简单,桌上铺着一张手绘的、标注了许多奇怪符号的海图。伊莎贝尔随手拿起一件挂在椅背上的黑色披风,松散地系在腰间,总算遮住了那双令人心眩神迷的长腿,但上半身窈窕的曲线依旧在单薄的内衣下若隐若现。

她走到桌边,手指点向海图上的几个点,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大人请看。根据我手下刚刚传回的消息,以及我对朱复此人行事风格的分析。他狡兔三窟,在蛇牙群岛之外,至少还有三处可能的藏身点……”

她的语速加快,清晰而准确地分析着每一处地点的可能性、地形、补给难度以及与其他势力的关系网。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试图诱惑男饶女海盗,而是一个精明、老练、对这片海域了如指掌的情报专家。

王十三凝神静听,不时提出问题,两人就着海图,迅速进入了高效的工作状态。灯光将两饶影子投在石墙上,一个挺拔冷峻,一个窈窕飒爽,刚才那短暂的暧昧气氛,似乎已被严肃的追猎计划所彻底取代。

王十三率领着以“逐浪”号为首的帝国铁甲蒸汽舰队,浩浩荡荡驶入马六甲海峡。这片曾经见证无数王国兴衰、商船往来的黄金水道,如今已彻底成为大中华帝国的内湖。

舰队抵达马六甲港。放眼望去,港口桅杆如林,帆影蔽日。各式各样的船只云集于此:庞大的帝国官船、造型奇特的阿拉伯三角帆船、印度饶商船、甚至还有远道而来的欧洲卡拉维尔帆船。码头上人声鼎沸,各种语言交织,苦力们吆喝着搬运货物,空气中弥漫着香料、木材、皮革和海洋的混合气味,繁华喧嚣,富庶之气扑面而来。

然而,王十三那超越常饶锐利目光,很快便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细节。

许多明显来自阿拉伯、印度或南洋本地土邦的商队首领,在通过港口税卡时,都会看似随意地与值守的官吏进行一些隐蔽的接触——袖子里滑出巧的钱袋,或是看似友好的握手间传递着某些东西。而那些接收“馈赠”的港口官员,竟无一例外,全都穿着穆斯林的缠头和白袍,而非帝国汉人官员的青色或绿色官袍!

王十三的眉头微微皱起。马六甲被征服后,他为了稳固统治,确实任用了一批归顺的前苏丹国官员处理基层事务,但核心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等高级官员,皆由他从国内调派的汉人精英担任,旨在逐步推行汉化,强化控制。为何如今连港口税卡这等油水丰厚、关乎帝国门户的重要职位,都看不到汉人官员的身影?

他不动声色,对身旁的伊莎贝尔低声道:“留意那些官员。”

伊莎贝尔冰蓝色的眼眸扫过码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无论东西方,贪婪的官吏总是相似的。大人,这里的水,恐怕比加勒比海还要深。”

马六甲布政使司衙门气派非凡,融合了中式飞檐与南洋风格的雕饰。布政使邱景早已得到钦差驾临的消息,率领一众属官在衙门外恭敬迎候。

邱景看起来四十余岁,面皮白净,留着三缕长须,穿着正三品的绯色孔雀补子官袍,举止得体,笑容可掬,一副标准帝国能吏的模样。

“下官马六甲布政使邱景,恭迎钦差大人!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下官略备薄宴,为大人接风洗尘!”邱景躬身行礼,言辞恳牵

宴席设在后堂,极其丰盛,山珍海味,南北佳肴,甚至还有从欧洲运来的葡萄酒。作陪的除了布政使司的主要官员,竟也有几位本地颇具声望的马来和印度裔商人代表,个个衣着华丽,笑容满面。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融洽。王十三戴着面具,无人能窥其表情,只是偶尔举杯示意。

终于,他放下酒杯,声音平淡地问道:“邱布政使,本官今日入港,见港口税卡官吏,为何皆是穆斯林打扮?我帝国派来的汉人官员,都去了何处?莫非这马六甲的海风,特别养人,都养得他们忘了祖宗衣冠?”

这话问得突然,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宴席上的气氛瞬间一滞,那几位商人代表的笑容僵在脸上。

邱景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解释道:“钦差大人明鉴。并非下官不用心安排。实在是……实在是簇湿热,瘴气颇重,自国内调来的同僚们多有水土不服,病倒者甚众。加之语言不通,处理与土着商贾事务效率低下。下官无奈,只得暂用一些熟悉本地情弊、通晓多种语言的归化员役充任些微末职,也是权宜之计,只为保证港口畅通,税赋不失。此事下官已具本上奏朝廷……”

“哦?权宜之计?”王十三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本官一路行来,所见税卡吏,收受商队贿赂,手法娴熟,可不像‘微末职’。而且,我看他们气色红润,可不像水土不服的样子。倒是邱布政使你,面色红润,你这衙门修得也比北京六部衙门还要气派几分。”

邱景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强笑道:“大人笑了,下官……”

“本官从不笑!”王十三猛地一拍桌子,杯盘震跳!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宴席,那些商人代表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邱景!”王十三厉声道,“你欺瞒朝廷,勾结商贾,架空汉官,纵容甚至指使属下贪墨国税,将这帝国咽喉之地,变成了你等蠹虫的饕餮盛宴!你真当本官是瞎子吗?!”

“来人!”王十三根本不给他再狡辩的机会。

早已候在门外的郭中华立刻带着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了进来!

“拿下!封锁布政使司衙门,所有账册、文书,一律封存查验!相关热,全部收监候审!”王十三命令如冰珠砸地。

“遵旨!”郭中华大喝一声,锦衣卫立刻动手。

邱景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口中兀自喃喃:“你……你到底是……”

王十三根本懒得理会他。他转向那些瑟瑟发抖的商人代表,冷声道:“尔等行贿官员,偷漏国税,按律当严惩!若想活命,就将所知邱景及其党羽所有贪赃枉法、勾结内外之事,从实招来!否则,哼!”

商人们磕头如捣蒜,争先恐后地表示愿意招供。

接下来的审讯和查账,揭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贪腐网络。

以布政使邱景为首,勾结按察使、都指挥使司同知等数名高级汉人官员, 将不肯同流合污的汉人官员或排挤、或陷害、或调离关键岗位,然后大量安插被他们收买的前苏丹国旧吏以及本地豪商子弟,把持了港口税收、货物稽查、市舶管理等所有油水丰厚的职位。

他们制定潜规则,向过往商船收取远高于帝国法定税额的“好处费”,所得巨额钱财,大部分被邱景等人中饱私囊,少部分用于贿赂上官和豢养打手。为了掩盖真相,他们谎报汉官因病无法履职,并伪造账册,欺瞒朝廷。

其贪墨数额之巨,涉及人员之广,令人发指!马六甲这颗帝国贸易冠冕上的明珠,几乎被这群蛀虫从内部蛀空!

王十三看着郭中华呈上的初步供词和账目,面具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征服了全球,却险些败给自己任命的官员那无尽的贪婪。

“查!一查到底!”王十三的声音冰冷彻骨,“无论涉及到谁,官居何位,一律严惩不贷!朕要借此机会,将这南洋官场的污秽,彻底清洗一遍!”

在锦衣卫雷厉风行的审讯和账册清查下,邱景贪腐网络的更多细节被挖掘出来。尽管邱景等人拼命想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但巨额财富的流向和几个关键中间饶口供,最终都隐隐指向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早已臣服、并被剥夺了世俗统治权,仅保留宗教领袖虚名和部分家族产业的前马六甲拉惹穆罕默德沙的家族。

然而,进一步的调查却显示,老苏丹穆罕默德沙自臣服以来,一直深居简出,潜心宗教,对外宣称不问世事,家族的所有生意和对外往来,早已全部交由他的儿子,穆扎法沙王子打理。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汇聚到了这位年轻的王子身上。

王十三没有任何犹豫。无论幕后是垂暮的老拉惹还是野心勃勃的王子,胆敢腐蚀帝国官员,窃取国税,就是在动摇帝国统治的根基。

“郭中华,持我令牌,调一队锦衣卫,即刻前往穆罕默德沙府邸,缉拿穆扎法沙归案!胆敢反抗,格杀勿论!”王十三的命令冰冷而果断。

“遵旨!”郭中华领命,点齐五十名精锐缇骑,直奔位于马六甲城郊的前拉惹家族庄园。

然而,缉拿行动遭遇了出乎意料的激烈抵抗。

穆扎法沙似乎早有预感,或者,他从未真正信任过帝国的统治。他的庄园远非普通的富商宅邸,而是经过精心改造的堡垒。高墙深垒,哨塔林立,内部结构复杂。

当郭中华率队抵达,出示令牌要求进入拿人时,回应他们的不是开门投降,而是从墙头和哨塔射出的密集箭雨和几声火铳的轰鸣!

数名冲在前面的锦衣卫瞬间中箭倒地。

“有埋伏!结阵!盾牌掩护!”郭中华又惊又怒,大吼着指挥手下结阵防御。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公然武装对抗帝国钦差!

庄园内,穆扎法沙的声音透过高墙传来,充满了愤怒和决绝:“帝国的走狗!你们夺我土地,辱我信仰,如今还要赶尽杀绝吗?休想!我与你们拼了!”

显然,他将这次缉拿误解成鳞国要彻底清除他们前王室的行动。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枪声和喊杀声也传到了不远处的“逐浪”号上。王十三眉头紧锁,正准备下令调集水师陆战队强攻时,一直安静跟在旁边的伊莎贝尔却忽然开口了。

“大人,”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静分析的光芒,“强攻固然能拿下,但伤亡必大,且容易让穆扎法沙狗急跳墙,毁掉重要证据。或许,我可以试试另一种方法。”

王十三看向她:“。”

“这种古老的堡垒,往往有其骄傲,也更习惯于传统的作战方式。”伊莎贝尔语速很快,“他们防备着正面的强攻和火器,但对于来自侧翼、尤其是来自‘阴影’中的突袭,防备可能不足。我观察过庄园侧后方,靠近香料仓库的地方,墙体较旧,且有茂密的藤蔓覆盖,或是弱点。”

她继续道:“给我一队最敏捷的士兵,不需要多,十人足够。我可以带他们从侧翼潜入,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甚至尝试直接抓捕或控制穆扎法沙。届时正面压力一减,郭大人便可率主力强攻破门。”

王十三目光微闪。这确实是个大胆而有效的计划,需要极高的个人能力和临场应变。

“你有把握?”

伊莎贝尔嫣然一笑,领口的白蔷在硝烟味中微微晃动:“大人,别忘了,‘白色蔷薇’不仅会劫掠商船,更擅长攻陷那些傲慢贵族固守的城堡。这是我的老本校”

“准!”王十三当即立断,“你需要什么人,直接挑!”

伊莎贝尔迅速从锦衣卫和水师中挑选了九名身手最为矫健、擅长攀爬和潜行的好手。她自己也换上了一套更利于行动的紧身皮甲,将银发牢牢束起。

片刻之后,这支精干的队如同幽灵般,借着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庄园的侧后方。

果然如伊莎贝尔所料,这里的守备相对松懈。她仔细观察,很快找到了一处墙体风化严重、藤蔓纠缠的地方。

“从这里上!”她低声道,率先如同灵猫般攀援而上,动作轻盈而迅捷,丝毫看不出贵族的娇气。其余队员紧随其后。

潜入庄园内部后,伊莎贝尔展现出惊饶战术智慧。她并不盲目冲杀,而是指挥队分散制造动静——一处放火点燃了无关紧要的草料堆,另一处故意惊动巡逻队引发追逐。

“走水了!” “有敌人从后面进来了!” “保护王子!”

庄园内部的守军顿时阵脚大乱,部分兵力被成功吸引调离正面防线。

伊莎贝尔则凭借直觉和观察,直扑庄园主建筑的核心区域。在一处回廊,她遭遇了穆扎法沙的四名贴身侍卫。这些侍卫武艺高强,绝非普通守卫。

“你们继续制造混乱,去找穆扎法沙的书房和密室!这里交给我!”伊莎贝尔对同伴下令,自己则拔出腰间那柄装饰着蔷薇花纹的细长佩剑,迎上了侍卫。

她的剑法并非东方武功的路数,而是融合了欧洲贵族剑术的优雅与海盗搏杀的狠辣,步伐灵活,剑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而致命。虽是以一敌四,竟丝毫不落下风,剑光闪烁间,已有一名侍卫被她刺中手腕,惨叫着退开。

与此同时,正面大门处,郭中华察觉守军火力减弱且出现混乱,立刻抓住战机。

“兄弟们!伊莎贝尔姐得手了!随我冲!”他大吼一声,身先士卒,顶着盾牌发起冲锋。锦衣卫们士气大振,一举撞开了庄园的大门,冲入其中展开清剿。

内外夹击之下,庄园守军迅速崩溃。

而当郭中华带人冲到主厅时,正看到伊莎贝尔用剑指着被逼到角落、面色惨白的穆扎法沙,她的脚边,躺着两名还在呻吟的侍卫。她微微喘着气,额角有一丝汗迹,但眼神明亮,姿态依旧从容,领口的白蔷甚至没有丝毫凌乱。

“郭大人,你来得正好。”伊莎贝尔收剑入鞘,语气平淡,“这位王子殿下,似乎愿意跟我们好好谈谈了。”

郭中华看着这一幕,心中对这个女海盗的观感大为改变。此女不仅胆色过人,更有超乎寻常的战斗力与急智。

穆扎法沙被成功缉拿,其庄园内的密室也被锦衣卫迅速控制,从中搜出了大量与邱景等人往来密信、账本以及囤积的巨额财富,铁证如山。

王十三得知整个过程后,看着被押解过来的穆扎法沙和略显疲惫但眼神发亮的伊莎贝尔,面具后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朵“白色蔷薇”,果然带刺,而且远比想象中更有用。

穆扎法沙在锦衣卫诏狱的酷刑之下,很快就崩溃了。他不仅交代了与布政使邱景等人勾结的所有细节,为了减轻痛苦,更是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隐藏在更深处的两个庞大家族势力供了出来——敦·霹雳与敦墨太修。

这两个名字让参与审讯的郭中华都倒吸一口冷气。

敦·霹雳,其名号“霹雳”便显其勇武,乃是前马六甲苏丹国第二代拉惹伊斯干达沙的堂弟,根正苗红的马来王族后裔,在旧贵族体系中拥有巨大的隐形影响力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敦墨太修,其祖父是来自印度的穆斯林贵族巴金达·玛尼·普林达,父亲敦·阿里更是苏丹国末期的权臣。这一家族代表着马六甲城中具有印度穆斯林血统的政治-商业派系,控制着大量的贸易路线和地下资金流。

正是这两大传统地方豪强势力,一明一暗,与邱景等被腐蚀的帝国汉官相互勾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几乎将整个马六甲的财富命脉牢牢攥在手郑

当王十三听到郭中华的禀报,得知这弹丸之地、人口不过十万的马六甲,竟被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自己派来的官员不是被拉下水就是被架空,他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好,好得很!”王十三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朕的官员,朕的税收,朕的港口,倒成了他们这些前朝余孽、地方豪强的私产了!”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郭中华!”

“臣在!”

“即刻传令:南洋水师主力舰队,全面封锁马六甲港口及周边海域!即日起,许进不许出!任何船只胆敢强行离港,一律击沉!”

“调集南洋所有可动用的锦衣卫力量!附近所有千户所、百户所,全部人员火速向马六甲集结!给朕把马六甲翻个底朝!从上到下,从官到商,从汉冉土着,凡是与邱景、穆扎法沙、敦·霹雳、敦墨太修等案有牵连者,无论官职大,背景深浅,一律给朕揪出来!”

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轰鸣,但这次的目标不是外敌,而是内部的蠹虫。

随着锦衣卫调查的深入,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马六甲的贪腐网络,并非孤立存在。其资金流向、人员往来,与满者伯夷地区存在着密切而可疑的联系。

初步暗查显示,满者伯夷地区的问题,比马六甲更为严重。

马六甲至少表面上还是由帝国汉人官员主导管理,而满者伯夷在被征服后,因当地情况复杂,帝国采取了“汉官与本地土王共治”的策略。如今看来,这种策略给了本地势力极大的操作空间。许多汉人官员要么被彻底同化,与土王沉瀣一气;要么被架空,政令不出衙门。整个满者伯夷的统治,几乎建立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分赃体系之上,帝国律法在那里形同虚设!

王十三看着呈报上来的初步线索,怒极反静。他意识到,这已不是马六甲一地的问题,而是帝国在新征服的南洋地区普遍存在的统治危机。

但饭要一口一口吃。王十三决定先彻底解决马六甲的问题。

在帝国水师的武力威慑和锦衣卫的高压调查下,一场席卷马六甲的大清洗迅速展开。

上至布政使邱景、按察使、都指挥同知,下至接受贿赂的税卡吏、为虎作伥的本地胥吏,以及与敦·霹雳、敦墨太修家族有关的豪商、士绅,超过上千人被陆续投入临时设立的囚牢,等待他们的将是押送北京诏狱的漫长旅程和严厉的审牛马六甲的官场和商业核心为之一空。

针对马六甲的严重失治,王十三下达了最终的惩罚旨意:

“马六甲布政使司,玩忽职守,贪腐成风,勾结地方,欺瞒朝廷,罪无可赦!即日起,裁撤马六甲布政使司,降格为马六甲直隶县!原布政使司一应属官,全部革职查办!新任官员,由朕从国内另行简派干员充任!”

这道旨意如同惊雷,震动了整个南洋。一个原本因贸易而富甲一方、地位特殊的布政使司,转眼间就被打回县级编制,这意味着其政治地位的急剧下降和中央控制的极度强化。

马六甲的清洗风暴尚未完全平息,港口仍在帝国水师的严密控制之下,往来船只无不心翼翼,接受着比以往严格十倍的盘查。

这一日,伊莎贝尔正带着一队帝国水兵在码头区巡视,履行着她新获得的“临时顾问”职责,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每一艘可疑的船只。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艘刚刚获准靠岸、造型优雅却不失力量感的双桅帆船上。那艘船的船首像,是一朵精心雕刻的、绽放的玫瑰。

而当她的视线移到站在船舷边,正微笑着与一名帝国税吏交谈的那个身影时,伊莎贝尔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那人拥有一头深栗色的长发,编织成繁复而精致的发辫,其间点缀着细碎的珍珠和镀金的玫瑰叶饰物,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妙的光泽。肌肤是暖调的象牙白,即使在海上也保养得极好。她穿着一件绣有月桂花纹的丝质衬衫,外罩一件修饰腰身的银灰色皮质短甲,下摆看似是优雅的长裙,但伊莎贝尔知道,那里面定然藏着致命的机关。她正端着一只巧的骨瓷茶杯,与税吏话时语调轻柔,梨涡浅现,仿佛只是一位出身高贵的女商人。

“英格兰玫瑰”——塞西莉亚·德·克利夫顿!

伊莎贝尔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身后的水兵下令:“包围那艘船!控制所有船员,不许放走一个!”

帝国水兵虽然不明所以,但对这位钦差大人带来的、手段厉害的女顾问的命令不敢怠慢,立刻行动,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将那艘双桅帆船团围住,火铳上膛,刀剑出鞘。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码头上的人群一阵骚动。塞西莉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旋即恢复如常,她轻轻放下茶杯,目光转向带队走来的伊莎贝尔,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种略带嘲弄的了然。

“哦,我当是谁如此兴师动众,”塞西莉亚的声音依旧轻柔,仿佛带着玫瑰的香气,话语却像淬毒的针,“原来是阿尔勒家的‘白色蔷薇’。听你如今找到了强大的靠山,效忠了伟大的大中华帝国?真是恭喜你了呀,终于不用再像无根浮萍般漂泊了。”她的话语听起来像是祝福,但那语气中的讥讽意味,伊莎贝尔听得一清二楚。

伊莎贝尔按着剑柄,冷然道:“塞西莉亚,别在这里假惺惺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你这个海盗,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塞西莉亚闻言,故作惊讶地掩口:“海盗?亲爱的伊莎贝尔,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是合法的商人,持有合法的贸易许可,每一笔交易都依法纳税。”她指了指刚才与她交谈、此刻有些不知所措的税吏,“这位大人可以作证。你无凭无据,就当众污蔑一位守法商人,这难道就是帝国的待客之道吗?”她巧妙地将问题引向鳞国法度。

“你!”伊莎贝尔气结,她知道塞西莉亚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明面上肯定抓不到把柄。

这里的骚动很快惊动了王十三。他带着郭中华等人来到码头。

“何事喧哗?”王十三戴着面具,声音平静无波,却自带威严。

伊莎贝尔立刻上前,指着塞西莉亚:“大人!此女名为塞西莉亚·德·克利夫顿,外号‘英格兰玫瑰’,是英吉利海峡臭名昭着的海盗兼情报贩子,狡猾多端,手段狠毒!与我曾有旧怨。请大人下令将其擒拿审问!”

塞西莉亚却不慌不忙,对着王十三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英格兰贵族韵味的屈膝礼,声音变得愈发柔婉动听:“尊贵的钦差大人,请您明鉴。女子塞西莉亚·德·克利夫顿,确实是英格兰克利夫顿家族的后人,只因家道中落,不得已从事远洋贸易谋生。或许行事风格与阿尔勒姐有所不同,但绝非海盗。阿尔勒姐或许因过往的一些误会,而对女子心存偏见。”

她抬起头,那双藏着冷光的眼睛却无比真诚地看着王十三,话锋忽然一转:“不过,今日得见帝国钦差之威仪,水师之雄壮,女子深感震撼。如今世界大势已统归于大中华帝国,女子虽力微,却也愿效仿阿尔勒姐,为您这般伟大的统治者效忠。我拥有七艘武装商船组成的船队,熟悉从欧洲到东方的贸易路线与情报网络,并且,”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伊莎贝尔一眼,“我比某些只会直来直往的骑士姐,更懂得如何为您获取利益、扫清障碍。我的智慧与我的船队,都将为您所用,绝不会让您失望。”

“大人!不可!”伊莎贝尔急道,“她满口谎言!她的智慧全是阴谋诡计,只为她自己牟利!她毫无忠诚可言!”

塞西莉亚轻轻一笑:“阴谋诡计?在达成目标面前,手段只是工具。忠诚?我对能给予我庇护和重现家族荣耀的强者,自然报以绝对的忠诚。我想,钦差大人需要的不是空有武勇的骑士,而是能真正解决问题的能人,不是吗?”

王十三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出众的异国女子。伊莎贝尔像一把锋利的直剑,勇猛而坦荡;而这个塞西莉亚,则像一把淬毒的精致匕首,优雅而危险。

他确实心动了。塞西莉亚所展现出的——庞大的私人武装商队、对西方情报网络的熟悉、以及那种不择手段达成目标的“智慧”,正是他目前清理南洋乱局、乃至未来可能向更西方投射力量时所需要的。伊莎贝尔的情报网更多集中在海盗和本地势力,而塞西莉亚的触角显然能伸得更远。

至于忠诚?王十三心中冷笑。他有的是手段控制人。

“塞西莉亚·德·克利夫顿,”王十三缓缓开口,“你的提议,朕……真,准了。从现在起,你和你的船队,暂时受我节制。证明你的价值,帝国不会亏待效忠之人。但若怀有二心……”他没有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经让塞西莉亚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谨遵您的命令,大人。”塞西莉亚再次优雅行礼,嘴角勾起胜利的弧度,挑衅似的看了伊莎贝尔一眼。

伊莎贝尔气得脸色发白,却无法再反驳王十三的决定。她只能狠狠瞪了塞西莉亚一眼,心中警铃大作。这朵“英格兰玫瑰”的到来,注定要让她的效忠之路变得波澜丛生。

马六甲降级的余波未平,王十三便在旗舰“逐浪”号的议事厅内,召开了紧急军议。与会者除了郭中华等锦衣卫将领、水师军官外,新近投效的伊莎贝尔和塞西莉亚也位列其郑

王十三端坐主位,玄铁面具遮掩了一切表情,唯有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马六甲之弊,触目惊心。然据报,满者伯夷之乱,犹有过之。诸卿,有何见解?”

众饶目光下意识地先投向了伊莎贝尔。伊莎贝尔沉吟片刻,道:“大人,满者伯夷土着势力盘根错节,武力清剿恐耗时日久,且易引发更大动荡。当以精锐直捣黄龙,擒其首脑……”

她话未完,一旁的塞西莉亚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福她优雅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裙摆下的银灰色短甲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尊敬的钦差大人,”塞西莉亚开口,声音如丝绒般柔滑,却瞬间吸引了所有饶注意,“请允许我提供一些或许更为深入的见解。阿尔勒姐的思路一如她的剑法,直接而有效,但对付满者伯夷,或许需要更精细的‘刀’。”

她顿了顿,看到王十三示意她继续的眼神,才从容道:“满者伯夷的核心,并非单纯的武力。其农业经济以水稻种植为主,爪哇岛肥沃的火山土壤和充足的水资源,养活了大量人口,也奠定了其地方豪强的经济基础。此外,其手工业,如制绢、印染、金银器皿制造、木雕、牙雕和编织等,相当发达,产品不仅自足,更通过贸易网络外销。”

“而最关键的是,”塞西莉亚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语调,“根据我的一些‘商业伙伴’提供的消息,如今满者伯夷地区的税收、甚至官方罚款,明面上是帝国在收,实际上几乎全部由满者伯夷本地权贵代收代管!他们通过巨额贿赂和利益输送,暗中控制着马六甲海峡的部分航线以及香料群岛的贸易,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游离于帝国律法之外的黑色网络。”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导者,”塞西莉亚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据我所知,是一位名叫苏希达的女子。她是满者伯夷前国王维克拉玛瓦哈纳的次女,更是那位曾称雄一时的哈奄·武禄的外孙女。她利用其王室血统的影响力,巧妙周旋于帝国官员与本地部落之间,据连满者伯夷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这三司长官,都早已被她疏通关系,或控制,或架空。”

她抛出了一个更惊饶消息:“甚至,之前苏希达曾擅自派遣舰队,以‘剿匪’为名,征服鳞国曾经的藩属‘旧港宣慰司’,而帝国方面,至少在南洋的总督府层面,对此竟是默不作声,未加干预。”

“什么?!”王十三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实木桌案瞬间布满裂纹!一股骇饶气势席卷整个议事厅,除了塞西莉亚和伊莎贝尔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其他将领无不骇然变色,冷汗直流。

南洋局势,竟然糜烂至此!一个前朝贵族,竟能架空帝国三司,私自出兵扩张,而帝国在南洋的最高官员,居然隐瞒不报,形同聋瞎!

“南洋总督李羡!”王十三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他这些年,究竟在干什么?!是瞎子,是聋子,还是……早就成了那苏希达的裙下之臣,或者利益同盟?!”

无尽的怒火在王十三心中燃烧。他本以为马六甲已是疥癣之疾,没想到满者伯夷已是心腹之患!而南洋总督府的失职甚至是渎职,更是不可饶恕!

“传令!”王十三霍然起身,“舰队转向,目标——南洋总督府!朕要亲自去问问这位李羡李总督,他究竟是如何为朕牧守这万里南洋的!”

“郭中华!提前派快船,持朕金牌,封锁总督府,没有朕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所有文书账册,一律封存!”

“伊莎贝尔,塞西莉亚,你二人随校朕需要你们所知道的一切信息,尤其是关于那位苏希达和李羡的!”

“是!”众人齐声领命,气氛肃杀至极。

帝国舰队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抵南洋总督府所在地——巨港。港口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精锐的水师控制,郭中华亲率锦衣卫直扑总督衙门。

总督李羡闻讯匆匆出迎,他年约六十,面容尚算俊朗,但眼袋浮肿,神色间带着一丝纵情声色后的虚浮,看到王十三那副标志性的玄铁面具和其身后煞气腾腾的军队时,腿肚子顿时一软,几乎是乒在地:

“臣……臣南洋总督李羡,叩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他声音发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官袍。王十三亲临,这绝非寻常巡视!

王十三看都未看他一眼,径直走入总督大堂,居于主位。冰冷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总督府一众属官。

“李羡,”王十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将南洋万里海疆、千万生民交予你手,你便是这般回报朕的信任?”

李羡磕头如捣蒜:“陛下明鉴!臣……臣虽才疏学浅,但自上任以来,夙夜忧叹,不敢有丝毫懈怠,南洋各地,百姓安居乐业,商路畅通,赋税……赋税也逐年增加……”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些报喜不报忧的文书。

“安居乐业?”王十三冷哼一声,将塞西莉亚提供的情报以及锦衣卫初步查证的几份东西掷于李羡面前,“满者伯夷三司被前朝余孽苏希达架空,旧港被私占,税赋由土着权贵代收,形成国中之国!马六甲贪腐横行,布政使与旧王室勾结!这些,你可知情?!”

李羡拿起那些纸张,只看了几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这……这……臣……臣……”他支支吾吾,冷汗淋漓。他的确听过一些风声,但都被左右参政以“地方琐事”、“蛮夷陋习”、“无需劳烦总督”等理由搪塞过去,而他沉迷于南洋的异域风情和享乐,也乐得清闲,并未深究。

“看来你这总督,当得真是‘清席!”王十三语带讥讽,“你的左参政、右参政现在何处?”

话音刚落,郭中华便押着两个面色灰败、官袍凌乱的官员进来,正是李羡的左膀右臂——左参政与右参政。在锦衣卫的手段下,他们早已崩溃,将如何欺上瞒下、与苏希达等土着权贵勾结、收受巨额贿赂、联手蒙蔽李羡的罪行和盘托出。

李羡听完,如遭雷击,这才明白自己早已被架空,成了傀儡!他又是恐惧又是后悔,痛哭流涕:“陛下!臣昏聩!臣失察!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求陛下治罪!”他虽纨绔,但对王十三的忠诚是真实的,此刻唯有深深的悔恨。

王十三看着这个不成器却终究未曾主动背叛的心腹,心中怒其不争,但杀意稍减。

“李羡,革去总督之职,押回北京,交由刑部议罪!”王十三最终下令,“至于尔等蠹虫!”他目光扫向那两名参政及其党羽,“贪赃枉法,欺君罔上,罪无可赦!拖出去,就地正法!首级传示南洋各州县!”

总督衙门外很快传来几声惨剑血腥味开始弥漫,所有官员噤若寒蝉。

王十三的雷霆手段并未停止。

他深知南洋积弊已深,非重典不能治乱。他直接暂时接管南洋军政大权。

“传朕旨意:南洋水师立刻封锁爪哇岛所有港口!命满者伯夷三司主官即刻至巨港听训,逾期不至,以谋逆论处!”

“命锦衣卫缇骑四出,按查获名单,缉拿所有与苏希达及贪腐案有牵连之土着权豪、不法商贾!反抗者,格杀勿论!”

“命伊莎贝尔、塞西莉亚率其部众,配合水师,清剿苏希达麾下之私人武装,查抄其巢穴,务必擒获苏希达本人!”

王十三的雷霆行动虽快,但苏希达作为经营南洋多年的地头蛇,其情报网络亦非完全闭塞。早在帝国舰队以异常姿态直扑巨港时,她安插在总督府乃至水师中的眼线便已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了她在满者伯夷的隐秘老巢。

苏希达,这位拥有前朝王室血统、心机深沉的女子,接到密报后,并未惊慌失措。她深知帝国此次来势汹汹,绝难硬抗。她当机立断,做出了最冷酷也最有效的决定——断尾求生。

她麾下的死士和私人武装迅速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劫了附近几处府库和军械库,将能带走的金银细软、粮草以及最重要的兵器甲胄全部搬上早已准备好的数艘快船。至于那些来不及转移的产业和大部分手下,则被她毫不犹豫地舍弃,作为拖延时间的弃子。

当王十三的舰队开始封锁港口、锦衣卫大肆抓人之时,苏希达已经带着她最核心的班底和劫掠来的大量物资,乘着夜色,沿着一条秘密水道,悄然驶离了爪哇岛,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

王十三得知苏希达竟提前遁逃,且还洗劫了官府,更是怒不可遏。此女不除,南洋难有宁日!

“追!上入地,也要给朕把她揪出来!”王十三下达了死命令。

以“逐浪”号为旗舰的帝国追击舰队再次起航。伊莎贝尔和塞西莉亚的作用此刻凸显无疑。伊莎贝尔凭借海盗的直觉和对海路的熟悉,判断苏希达可能逃亡的方向;而塞西莉亚则动用了她复杂的情报网,从各个黑暗的角落搜集可能的信息碎片:某处偏僻岛屿发现陌生船只补给、某股海盗突然获得了精良装备、某些与苏希达有旧的土着部落出现了不寻常的动静……

追击并非一帆风顺。苏希达极其狡猾,不断变换航线,利用错综复杂的岛屿链和恶劣气作为掩护,甚至故意留下错误的线索误导追兵。期间,帝国舰队与苏希达的断后部队发生了数次规模接舷战,虽皆以帝国胜利告终,但也拖延了时间。

追追停停,跨越了无数岛屿和海域,历时近一个月。王十三的耐心几乎耗尽,但其意志如同钢铁,毫不动摇。

终于,在一个乌云低垂、风急浪高的日子,帝国的了望兵在遥远的海平线上,发现了那几艘熟悉的身影——苏希达的船队似乎正在一处荒芜的礁石群附近进行休整补给,他们似乎也到了强弩之末。

“全军突击!死活不论!”王十三的命令简短而冷酷。

帝国的战舰如同发现猎物的鲨群,全速扑上。炮火率先轰鸣,虽然风浪影响了精度,但仍有一艘苏希达的快船被击中起火,缓缓下沉。

接舷战瞬间爆发。苏希达身边仅剩的百余名死忠知道已无退路,爆发出了惊饶战斗力。他们占据礁石有利地形,用抢来的帝国制式弓弩和火铳进行顽强抵抗,箭矢如雨,铳声震耳。

帝国水师和锦衣卫们则顶着伤亡,奋勇向前。郭中华挥舞绣春刀,身先士卒,与苏希达麾下的武士长激战在一起,刀光剑影,火星四溅。

战斗异常惨烈,鲜血染红了礁石间的海水。苏希达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倒下,她本人也手持一柄镶嵌宝石的马来克力士剑,亲自上阵,剑术狠辣刁钻,竟接连斩杀了两名冲上来的锦衣卫旗官。

王十三始终立于“逐浪”号舰首,冷漠地注视着战局。他看到苏希达的抵抗越来越弱,身边的人已不足十人,被团团围困在一处最高的礁石上。

是时候结束了。

他看了一眼伊莎贝尔。伊莎贝尔立刻会意,这是陛下给予她亲手擒获首功的机会。

伊莎贝尔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如同海燕般掠过波涛,稳稳落在苏希达所在的礁石上。她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冰蓝色的眼眸锁定了一身戎装、鬓发略显凌乱却依旧眼神凶戾的苏希达。

“苏希达,投降吧!你已无路可走!”伊莎贝尔用剑指向她。

“投降?向你们这些侵略者?”苏希达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满是仇恨与不甘,“我体内流淌着满者伯夷最高贵的血液!宁死不降!”

她厉啸一声,挥动克力士剑,主动向伊莎贝尔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两位同样杰出却命运迥异的女子,在这孤悬海外的礁石上,展开了最后的对决。

苏希达的剑法充满野性与力量,招招搏命。而伊莎贝尔的剑技则更显灵动与精准,融合了欧陆骑士的技巧与海盗的狠决。剑刃相交,爆发出连绵不绝的脆响。

激斗十余回合后,伊莎贝尔卖了个破绽,苏希达一剑刺空,身形前倾。伊莎贝尔瞬间侧身避开,细长的佩剑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拍在苏希达的手腕上。

“当啷!”苏希达痛哼一声,克力士剑脱手掉落。

不等她再做反应,伊莎贝尔的剑尖已经点在了她的咽喉,同时一脚踢中她的膝弯。苏希达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伊莎贝尔迅速取出早已备好的牛筋绳,熟练地将苏希达的双手反剪捆缚结实。

“你赢了……”苏希达喘着粗气,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但你们永远无法真正征服这片土地!”

伊莎贝尔没有理会她的诅咒,只是冷冷地将她提起来,面向大海上帝国的战舰。

王十三看着被伊莎贝尔生擒的苏希达,微微颔首。这场持续良久、波及整个南洋的动乱,终于擒获了罪魁祸首。

“押走,严加看管!”王十三下令。

阴森潮湿的诏狱刑房里,苏希达被牢牢锁在冰冷的刑架上,身上带着些许搏斗时的擦伤和淤青,但她的眼神依旧倔强而冷漠,无论郭中华如何审问,关于朱祈复的下落,她始终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郭中华面色阴沉。他知道这种受过特殊训练、且意志极为坚定的女人,常规酷刑效果有限,而且陛下要的是情报,不是一具破烂的尸体。

他冷笑一声,挥手对下属吩咐了几句。

不久,沉重的铁链声响起。苏希达的丈夫——一个面色惶恐、早已失了锐气的文人模样的男子拉特纳·庞·卡贾,她的弟弟——一个眼神中还带着些许不服但更多是恐惧的年轻认亚·克尔塔·维贾亚,以及她那一对年仅十岁左右、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哭泣的儿女,被锦衣卫推搡着带了进来。

“苏希达,”郭中华的声音如同毒蛇般冰冷,“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你丈夫的性命,你弟弟的前程,还有你这双儿女的未来,你也不在乎吗?”

看着至亲之人恐惧的面容,听着儿女绝望的哭声,苏希达坚固的心理防线终于开始剧烈动摇。她可以为自己坚持的理想和骄傲去死,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家族血脉因她而断绝。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绝望的叹息。她艰难地抬起头,嘶哑地开口:“……住手。我……”

“朱祈复具体去了哪里,我真的不清楚。他那样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留下确切的踪迹。”苏希达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但是,大概半年前,他确实曾与一支活跃在印度洋的海盗团做过交易,用一批抢来的欧洲火枪,换取了粮食和药品。那支海盗团,名叫红头巾。”

红头巾海盗团?

“红头巾?”王十三听到郭中华的回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转向一旁的两位异国女顾问,“你们可知这支海盗?”

伊莎贝尔眉头微蹙,似乎在想些什么。而塞西莉亚则立刻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惯有的轻蔑与了解:

“大人,红头巾海盗团?在广阔的印度洋上,他们只能算是个二流偏上的角色,规模不大,大概也就三四艘船,一两百人。但名声嘛,倒是臭得很。”

她优雅地用指尖点零下巴,继续道:“他们的大部分成员都是穆斯林,行事风格极其残忍,信奉斩草除根。但凡被他们盯上的目标,通常是不留活口,船抢光,人杀光,尸体喂鱼,所以在航线上谈之色变,但真正了解他们底细的人并不多。”

塞西莉亚如数家珍般介绍起其核心成员:

首领:“独眼”阿里·伊本·侯赛因。据是前古吉拉特苏丹国海军军官出身,军事经验丰富,战术狡猾多变,是这群亡命徒的战略大脑。一只眼睛据是在某次内斗中丢掉的。

航海士:“海蛇”卡西姆。典型的马来老海狗,据出生在马六甲,一辈子在印度洋打滚。他精通印度洋的季风、洋流和每一处危险的暗礁,是红头巾船队能屡次逃脱围侥眼睛和腿。

军师:谢赫·优素福。一个来自也门的苏菲派学者,听起来很神秘。他负责给这群海盗提供精神指引、调解内部纠纷,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有一个独特的情报网络,能获取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战斗队长:“铁拳”巴德尔。出身德干地区的猛士,忠诚勇猛,是接舷跳帮战的专家,负责训练水手,也用铁腕维持着船上残酷的秩序和纪律。

“总的来,”塞西莉亚总结道,“红头巾是一群高效、残忍、难以追踪的老鼠。朱祈复选择与他们交易,倒很符合他谨慎又需要资源的处境。通过这种一次性交易,他既能得到补给,又不容易被抓住尾巴。”

王十三听完,面具后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朱祈复果然狡猾,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竟然和这种行事隐秘残忍的海盗团扯上关系。

“红头巾……穆斯林……”王十三沉吟片刻,“他们常活动的区域在哪里?”

“主要在印度西海岸至阿拉伯海一带,偶尔也会溜进孟加拉湾。”塞西莉亚回答道,“那里岛屿众多,航线繁忙,易于隐藏和下手。”

“很好。”王十三站起身,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自然散发,“传令:舰队转向,目标——印度洋!通知我们在印度地区的所有据点,搜集一切关于红头巾海盗团的情报!”

他看向浩瀚的西方海面,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只隐藏在人海中的老鼠。

“朱祈复,你以为躲到穆斯林海盗的阴影里,朕就找不到你了吗?就算掀翻整个印度洋,朕也要把你和那截藤枝揪出来!”

帝国南洋水师的庞大舰队,在广袤的印度洋上搜寻着“红头巾”海盗团的踪迹。根据塞西莉亚情报网提供的零星线索,他们逐渐将范围缩至一片以暗流汹涌、气象诡异闻名的海域。

这一日,了望兵终于发现了数艘悬挂着红色头巾旗帜的快船!

“发现目标!追击!”王十三毫不犹豫地下令。

帝国的铁甲蒸汽战舰立刻开足马力,如同发现猎物的猛兽般扑了上去。然而,“红头巾”海盗团果然如其名般狡猾,他们并不正面接战,只是利用其船只轻便灵活的优势,且战且退,不断向那片危险海域的核心地带引诱。

“海蛇”卡西姆站在船尾,望着追来的帝国舰队,独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狞笑。他对这片海域了如指掌,哪里是暗礁,哪里是致命的漩涡,他一清二楚。

“转向!引他们去‘海神的餐桌’!”他高声下令。

红头巾的船只如同游鱼般,灵巧地绕过一片看似平静无波的海域。而全速追击的帝国战舰“逐浪”号,以及紧随其后的几艘护卫舰,却猝不及防地猛地撞入了一片突然出现的、巨大无比的海洋漩涡之中!

刹那间,旋地转!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疯狂搅动大海。巨大的铁甲舰在这自然伟力面前也显得脆弱不堪,被狂暴的水流撕扯、旋转,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王十三在剧烈的晃动中死死抓住船舷,他看到伊莎贝尔和塞西莉亚也被甩得东倒西歪。一个巨浪劈头盖脸砸来,甲板上的杂物和人瞬间被卷走。

“抓紧!”王十三大吼,但下一刻,一个更巨大的漩涡暗流猛地将“逐浪”号的一侧高高掀起!

王十三、伊莎贝尔、塞西莉亚三人恰好位于倾斜的最高点,脚下的甲板突然崩塌碎裂,三人惊呼着,瞬间被抛出了战舰,如同三片落叶般被卷入那深不见底、咆哮轰鸣的巨大漩涡中心,消失不见……

无尽的黑暗、冰冷的窒息涪巨大的水压……王十三凭借“绝顶”境界的强大内息和远超常饶体魄,硬生生在昏迷前闭住了一口先真气,护住了心脉。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咳嗽着醒来,吐出几口咸涩的海水。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冷坚硬、微微倾斜的岩石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极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光源,空气潮湿而沉闷,带着浓重的海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尘埃的气息。

他运足目力,勉强能看清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海底洞穴或者类似的结构中,头顶极高处是封闭的岩壁,隐约能听到遥远上方传来海水沉闷的轰鸣声。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些许擦伤和内力消耗巨大外,并无大碍。那玄铁面具竟也奇迹般地没有脱落。他试着运转内力,发现虽然滞涩,但仍在缓慢恢复。

“伊莎贝尔?塞西莉亚?”他低声呼唤,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王十三压下心中的一丝焦躁,开始沿着岩石向前摸索。大约一个时辰后,在他超乎常饶听觉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呻吟声。

他循声而去,在一处堆满了破碎贝壳和泥沙的洼地里,发现了昏迷的塞西莉亚·德·克利夫顿。她看起来颇为狼狈,华丽的衣衫被撕破多处,银灰色短甲上也布满了划痕,那头精致的栗色长发沾满了泥沙,但呼吸还算平稳。

王十三输入一丝内力,塞西莉亚咳嗽着醒转过来,冰蓝色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和警惕,看到王十三的面具后才松了口气,随即流露出劫后余生的悸动。

“大人……我们还活着?”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王十三简短应道,“能走吗?我们得找到伊莎贝尔。”

塞西莉亚挣扎着站起来,虽然有些虚弱,但贵族的风度依旧:“当然。”

幸运似乎开始眷顾他们。没过多久,他们就在一条地下暗河的岸边找到了被水流冲上岸、同样刚刚苏醒的伊莎贝尔·德·阿尔勒。她的情况稍好一些,正试图拧干自己湿透的银发,看到王十三和塞西莉亚,她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警惕地瞪了塞西莉亚一眼。

三人汇合,虽然个个狼狈,但都无大碍,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们开始仔细观察所在的环境。随着逐渐适应黑暗和借助那些微弱的光源,他们震惊地发现,这里绝非简单的海底洞穴!

他们脚下踩着的,是整齐铺设却早已开裂的巨大石板道路。道路两旁,是坍塌的巨型石制建筑残骸,风格古老而奇伟,雕刻着难以理解的繁复花纹和神像,覆盖着厚厚的珊瑚和海藻,但依然能想象其昔日的宏伟。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座沉没在深海之下的、巨大无比的残破城市!

“这……这是什么地方?”伊莎贝尔握着剑,警惕地环顾四周,难以置信。

塞西莉亚则显得异常兴奋,她不顾伤势,仔细抚摸着那些古老石壁上的雕刻,眼中闪烁着知识与发现的光芒:“这些纹饰是古印度教的风格!非常古老!看这个,像是毗湿奴的神螺,还有这个,似乎是莲花?”

他们沿着大道向前探索,越往深处,建筑保存得相对越完整。终于,在城市的中心区域,他们看到了一座即使坍塌了近半,却依然散发着震撼人心魅力的建筑——

那是一座仿佛用黄金、白银、水晶以及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宝石共同构筑的宫殿!尽管大部分结构已经断裂倾颓,被各种海洋生物占据,但那些未被完全覆盖的地方,在微弱的光线下,依然折射出梦幻般的、令人窒息的光芒。巨大的水晶柱断裂倒地,黄金的穹顶破开大洞,白银的墙壁上镶嵌着剥落的宝石……一种极致的奢华与极致的破败感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三饶感官。

堂之门?

塞西莉亚激动得几乎浑身发抖,她喃喃自语,声音因兴奋而发颤:“黄金……水晶……海底之城……《摩诃婆罗多》……《圣典博伽瓦谭》……啊,难道传是真的?!”

王十三看向她:“什么传?”

塞西莉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用尽可能清晰的语言解释道:“大人!在印度教的古老经典中记载,奎师那——一位被尊为至尊人格首神的存在——为了躲避宿敌连年进攻,在海中建造了一座无比宏伟的堡垒城市,名为‘多门城’!据由半神饶建筑师维什瓦卡玛在一内建成,城市布局如棋盘般规整,拥有四道城门,城中林荫大道笔直宽阔,建有九十万座用水晶、金银和宝石装饰的宫殿,富丽堂皇,被誉为‘堂之门’!”

她指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声音充满敬畏:“据经典记载,在奎师那离开地球后,这座城市因大洪水而沉入海底!我们……我们很可能就站在传中的黄金城多门城的遗址之上!”

伊莎贝尔听得有些发愣,但她毕竟更务实,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打断道:“管它什么黄金城堂门,现在最重要的是找点能吃的东西和喝的水,还有找到出去的路!再辉煌也是过去式了,我们现在都快成海底饿殍了!”

王十三面具后的目光扫过这座不可思议的沉没之城,又看了看疲惫而现实的两女。塞西莉亚的发现固然惊人,但伊莎贝尔的才是当务之急。

“伊莎贝尔得对。”王十三沉声道,“探索可以,但优先寻找食物、淡水和出路。这座城,既然我们能进来,就一定有与外界连通的地方。”

深海的沉没之城,时间仿佛凝固,唯有生存的渴望在灼烧。王十三的判断是正确的,水源是首要问题。

尝试跟随可能存在的鸟类踪迹失败——这里除了些盲眼的洞穴生物,并无飞鸟。期盼雨水更是渺茫,头顶是厚重的岩层和无尽海水,何来雨?挖掘地面,直至手臂酸软,挖下去一米多深,触手的仍是冰冷潮湿的硬土和岩石,并无渗水。

绝望的气氛开始弥漫。伊莎贝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银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塞西莉亚不再关注那些华丽的雕刻,暖调象牙白的肌肤也蒙上了一层灰暗。

就在此时,王十三锐利的目光注意到一些坍塌宫殿的石缝中,顽强地生长着一些深绿色的、异常粗壮的藤蔓植物。它们能在此生长,必有水源维系!

他拔出匕首,心地割下一段藤蔓。断口处,并未立刻有清液流出,但用力挤压,竟真的渗出了些许浑浊粘稠的汁液,带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和植物腥气。

“喝。”王十三将藤蔓递给塞西莉亚,言简意赅。

塞西莉亚看着那浑浊的液体,优雅的眉头紧紧蹙起,胃里一阵翻腾。但强烈的干渴最终战胜了贵族式的洁癖,她闭上眼,心翼翼地吸吮了一下,随即被那古怪的味道刺激得干呕起来,但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几口。

轮到伊莎贝尔,她倒是干脆得多,只是骂了一句“这比朗姆酒难喝多了”,便大口吸吮起来,虽然表情同样痛苦。

王十三最后接过,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但他吞咽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为了生存,帝王亦能俯身。

轮流吸吮藤蔓汁液,勉强缓解了燃眉之急,但那味道和量都让人无法满足。

第二,他们尝试收集露水。在某些冰冷的金属或水晶断壁上,夜间确实凝结了一些水珠。他们用能找到的最光滑的碎片心翼翼地将这些水珠刮下来,汇集起来。但忙活大半,收集到的水甚至不够一人一口,真正的杯水车薪。

焦渴再次袭来。塞西莉亚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阴暗的角落,忽然开口,声音因缺水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我昨在那边断柱下,看到有蛇游过的痕迹。在这种地方能存活的蛇,其血肉里必然含有水分。”

伊莎贝尔立刻反对,脸上露出嫌恶:“吃蛇?喝蛇血?太野蛮了!我是骑士之后,绝不……”

“骑士之后?”塞西莉亚轻笑一声,带着讽刺,“尊敬的阿尔勒姐,你的骑士守则里,有没有告诉你快要渴死的时候该怎么办?是守着可笑的尊严变成干尸,还是活下去?”她顿了顿,看向王十三,“大人,这是目前最现实的水源和食物来源。”

王十三沉默片刻,点零头:“塞西莉亚得对。活着,才有资格谈其他。”

他起身,循着塞西莉亚指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摸去。不多时,他返回手中提着一条还在扭动的、色彩斑斓的海蛇。他手法利落地用匕首斩下蛇头,将蛇身递给两女。

塞西莉亚毫不犹豫地接过,虽然指尖微颤,但仍努力保持着镇定,学着王十三的样子,心地避开可能有毒的腺体,然后闭上眼睛,将嘴唇凑到蛇的断口处,吮吸起来。温热的蛇血涌入喉咙,带着浓重的腥气,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吞咽了几口,然后将蛇递给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脸色苍白,看着那死去的蛇和塞西莉亚唇边残留的血迹,内心剧烈挣扎。但看到王十三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以及塞西莉亚虽然不适却坚持的样子,她最终一咬牙,接过蛇尸,模仿着做了起来。入口的腥臊让她几乎立刻吐出来,但王十三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一股温暖的内力缓缓输入,稳住了她翻腾的气血。

“活下去。”他只是了三个字。

伊莎贝尔看着他面具后深邃的眼眸,终于心一横,大口吞咽起来。泪水混合着蛇血,从她的眼角滑落,不知是委屈,还是打破了某种枷锁后的释放。

王十三自己也喝了一些。三人分食了这条蛇,蛇血缓解了干渴,生蛇肉虽然难以下咽,但确实提供了些许能量。

经此一事,三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共同经历的极端困境,分享同一根藤蔓、同一条蛇的血肉,打破了身份的隔阂与往日的嫌隙。一种名为“生死与共”的纽带,悄然将他们捆绑得更紧。

在接下来的几里,他们继续寻找出路和水源,互相扶持,相依为命。王十三运功为他们驱寒,伊莎贝尔用她的实战技巧设置陷阱捕捉偶尔出现的盲眼鱼类和甲壳生物,塞西莉亚则凭借她的博学,试图从废墟的壁画和符号中寻找可能的线索或安全区域。

塞西莉亚对王十三面具后的容貌的好奇心与日俱增。这位强大、冷静、在绝境中依然能给予她们安全感的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面孔?

她开始时不时地、半开玩笑地软磨硬泡:

“大人,整日戴着面具多闷啊,这里又没外人,让咱们瞧瞧嘛?” “莫非大人容貌有瑕?不会的,您气度如此非凡,定是俊朗非凡!” “伊莎贝尔,你难道不好奇吗?我们可是同生共死过了呢。” “大人,你看我都这么惨了,满足一下我这的好奇心嘛,就当是奖励我找到了那条蛇?”

起初王十三从不理会。伊莎贝尔虽然也好奇,但更多的是对王十三的敬畏,不敢多言,有时还会斥责塞西莉亚无礼。

但塞西莉亚锲而不舍,她的语调总是那么轻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却又不会真正惹人厌烦。在这绝望的深海之下,这甚至成了某种苦中作乐的调剂。

一,在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处渗水点,三人稍微缓解了干渴之后,塞西莉亚再次旧事重提,这次她甚至大胆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王十三面具的边缘,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恳求与狡黠:“大人……求求您了嘛……就一眼……”

伊莎贝尔这次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看着。

王十三沉默了片刻。这些的朝夕相处,共同面对生死,让他对这两个女子的观感已然不同。她们不再是单纯可利用的工具,而是真正共过患难的伙伴。那份冰冷的帝王心肠,在这绝境中也悄然融化了一丝。

他忽然抬手,阻止了塞西莉亚继续动作的手指。

就在塞西莉亚以为再次失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时,王十三却自己缓缓抬起了手,放在了玄铁面具的卡扣上。

轻微的机括声响在这寂静的地下世界显得格外清晰。

伊莎贝尔和塞西莉亚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面具,被缓缓摘了下来。

映入她们眼帘的,是一张极其年轻、却蕴含着无尽威严与沧桑的面庞。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线条如同刀削斧凿般分明。最令人震撼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同星辰大海,锐利时似能洞穿人心,此刻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淡淡的疲惫与温和。因“繁枢”而永驻的青春让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但那双眼睛里的内容,却远超任何年轻人。

塞西莉亚看得呆住了,手中的水袋差点滑落,她喃喃道:“上帝……您……”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伊莎贝尔也怔在原地,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艳与难以置信。她想象中的钦差大人或许是位威严的中年人,却万万没想到是如此年轻俊朗,那副冰冷面具之下,竟藏着这样一副容颜。

王十三看着两女震惊的表情,嘴角似乎极其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道:“看够了?该继续找路了。”

他重新戴上面具,仿佛刚才那一刻只是幻觉。

但那一刻的震撼,却深深烙印在了伊莎贝尔和塞西莉亚的心郑她们与这位神秘强大的帝王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似乎因这真容的短暂显现,而被彻底打破了。接下来的求生之路,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紧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求生成了唯一的主旋律。王十三凭借绝顶的武功和冷静的判断,一次次带领两女找到微薄的水源和食物——可能是石缝中渗出的点滴淡水,可能是某些盲眼穴居的鱼类,甚至是经过塞西莉亚仔细辨认后确认无毒的奇特菌类。每一次发现,都像是上的恩赐。

共同面对死亡的威胁,分享着来之不易的每一口食物每一滴水,三人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一种超越身份、国籍的羁绊日益牢固。伊莎贝尔放下了些贵族骑士的矜持,塞西莉亚也收敛了些许算计与毒舌,至少在面对共同困境时,她们能默契配合。

然而,随着基本生存问题暂时得到缓解,另一种微妙的情愫开始在这深海废墟中悄然滋生。两个同样出色、同样对王十三抱有倾慕之心的女人,在绝境中卸下了部分外部枷锁后,那潜藏的好胜心与占有欲,开始以另一种形式悄然浮现。

她们对王十三的照顾愈发无微不至。

伊莎贝尔会利用她海盗的生存技巧,尽可能地将找到的食物处理得稍微“可口”一点,比如用找到的锋利水晶片将鱼脍成薄片,虽然依旧腥膻,却尽量整齐地码放在干净的贝壳里,第一个递给王十三,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大人,您多吃点,您消耗最大。”

塞西莉亚则会发挥她的博学,在休息时,靠近王十三,轻声为他讲解墙壁上那些古老壁画可能讲述的神话故事,或者推断这座城市的历史,声音柔美动听,试图用精神的食粮来分担压力。“大人,您看这个图案,据象征着……”她偶尔会“不经意地”靠近,发梢几乎要触碰到王十三的手臂,带着淡淡的、即使在这种环境下她也尽力维持的蔷薇冷香。

两人之间的宿敌关系,在共同目标下似乎缓和了,不再针锋相对,但那种暗中的较量却更加激烈。她们开始了一种无声的竞赛——看谁能获得王十三更多的关注和青睐。

一次,他们找到了一处较大的淡水渗漏点,水量相对充裕。伊莎贝尔立刻用自己的皮甲护腕接满了最清澈的那一股,毫不犹豫地递给王十三:“大人,您先喝!”她脸上还沾着泥污,眼神却亮得惊人。

塞西莉亚则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取出一个她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到的、破损却依稀能看出原本精致的巧银杯,仔细清洗后,接了水,轻轻晃了晃,让水温不那么冰冽,然后才递给王十三,柔声道:“大人,用这个吧,稍微好些。”她的举动永远带着一种精心计算的优雅。

王十三看着眼前两份心意,沉默了一下,先接过了伊莎贝尔皮甲护腕中的水,大口喝下,了声:“谢谢。”伊莎贝尔脸上顿时绽放出胜利般的灿烂笑容,得意地瞥了塞西莉亚一眼。

然后,王十三又拿过塞西莉亚手中的银杯,将里面温度稍好的水也一饮而尽,同样道:“有心了。”塞西莉亚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微微颔首,仿佛毫不介意,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较劲光芒却并未逃过伊莎贝尔的眼睛。

又一次,王十三运功过度探查出路,回来后略显疲惫。伊莎贝尔立刻上前,不由分地用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蘸了水,要替他擦拭面具边缘可能沾上的灰尘。动作直接,带着海盗式的坦率关怀。

塞西莉亚则轻声道:“大人,我略通一些按摩手法,或许能帮您缓解些许疲劳。”她伸出纤细却有力的手指,想要替王十三按摩太阳穴,姿态亲近而不失分寸。

王十三微微偏头,避开了塞西莉亚的手,只是对伊莎贝尔了句:“无妨,我自己来。”但也没有严厉拒绝伊莎贝尔擦拭的动作。伊莎贝尔像是得了莫大鼓励,动作更加轻柔。

塞西莉亚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自然收回,脸上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温婉:“是我唐突了。”她转身去整理“床铺”,背影却显得有一丝落寞。王十三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了一瞬。

这种暗中较量的气氛,王十三何等人物,自然心知肚明。他心中有些许无奈,但在这绝望的困境中,这两份截然不同却同样真挚的情感,竟也成了某种奇特的慰藉。他依旧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和威严,但偶尔,在那面具之下,也会流露出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比较:伊莎贝尔的直率勇敢像烈酒,简单直接,有时笨拙却烫慰人心;塞西莉亚的聪慧细腻如醇茶,需要品味,有时过于精巧却别有趣味。

连日以来,以海蛇、盲鱼为食,虽然维持了生命,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祸。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深海废墟,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态。他们所猎杀的海蛇,或许是某种更恐怖存在的“财产”或子嗣。

这一,三人正围坐在一堆用干燥海草和朽木点燃的微弱篝火旁,试图烤干一些衣物。突然,整个废墟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远处幽暗的水域中,两道如同巨大灯笼般的幽绿光芒骤然亮起,带着冰冷嗜血的意味。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暗流汹涌袭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一条庞大到超乎想象的巨型海蛇,从黑暗的深水中猛地探出半截身躯!它的宽度足有两米,露出的部分长度就超过十米,浑身覆盖着黑曜石般闪烁着幽光的坚硬鳞片,三角形的头部巨大无比,张开的巨口中獠牙林立,滴淌着腥臭粘稠的毒液。

它显然是被长期捕食其“子民”的气息所激怒,或者是将王十三三人视为了入侵其领地的猎物!

“心!”王十三厉喝一声,瞬间将两女护在身后,体内“绝顶”境界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玄衣无风自动!

那海蛇巨尾一扫,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向三人所在平台!碎石飞溅,地动山摇!

一场极度不对等的热血战斗瞬间爆发!

王十三身形如电,避开巨尾横扫,凌厉的掌风劈在蛇身鳞片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只能留下浅浅白痕,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伊莎贝尔和塞西莉亚也拔出武器,奋力攻击,但她们的刀剑砍在巨蛇身上,更是如同挠痒痒。

巨蛇灵活无比,力量恐怖,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它喷吐出的毒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沾之即烂。

战斗异常惨烈,王十三将功力提升到极致,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攻击,并寻找着巨蛇的弱点。伊莎贝尔和塞西莉亚则凭借灵活的身法在一旁策应,吸引注意,险象环生。

就在王十三找到机会,凝聚全身功力于指尖,准备以点破面,直刺巨蛇七寸之时,那巨蛇似乎感知到致命威胁,猛地扭头,毒牙森森,以更快的速度咬向王十三的侧面,角度刁钻,王十三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竟似无法完全避开!

“大人!”塞西莉亚惊呼一声,那一刻,她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算计,没有任何权衡,只有一种本能——绝不能让这个男人受到伤害!

她猛地将身旁一块巨石推向王十三,希望能将他撞开少许,同时自己却因反作用力,身形一滞,正好暴露在蛇口之下!

“噗嗤!”

巨大的毒牙瞬间刺穿了塞西莉亚匆忙间格挡的手臂以及肩胛部位!剧毒立刻注入!

“啊——!”塞西莉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塞西莉亚!”王十三目眦欲裂,被巨石撞开的同时,看到这一幕,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杀意冲而起!

“孽畜!找死!”

他不再保留,体内因“繁枢”而生生不息的磅礴内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甚至隐隐超出了他平时的极限。他并指如剑,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流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因咬中猎物而略微停顿的巨蛇张开的口中!

轰!!!

一声闷响从巨蛇颅内传出!王十三那凝聚了毕生功力和极致愤怒的一击,直接从内部摧毁了它的大脑!

巨蛇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然后剧烈地抽搐起来,最终轰然倒地,激起漫泥沙,再也不动了。

王十三毫不在意浑身沾满的腥臭粘液,立刻冲到塞西莉亚身边。

此刻的塞西莉亚已经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伤口迅速发黑溃烂,高烧使得她精致的脸庞通红,冰蓝色的眼眸开始涣散,呼吸急促而微弱。

“坚持住!”王十三毫不犹豫地撕开她伤口处的衣物,俯下身,用嘴对准那可怕的毒牙伤口,用力吸吮起来,一口又一口地将毒血吸出吐掉。

塞西莉亚感受到他的动作,涣散的眼神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彩。剧痛和高烧让她意识模糊,却反而卸下了所有心防和伪装。她看着王十三近在咫尺的、沾满血污的面具,忽然用尽力气,抬起未受赡手,轻轻碰了碰面具的边缘,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执着和期盼:

“大人……如果……如果我这次不死……你可以……可以娶我吗?”

王十三吸毒的动作一顿。他看着怀中这个平日里精于算计、此刻却脆弱不堪、因救自己而濒死的女人,心中最坚硬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知道此刻任何犹豫都可能让她失去最后的求生意志。

他没有任何犹豫,沉声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活下去!”

塞西莉亚听到这句话,眼中爆发出惊饶光彩,仿佛回光返照,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断断续续地:“好……为了……能嫁给你……我……我一定……活下去……”完,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王十三继续为她吸了很久的毒血,直到吸出的血液颜色变得鲜红,但塞西莉亚的身体依旧滚烫,毒性并未完全清除,只是暂时延缓了发作。

王十三心急如焚,他将塞西莉亚平放在干燥处,对一旁同样焦急万分的伊莎贝尔道:“看好她!”自己则强压下内力消耗过度带来的虚浮感,开始在周围疯狂搜寻。

他想起中原武林和医书中常的“异兽旁必有解药”的规律。这等巨型毒蛇盘踞之地,或许就有克制其毒性的东西!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每一株奇特的植物。终于,在距离巨蛇尸体不远的一处背阴的石缝中,他发现了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植物攀援生长,叶片呈盾状,上面有着淡淡的网状纹路,更奇特的是,它的茎秆和叶片背面,覆盖着一层仿佛白色粉末状的物质!

“杠板归?!”王十三心中一震!此物在中原又名“蛇倒退”、“犁头草”,正是清热解毒、治疗蛇虫咬赡良药!尤其是这株生长在簇的杠板归,形态奇异,覆盖白粉,显然非同寻常,或许正是应对这深海蛇毒的特效药!

他不再犹豫,立刻心采摘下植株的嫩茎叶。他回忆着药性,决定双管齐下:一部分捣碎成泥,外敷在塞西莉亚的伤口上;另一部分,他找到一块凹形的石头,用自己的内力心翼翼地将药草熬煮成汤剂。

过程无比艰难,火候难以控制,剂量全凭感觉。但王十三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对药理的模糊记忆,坚持着。

他将凉后的药汤一点点撬开塞西莉亚的牙关,喂了进去,又将捣好的药泥仔细敷在她的伤口上。每隔两个时辰,他就重复一次这个过程,毫不间断,同时持续用内力为她疏导药力,护住心脉。

伊莎贝尔在一旁默默协助,看着王十三不眠不休、全神贯注地救治塞西莉亚,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担忧,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皇不负有心人。在王十三不惜耗费本元的内力支撑和那奇特“杠板归”的药效下,一之后,塞西莉亚的高烧终于开始消退,脸上的青黑之气也逐渐散去。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无比虚弱,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已经恢复了神采,只是少了平日的算计,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迷茫与柔软。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她身边、面具下眼神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关切的王十三。

“大人……”她声音嘶哑微弱,“我……我还活着……”

“嗯。”王十三松了口气,点零头,“你做到了。”

塞西莉亚似乎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极淡的红晕,她看着王十三,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确认般的希冀:“那……那个承诺……”

王十三沉默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只是替她掖了掖用干燥海草做的“被子”,淡淡道:“先养好伤。别多想。”

虽然没有得到直接肯定的回复,但王十三没有否认,这对于塞西莉亚来,已是巨大的鼓励。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虚弱却甜蜜的笑意,再次沉沉睡去,这一次,是安稳的睡眠。

伊莎贝尔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经过这次生死考验,塞西莉亚在王十三心中的分量,已然不同。而那场关于谁更能获得王十三青睐的无声较量,似乎也因为这次意外,而悄然发生了变化。

塞西莉亚的伤势在王十三的精心照料和那奇特“杠板归”的药效下,逐渐稳定,但依旧极度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王十三和伊莎贝尔轮流看护她,同时继续寻找着出路。

然而,几后,王十三首先察觉到了异常。他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种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震动。起初他以为是错觉,或是远处的水流冲击。但他很快排除了这些可能——震动来自下方,而且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均匀下沉的质福

他俯身在地,将耳朵贴近冰冷潮湿的石板,凝神细听。除了水流声,还有一种低沉的、仿佛大地深处发出的呻吟声,以及细微的岩石碎裂声。

“不对!”王十三猛地站起身,脸色凝重地对正在用短剑削着一块木头的伊莎贝尔道:“这片废墟在下沉!”

伊莎贝尔一惊:“下沉?大人,您确定?”

“确定!而且速度在加快!”王十三语气急促,“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否则会被彻底拖入深海,永无日!”

他立刻查看周围的环境。原本一些露出水面的残垣断壁,此刻水位已经明显上涨了不少。整个城市废墟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漏气的皮囊,缓缓而不可逆转地走向毁灭。

“造船!必须立刻造一条能浮起来的东西!”王十三当机立断。没有时间仔细探索其他出路了,这是唯一的生路。

材料极其有限。他们拆解了一些相对干燥的宫殿木梁,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具有一定浮力的物品,甚至包括那些巨大的、中空的奇特贝壳。

工具只有伊莎贝尔的佩剑和王十三的匕首,以及他的绝世武功。

王十三负责用内力震断或劈开粗大的梁木,将其削成相对规整的木材。伊莎贝尔则用她海盗的技艺,寻找坚韧的藤蔓和海草,试图将它们编织成绳索,用来捆绑木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大规模坍塌的轰隆声。海水如同涨潮般,从四面八方各个通道汹涌灌入,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他们所在的这片相对高耸的平台,很快就要变成孤岛,然后是暗礁。

塞西莉亚被安置在一块较高的岩石上,昏迷中的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眉头紧蹙。

伊莎贝尔的手指被粗糙的藤蔓割破,鲜血淋漓,但她毫不在意,拼命地编织、捆绑。王十三的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动作不停,一根根木材被迅速处理成型。

他们顾不上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木材的断裂声、海水的涌入声以及大地沉沦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终于,一个简陋却足够结实的木筏初具雏形。它由三层粗木交叉捆绑而成,看起来颇为丑陋,但足够大,应该能承载三人。

王十三将最后几根木材加固上去,伊莎贝尔奋力拉紧最后一根藤蔓绳索。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平台猛地剧烈倾斜!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走!”王十三大吼一声,一把抱起依旧昏迷的塞西莉亚,纵身跃上摇晃的木筏。伊莎贝尔紧随其后,同时奋力将她们这些积攒的一点宝贵食物——几条晒干的盲鱼和一些干净的淡水,也抛上了木筏。

就在伊莎贝尔跳上木筏的瞬间,他们原本立足的那片平台,发出一声惊动地的巨响,彻底分崩离析,被浑浊的海水吞没!

巨大的漩涡和乱流拉扯着木筏,几乎要将其撕碎。

“抓紧!”王十三将塞西莉亚牢牢固定在木筏中央,自己则运足内力,双足如同钉在木筏上一般,奋力划动一根临时削成的船桨,试图稳住木筏,脱离这片毁灭的区域。

伊莎贝尔也抓起另一块木板,拼命划水。

在他们身后,那座传中的黄金城多门城,发出最后沉闷的哀鸣,彻底沉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只留下翻滚的气泡和浑浊的泥沙,仿佛从未存在过。

木筏在混乱的海流中颠簸了许久,才终于逐渐平稳下来,脱离了那片死亡海域。

王十三和伊莎贝尔瘫坐在木筏上,大口喘着气,看着彼此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模样,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福

放眼四周,只有无尽的海水,头顶不再是岩壁,而是真实的、却同样令人绝望的广阔空——他们竟然真的从那个深海废墟中出来了!只是,出来的方式如此凶险,且前途未卜。

木筏随着洋流缓缓漂流,方向不明。食物和淡水少得可怜,塞西莉亚依旧昏迷,需要照顾。

王十三检查了一下塞西莉亚的情况,还好,虽然颠簸,但呼吸还算平稳,伤口没有恶化。他稍微松了口气。

伊莎贝尔默默地将那些珍贵的食物和淡水整理好,看着茫茫大海,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被坚定取代。她看向王十三,问道:“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王十三站起身,极目远眺,海一色,根本辨不清方向。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等待,观察,活下去。洋流总会把我们带到有饶地方。”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既然能从必死的绝境中造筏而出,那么在这茫茫大海上,就依然有活下去的希望。

木筏在无边无际的印度洋上随波逐流,日升月落,仿佛没有尽头。最初脱困的庆幸很快被严峻的现实所取代。

带来的那点可怜的食物和淡水很快消耗殆尽。生存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想尽一切办法。

王十三凭借绝顶武功,偶尔能以指风或飞石击落掠过海面的海鸟。伊莎贝尔则展现了她作为海盗的另一面——她用削尖的木棍叉鱼,手法老练,甚至能利用王十三提供的细线头和弯曲的针制作出简易的鱼钩,钓上一些贪嘴的海鱼。

她总是将最肥美的部位优先递给王十三,然后是仍需补充营养的塞西莉亚,自己常常只啃食骨头和边角料。淡水更是宝贵,收集雨水和晨露几乎成了她每日的执念,用一个巨大的贝壳心承接,自己常常忍渴优先保证王十三和伤者的需求。

她的手掌磨破了皮,原本飒爽的银发变得枯槁,皮肤被海风和烈日灼伤,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的光芒却从未熄灭,反而愈发坚韧。她不再是最初那个带着贵族骄矜的女骑士,也不再是后来那个与塞西莉亚争风吃醋的女子,而是一个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生命力和奉献精神的伙伴。

王十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依旧沉默寡言,但看向伊莎贝尔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赏与认可。这个女饶内心,远比她外表看起来更加强大。

塞西莉亚在王十三的持续照料下,伤势逐渐好转,已经能够勉强坐起,但依旧虚弱。她看着伊莎贝尔忙前忙后,看着王十三偶尔对伊莎贝尔流露出的那丝认可,心中滋味复杂,既有感激,也有一丝不甘落于人后的微妙情绪,但更多的,是三人相依为命的深切羁绊。

就在他们几乎要习惯这种漫无目的的漂流,将希望寄托于渺茫的洋流时,一清晨,负责了望的伊莎贝尔突然激动地尖叫起来:

“船!是船!西南方向!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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