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国际会展中心。
巨大的水晶吊灯，像凝固的冰川悬在穹顶，将下方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疏离而昂贵的光。
空气里，飘散着高级香水、雪茄和权力的混合气息。
这里是江城商界和政界的名利场，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着无声的交易和试探。
当闻人语、方辰和陈海三人走进这座金碧辉煌的大厅时，就像三滴清水，突兀地落入了一锅滚油里。
没有激起任何声响，却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陈海特意换上了一身压箱底的西装，可那紧绷的肩线和无处安放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的局促。
方辰更是不堪。
他穿着连夜从商场买来的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得死死的，让他本就苍白的脸涨得微微发红，像一个误入大人晚宴的迷路学生。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被大厅里刺目的光线一晃，下意识地就想躲闪。
只有闻人语。
她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没有化妆，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
她就那么平静地走着，背脊挺得笔直，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稳定，在这片嘈杂的背景音中，竟透出一种奇异的韵律。
他们的席位被安排在会场最偏僻的角落，桌上只有三瓶最普通的矿泉水。
而会场的最中央，第一排。
那个位置，才是真正的舞台。
王海龙就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西装，肥硕的身体把昂贵的面料撑得满满当当，油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红光满面。
他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了全场所有的铁屑。
“王厂长，恭喜恭喜啊！这次的订单，除了你们飞驰，我看没人有这个实力拿下来了！”
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男人，端着酒杯，谄媚地凑上前。
王海龙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哈哈哈，李总你太客气了！都是为政府服务嘛！”
“王哥，这次定了，晚上‘王朝’我安排！”
另一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挤眉弄眼地道。
王海龙笑得更开心了，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低调，低调！”
评委席上的几位专家，也都频频向他点头致意。
主管项目的李长青局长，虽然没有主动和他攀谈，但在王海龙过去握手问好时，也客气地与他交谈了两句。
整个大厅，仿佛就是为他一个人搭建的庆功宴。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今，不过是走个过场。
那份价值千万的订单，早已是王海龙的囊中之物。
偶尔有几道视线，会像飞虫一样，不经意地掠过角落里那毫不起眼的三人组。
“那几个是哪家公司的？看着面生啊。”
“好像叫什么……启航科技？没听过。”
“估计是来陪跑的，想混个脸熟吧，年轻人嘛。”
议论声很轻，却像一根根细的针，扎在方辰的耳膜上。
他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又重又急。
这种被无视，被轻蔑，被当成空气的感觉，比直接的羞辱更让人难受。
陈海端起矿泉水，拧开，又拧上，沉默地看着前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闻人语没有去看众星捧月的王海龙。
也没有去理会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探寻。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搭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一份用订书机简单装订起来的文件。
一下。
两下。
三下。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稳定节奏。
她看着的，是正前方那块巨大而空白的投影幕布。
仿佛那上面，已经上演了她想要看到的一牵
终于，主持人走上了讲台。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
“江城市政务系统信息化升级项目，公开招标会，现在正式开始！”
场内响起了一阵礼貌性的掌声。
主持人宣读着冗长的流程和规则，大部分人都在低头交谈，或者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
没有人关心规则。
因为在他们看来，结果早已注定。
“下面，我们将按照抽签顺序，请各家竞标单位上台进行方案陈述和产品演示。”
主持饶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
他从一个红色抽签箱里，拿出邻一个信封。
“第一家上台展示的单位是……”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营造悬念，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毫无意义。
“——飞驰电子厂！”
哗啦啦！
会场里，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热烈数倍的掌声。
王海龙在一片恭维和道贺声中，缓缓站起身。
他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迈开步子，在一片掌声的簇拥下，意气风发地走向讲台。
那几步路，他走得像是在走自己的登基大典。
站定在讲台后，他清了清嗓子，试了试麦克风。
那双眼睛，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扫视全场。
当他的视线，掠过角落里闻人语那张平静的脸时，他甚至还挑衅地，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那口型分明是在。
看好了。
这就是你，永远也爬不上来的高度。
接着，他转过头，面向评委席，脸上换上了一副谦逊而诚恳的表情。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
他沉稳的声音，在会场中回荡。
“今，我将向大家展示的，不仅仅是一款产品。”
“更是我们飞驰电子厂，三十年技术沉淀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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