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崩盘后的第三,整个京城的商业圈,像是经历了一场剧烈的高烧,终于开始退热。
空气中不再弥漫着那种人人自危的火药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诡异平静。
新世界集团,顶层办公室。
苏眉抱着一摞比她人还高的文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往闻人语的办公桌前一放,发出一声巨响。
“闻人总,这是我们初步整合的郑氏供应商名单和新的合作框架。”
她一屁股瘫在对面的沙发上,揉着发酸的肩膀,半是抱怨半是炫耀地道。
“我这三加起来睡了不到六个时,感觉魂都快飞了。”
“不过话回来,这感觉真他妈爽!”
“你是没看见那些之前对咱们爱答不理的供应商老板,现在一个个跟见了亲妈似的,就差抱着我大腿喊姐姐了。”
闻人语从文件中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辛苦了,这个月,所有参与项目的人,奖金翻五倍。”
“老板万岁!”
苏眉立刻满血复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就在这难得轻松的时刻,闻人语放在桌上的私如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是工作用的那一部。
而是号码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的,私密线路。
苏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知趣地准备起身离开。
闻人语对她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她看了一眼屏幕,是一个陌生的,来自京城本地的号码。
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久的,带着电流杂音的沉默。
就在闻人语以为是骚扰电话,准备挂断的时候,一个声音,终于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那是一个无比苍老、虚弱、干涩的声音。
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老树皮,每一个字都带着行将就木的碎裂感,与闻人语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笑里藏刀的枭雄,判若两人。
“闻总……是我。”
“郑国强。”
闻人语的动作没有变化,但办公室里的空气,却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苏眉更是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郑董,有何指教。”
闻人语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呵呵……”
电话那头的郑国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像是漏风一样的笑声,充满了自嘲。
“指教不敢当。”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
“我输了。”
“输得,心服口服。”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出来,比任何商业合同上的条款,都更具分量。
它宣告了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闻人语没有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知道,郑国强打这个电话,绝不仅仅是为了认输。
“我这几,一直在想,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郑国强的声音,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给自己写墓志铭。
“论资金,我郑家几十年的积累,不输给你。”
“论人脉,我在京城盘根错节,远胜于你。”
“论手段,我自问也算得上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可我还是输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不甘,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一种大势已去后的通透。
“直到昨,我才想明白。”
“你赢的不是钱,是时代。”
“我用尽了旧时代所有的手段,价格战,供应链,人情世故……我以为这些就是商业的全部。”
“而你……你本身就代表着新时代。”
“金融,预期,人心,大势……这些我看不懂,也玩不转的东西,才是你真正的武器。”
这番话,让闻人语都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这个被自己亲手击溃的老对手,竟能在败亡之际,看得如此透彻。
郑国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沉默,又是一声苦笑。
“这些,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出了这次通话的真正目的。
“明上午十点,来郑家老宅一趟吧。”
“有些东西,总要有个交接。”
郑家老宅。
那不是郑氏集团的总部,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郑家的大本营。
一个外人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闻人语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鸿门宴?”
“不。”
郑国强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坦然。
“你已经赢了,我拿什么设宴。”
“这不再是鸿门宴。”
“这是……败者的邀约。”
完,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苏眉看着闻人语,脸上写满粒忧。
“闻人总,这老狐狸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招吧?这明显就是个圈套!”
闻人语没有回答。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已经臣服于她的城剩
她知道,这不是圈套。
或者,郑国强的目标,已经不是她了。
一个被逼到绝路,甚至不惜掀翻整个棋盘的赌徒,在输掉一切之后,忽然打来这样一个电话,平静地承认自己输给了“时代”。
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除非,他想交接的,根本不是那些看得见的商业资产。
而是……他背后那个,连他自己都恐惧的“深渊”。
那个只通过一部黑色卫星电话下达指令的,“议会”。
这一趟,是去接收一个时代的权杖。
但同时,也是去直面那个将郑家当做弃子的,更恐怖的敌人。
就在这时。
“嗡。”
闻人语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发信人,林谦。
信息内容很短,却让闻人语的瞳孔,微微收缩。
“去之前,务必和我见一面,有极其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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