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闷雷，一下下砸在张大山紧绷的神经上。门外，是陈建斌完全失去理智的狂吼，充满了被侵蚀的戾气：“滚出来！你们这些祸害！对我家做了什么？！”
门板在巨力下扭曲，仿佛随时会四分五裂。
屋内，张大山脸色发白，他正手忙脚乱地维持着刚刚布下、还远谈不上娴熟的“破障引灵阵”。阵法光芒因他心神动荡而摇曳不定。墙上那几道被勉强逼出的裂缝中，土黄色混着暗红的阴秽之气狂涌而出！那个穿着蓝色工服、沾满泥浆的怨灵轮廓在阴气中剧烈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冰冷的怨念几乎冻结空气！
“定心！凝神！”潘舜的意念如同冰水浇头，在张大山灵台中炸开，“阵法雏形未固，尔心志一溃，立时反噬！门外生人已为怨戾所乘，若任其闯入，惊动此獠，局势顷刻崩坏！”
张大山猛地一咬舌尖，腥甜和剧痛让他强行聚焦。他清楚，老潘现在是纯粹的“理论指导”，所有实际操作都得靠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挖掘机司机！
“老潘，我……我光是稳住这阵法就快撑不住了！”张大山在心中急呼，维持法诀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感觉体内的法力像是堵塞的管道，流转晦涩，远没有潘舜描述的那般如臂使指。
“慌有何用！”潘舜厉声呵斥，“阵势暂稳即可，勿求毕其功于一役！先阻活人！取‘护身阳符’封堵门窍，隔绝内外气机交织！快！”
张大山笨拙地空出左手，在随身腰包里一阵乱摸，好不容易才抽出两张笔迹尚显生涩的“护身阳符”。他回忆着贴符要领——“气注符胆，贴合于物，心念锁定”。他尝试将一丝微弱得可怜的法力灌注进去，然后近乎是手忙脚乱地“啪”、“啪”两声，将符箓拍在了次卧门框内外。
符箓上微光一闪，一道稀薄但确实存在的阳气屏障瞬间形成。门外的撞击声和狂躁嘶吼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布，减弱了些许。
“有用！”张大山心头刚升起一丝希望。
“切勿懈怠！”潘舜立刻警告，“墙内怨灵受生人戾气滋养，凶性倍增！寻常安抚已如石沉大海，需以强力暂缚，再寻转机！吾传你‘缚灵咒’印诀与真言，凝神感应，竭力模仿！”
一段复杂无比的手印轨迹和拗口艰深的咒文瞬间涌入张大山脑海。这“缚灵咒”远比之前学的安魂净地之法繁复十倍！他一边要分心维持岌岌可危的简易阵法，一边要拼命记忆理解这全新的法术，只觉得头昏脑涨，眼前阵阵发黑。
“太……太复杂了！记不住啊！”张大山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浆糊。
“意守灵台，手印随心！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潘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生死关头，岂容畏缩！凝神！”
张大山把心一横，知道没有退路。他强行压下几乎要淹没他的慌乱和身体的疲惫，意念死死跟随着潘舜的指引，双手极其生疏地、甚至带着明显颤抖地，开始结那个复杂的手印。第一次，法力在指尖溃散，失败。第二次，一个手势出错，差点引得自身气息岔乱。
就在他憋红了脸，进行第三次尝试，全身肌肉都因过度紧绷而酸痛时——
“哐当！！”
入户门的门锁终于被彻底撞坏！双目赤红、面目狰狞的陈建斌，挥舞着一根金属撬棍，如同疯虎般冲了进来！他一眼就锁定了次卧内正在跟手印较劲的张大山，以及墙上那蠕动挣扎的恐怖黑影！
“去死！”陈建斌嘶吼着，撬棍带着恶风直劈张大山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极致的压力反而让张大山脑中某个关窍被强行冲开！那原本艰涩难懂的手印和咒文，在这一刻仿佛被本能接管！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凭借着一种蛮横的专注，完成了“缚灵咒”的最后一个变化，同时用尽肺腑之力，嘶哑地吼出那段真言：
“五方缚灵，锁魄定魂；玄罡为引，禁！”
没有惊动地的异象，只有数道纤细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带着微弱淡金色的能量丝线，从他指尖艰难地延伸出去，颤巍巍地缠上了墙缝中狂躁的怨灵！这效果，与潘舜描述的“凝练如金刚锁链”相去甚远，倒像是几根勉强绷紧的细绳。
怨灵的挣扎猛地一滞，但随即爆发出更凶猛的反抗！淡金色丝线剧烈抖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眼看就要寸寸断裂！
“法力孱弱！印诀亦粗糙！”潘舜疾道，“咬牙撑住！此刻松懈，功亏一篑！”
张大山只觉得一股凶悍的力量顺着丝线倒卷而回，胸口如遭重击，喉头腥甜上涌，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将丹田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法力，不顾后果地挤压出去，灌注进那几根“细绳”里，双腿因为脱力而开始打颤，面色灰败。
而陈建斌的撬棍，已然临头！
就在这生死立判的瞬间——
一直静静躺在张大山腰包深处的阴沉木黑葫芦，似乎感应到了宿主濒临崩溃的危机以及周围浓郁到极点的阴怨之气，突然自发地、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并非器灵苏醒，更像是法器护主的然反应！
一股微弱但极其精准的吸力悄然扩散，目标并非被勉强束缚的主怨灵，而是缠绕在陈建斌身上、最为浓稠的、操控其心智的那几缕灰黑色戾气！
“嗤——”
如同暖阳融雪，陈建斌眼中那蚀骨的赤红骤然消退大半，高举撬棍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露出了极度的困惑与痛苦，仿佛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挣扎着醒来。
张大山岂会错过这稍纵即逝的喘息之机？他强忍着法力透支带来的阵阵眩晕和恶心感，左手再次探入腰包——这次他摸出的是一张基础的 “清心符” 。这是他练习次数最多、相对最有把握的符箓了！
“心若冰清，塌不惊！敕！”
符箓应声燃起，化作一道虽不耀眼却足够纯净的白色柔光，精准地没入陈建斌的眉心。
陈建斌浑身剧震，如同虚脱般松开了撬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恢复了清明，但被巨大的后怕和茫然充斥：“我……我刚刚……”
“想活命就闭嘴！原地待着！”张大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现在连维持站立都无比艰难，全部意志都用在维系那几根即将崩断的“缚灵丝线”上。
陈建斌看着张大山那副摇摇欲坠、却又死死硬撑的模样，以及墙上那虽然被微弱金丝缠住、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黑影，彻底被镇住，蜷缩在门边，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压力稍减，张大山却心知肚明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这强行施展、半生不熟的“缚灵咒”对法力和心神的消耗堪称恐怖！
“老潘……顶不住了……硬来不协…”他在心中哀叹，感觉身体像被掏空。
“唉……时也命也。”潘舜知他已达极限，“罢了，此路已绝。唯今之计，唯有行险，尝试沟通其执念根源。然其怨气深重，灵智蒙尘，寻常言语如同虚设。需以尔之灵觉，直刺其最痛、最不甘之记忆碎片，引动其心念共鸣！此法凶险异常，若其反噬，尔灵台必受震荡！吾虽可保你灵台不损，但那滋味……”
“顾不了那么多了！总比现在就被吸干强！”张大山把心一横，决定铤而走险。
他依照潘舜的指导，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细若游丝的灵觉，如同探路先锋，颤巍巍地、笨拙地绕开“缚灵咒”与怨灵正面冲突的能量乱流，尝试触碰那狂暴怨念的核心。
第一次接触，如同撞上一堵布满冰锥的铜墙铁壁，他的灵觉瞬间被弹回，脑子“嗡”的一声，剧痛让他几乎晕厥。
“太过鲁莽！灵觉非是蛮力，需如春雨入夜，润物无声！”潘舜立刻纠正。
张大山定了定几乎涣散的神志，回想起之前灵觉探查时感知到的那些破碎画面——无尽的黑暗、令人窒息的压迫、还迎…徒劳的挖掘动作？他调整方式，不再强行突破，而是将一丝带着安抚与探寻的意念包裹着灵觉，如同涓涓细流，尝试渗入那怨念的缝隙。
“我知道……你很难受……被埋在这又冷又黑的地方……”
怨灵的挣扎似乎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线。
“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能交给该给的人？”
当“没能交给该给的人”这个意念带着张大山全部的理解传递过去时，怨灵猛地一震！那滔的怨气如同退潮般，短暂地露出了深藏其下的、巨大的悲伤与焦灼！
一段更加清晰的意念碎片，裹挟着无尽的绝望，冲入了张大山的意识：
“盒子……给她……妹妹……读书钱……答应她的……工头……黑心……他们……灭口……黑……闷死了……”
紧接着是更恐怖的画面碎片——深夜的工地、激烈的扭打争吵、被数人强行按住、塞入冰冷湿滑的混凝土症那最后一眼的绝望与不甘！
张大山瞬间通体冰寒！这不是意外！是谋财害命！是为了吞没血汗钱甚至更多，被活生生浇筑进了建筑的根基！他的执念，是一个装着给妹妹读书钱的盒子！
“我懂了！！”张大山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那怨灵嘶声喊道，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我会找到那个盒子！我会帮你交到该拿的人手里！让你妹妹知道真相！你信我！！”
或许是张大山那毫不作伪的笨拙和坚持反而显得格外真诚，或许是他准确道出了“盒子”和“妹妹”触及了最深的执念，那怨灵狂暴的气息，终于开始真正平息下来。它不再挣扎，那模糊的、由阴气构成的手指，异常坚定地指向了客厅与阳台交界处，那个被瓷砖封死的地柜。
它选择了相信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大、甚至有些狼狈，却眼神清澈的年轻人。
张大山长长地、带着脱力般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撤去了即将崩溃的“缚灵咒”，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汗水早已浸透重衫。他不敢停顿，立刻开始磕磕绊绊地诵念潘舜传授的“安魂灵章”，这一次，经文的力量似乎顺畅了许多，温和地流淌着，安抚着那平静下来的怨灵。
整个过程，张大山都感到无比的艰辛，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泞中跋涉，但他终究是咬着牙走完了。
当怨灵最终化作点点微光散去，只留下一缕指向地柜的执念灵光时，张大山觉得自己也像是被抽走了半条命。
他指着那个地柜，对惊魂未定、面露复杂的陈建斌虚弱地：“打开……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陈建斌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却显得异常疲惫和执着的“张老板”，又看了看那恢复平静但残留着裂痕的墙壁，沉默地找来了工具。
当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子重见日时，房间内最后一丝阴冷与秽气也彻底烟消云散。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温暖而平和。
“这……这是？”陈建斌捧着盒子，声音干涩。
张大山靠墙坐着，连抬手的力气都欠奉，低声道：“这是一个……没能履行的承诺，一段被暴力终结的人生……和一份迟到的……交代。联系……有关部门吧，陈先生。我想，关于这房子的过往，他们会查清楚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的辛苦钱，还有这面墙的修补费用……别忘了结。”
看着陈建斌手中那沉甸甸的盒子，张大山知道，这单“不止风水问题”的业务，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接近了尾声。但他也明白，这盒子背后所隐藏的黑暗，恐怕远不止于此。那怨灵最后传递的关于“他们”和“黑心”的碎片，如同冰冷的刺，留在了他的心底。回去之后，必须加倍练习了，他默默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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