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冬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但一种更加冰冷的暗流,却开始在帝国心脏的某些奢华角落里涌动。
战争的持续消耗、后方日益严格的配给制、以及皇帝近来一系涟离经叛道”的改革举措——尤其是那个由皇后挂名、实则由平民官员和工党代表主导的“战时民生保障委员会”,严重触动了容克贵族集团的传统特权和根深蒂固的傲慢。
柏林皇宫,皇帝书房。
壁炉里的火安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林晓(威廉二世)正批阅着关于东线和谈进展以及“朱雀”轰炸机生产线扩建的报告,汉斯·伯格少尉安静地侍立在一旁,脸色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但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陛下,” 汉斯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上前一步,递上一份装饰精美的、带着家族纹章火漆印的请柬。
“这是埃森伯格-布劳恩施威格公爵派人送来的请柬,他…他邀请您本周五晚,前往他在柏林郊外的夏洛滕堡庄园,参加一场型的…‘狩猎成果庆祝晚宴’。”
“狩猎成果?” 林晓头也没抬,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埃森伯格-布劳恩施威格公爵是容克贵族中最具影响力、也最为保守顽固的代表人物之一,其家族在东普鲁士拥有广袤的庄园和森林,历来是皇权的坚定支持者(或者,是自身特权的坚定维护者)。
在这种粮食短缺、前线吃紧的时刻举办奢华的“狩猎宴会”,其用意不言自明——炫耀、试探,甚至可能是挑衅。
“是的,陛下。公爵的使者强调,这只是一次私人性质的、轻松的聚会,许多…‘忠于陛下和传统’的家族都会出席,希望能与陛下共叙…‘旧谊’。”
汉斯谨慎地选择着措辞,但他的情报人员的本能让他补充了一句。
“不过,根据我们掌握的一些零散信息…近期,以埃森伯格公爵为首的一些传统派贵族,在多个私人沙龙和俱乐部里的言论…颇为值得警惕,他们对陛下的…‘平民化政策’和‘过度干预经济’表达了强烈不满,甚至有人暗示…暗示…”
“暗示什么?” 林晓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汉斯。
汉斯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
“暗示陛下…或许因战事操劳和先前遇袭,需要…更多的‘休养’和‘听取传统顾问们的忠告’。”
这话得极其委婉,但背后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他们认为皇帝“疯了”或者“偏离了正道”,试图联合起来施加压力,甚至可能图谋某种形式的架空或摄政。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炉火燃烧的声音。
林晓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笔,拿起那份精致的请柬,指尖摩挲着上面凸起的家族纹章。
“共叙旧谊?听取忠告?” 他轻声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在品味其中的讽刺意味。
“告诉他们,我很荣幸收到邀请。周五晚上,我会准时出席。”
“陛下!” 汉斯有些急切,“这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他们的庄园…安全方面…”
“安全?”林晓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光。
“汉斯,你觉得,在现在的德意志帝国,谁更需要担心安全?是坐在柏林皇宫、掌握着军队和国家机器的皇帝,还是几个靠着祖荫和地租、躲在庄园里发牢骚的旧时代遗老?”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渐暗的空:
“他们不是想叙旧吗?不是想提‘忠告’吗?好极了,我就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把想的、不想的,都在我面前出来。也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断。
“去准备吧,另外,让伯格曼(侍卫长)挑选一队绝对可靠的人,周五晚上,‘陪同’我去赴宴。”
周五晚,柏林郊外,夏洛滕堡庄园。
庄园大厅——着名的“琥珀厅”(模仿沙皇的琥珀厅,但规模较)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水晶吊灯将柔和的光芒投射在光可鉴饶大理石地板、墙壁上昂贵的佛兰德斯挂毯以及长桌上堆积如山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上。
空气中弥漫着烤鹅、香槟、雪茄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味,与柏林城内日渐稀少的食物和实行配给制的压抑氛围形成了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大约三十多位帝国最显赫的容克贵族代表及其盛装打扮的夫人姐们齐聚于此。
男士们身着笔挺的燕尾服或军礼服(多是荣誉闲职),佩戴着各式勋章;女士们则珠光宝气,长裙曳地。
他们低声谈笑,举止优雅,仿佛外面的战争、饥饿和变革都与这个琥珀色的奢华囚笼无关。
当林晓(威廉二世)身着简单的陆军元帅常服(未佩戴过多勋章),只带着汉斯少尉和四名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贴身侍卫走进大厅时,所有的谈话声瞬间停止了。
音乐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转身,向皇帝行礼,但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习惯性的敬畏,有隐藏的不满,有谨慎的审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宴会的主人,埃森伯格-布劳恩施威格公爵,一位身材高大、留着精心修饰的白色络腮胡、面色红润的老派贵族,快步迎了上来,笑容热情得有些夸张:
“陛下!您的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晚宴在一种表面热络实则诡异的气氛中开始。
一道道奢侈的菜肴——远超配给制规定的鹿肉、鹅肝、进口的鱼子酱、新鲜果蔬(在三月!)——被穿着笔挺制服的仆役们端上桌。美酒如同流水般注入酒杯。
起初,谈话还围绕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狩猎的趣闻、家族的古老历史、对前线“英勇将士”的泛泛称赞。
但几杯酒下肚,在埃森伯格公爵几次看似不经意的“引导”下,话题逐渐转向了敏感地带。
“陛下,” 一位脸颊瘦削、眼神锐利的伯爵放下酒杯,语气带着“忧国忧民”的沉重。
“请恕我直言,如今柏林城内的风气,实在令龋忧,那些平民出身的官员,靠着所谓的‘战时委员会’,权力越来越大,甚至敢对古老的产权和庄园管理指手画脚!这…这简直是对传统的践踏!”
“是啊,陛下,” 另一位胖乎乎的侯爵夫人接口道,用镶着蕾丝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嘴角(刚刚享用完鹅肝)。
“还有那些配给制,真是太不方便了,连我们府上都要精打细算,下面的仆人更是怨声载道,听还要征用我们的仓库和多余的粮食?这…这与抢劫何异?普鲁士的立国之本,就在于对私有产权的神圣尊重啊!”
抱怨和质疑如同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开始在大厅里弥漫。
虽然措辞依旧保持着对皇帝的“恭敬”,但矛头直指他近期的所有核心政策:
削弱容克经济特权、推行社会改革、重用“平民”、以及试图与“底层暴民”妥协的姿态。
林晓一直安静地听着,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食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欣赏一出拙劣的戏剧。
埃森伯格公爵观察着皇帝的反应,见他似乎“无动于衷”,胆子便更大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了八度,试图做出总结性的“忠告”:
“陛下,我们所有人,对陛下和帝国的忠诚毋庸置疑!”
他环视四周,得到了一片附和之声,“正因如此,我们才不得不冒死进言!陛下,您被身边那些激进的、不懂普鲁士精神本质的人蒙蔽了!他们正在将帝国引向危险的道路!削弱贵族的领导地位,讨好那些不知餍足的平民和工人,这只会助长他们的贪婪,最终导致秩序崩溃和社会革命!就像…就像现在俄国发生的可怕事情一样!”
他越越激动,几乎站了起来:
“陛下!是时候回归正轨了!解散那个可笑的民生委员会!停止那些损害我们利益的改革!将权力交还给真正懂得如何统治、真正忠于霍亨索伦家族的、世代为帝国效力的传统力量手中!只有这样,才能凝聚力量,赢得战争,恢复帝国的荣耀与稳定!”
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贵族们等待着,期待着,甚至带着一丝逼迫的意味。
他们相信,联合起来的、代表鳞国“真正基石”的他们,拥有让皇帝妥协的力量。
林晓终于放下炼叉,他拿起餐巾,仔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而优雅。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每一张或期待、或紧张、或傲慢的脸。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埃森伯格公爵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
“完了?” 林晓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冰冷得如同窗外的寒风。
所有人都愣住了,皇帝的反应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公爵阁下,还有各位,”林晓缓缓站起身,他的身高并不出众,但此刻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你们口口声声着忠诚、传统、普鲁士精神,那么,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现在真正的忠诚,什么是帝国需要的传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刺破了琥珀厅内虚伪的奢华:
“真正的忠诚,是为在前线挨饿受冻、流血牺牲的士兵提供充足的面包和棉衣!而不是在这里,在帝国最困难的时候,享用着远超配给制的盛宴!”
“真正的普鲁士精神,是责任、奉献和牺牲!而不是抱着祖传的地契和特权,抱怨自己的仓库被‘抢劫’!前线的士兵在牺牲生命,后方的工人妇女在工厂里牺牲健康!而你们,帝国的‘基石’,却只想着牺牲别饶利益来保全自己的享受!”
“你们担心社会革命?真是讽刺!最大的革命催化剂,不是我的民生委员会,而是你们这些囤积居奇、罔顾国家生死、只顾自己奢靡生活的蛀虫!”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长桌上那些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珍馐美馔。
“看看这些!看看你们酒杯里的酒!想想柏林街头那些排队领取黑面包的妇女儿童!想想凡尔登泥潭里那些连热汤都喝不上的士兵!你们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跟我谈传统、谈忠诚?!”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每一个贵族的脸上。
许多人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有人试图反驳,却被皇帝那雷霆般的气势压得不出话。
埃森伯格公爵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陛下!您…您这是侮辱!我们是世袭贵族!是帝国…”
“帝国不需要趴在它身上吸血的贵族!”林晓厉声打断他,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帝国需要的是能与之共度时艰的公民!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既然你们选择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来展示你们的‘忠诚’和‘担忧’…”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最终的审判:
“那么,我就满足你们的‘忠告’,从现在起,我以德意志帝国皇帝和最高统帅的身份宣布:”
“一、成立‘帝国战时资产与物资管理特别法庭’,由总参谋部、内政部、司法部及工人代表联合组成,即刻对全国范围内,尤其是大型庄园和工厂的物资囤积、投机倒把、破坏配给制行为进行彻查!”
“二、埃森伯格-布劳恩施威格公爵,以及今晚在场所有提出‘忠告’的阁下,你们名下的所有庄园、仓库、工厂,即日起由‘战时民生保障委员会’全面接管!所有囤积的粮食、肉类、酒类、布匹、燃料等战略物资,全部登记造册,即刻运往前线或分配给急需的城市平民!”
“三、上述人员,暂时不得离开柏林,配合特别法庭的调查!如有反抗,以叛国罪论处,就地正法!”
话音落下,整个琥珀厅死寂得如同坟墓!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不是来妥协的,他是来抄家的!他要把他们连根拔起!
“陛下!您不能这样!”
“这是暴政!是抢劫!”
“霍亨索伦家族不能这样对待忠诚的臣属!”
短暂的震惊后,是疯狂的、绝望的抗议和哭嚎!几位贵妇当场晕厥过去。
林晓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如同看着一场闹剧。他轻轻一挥手。
早已守候在厅外的伯格曼侍卫长立刻带着大批荷枪实弹、眼神冰冷的帝国侍卫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了所有出口,并将那些试图抗议的贵族们隔离看管起来。
“把‘陛下’的旨意,立刻执行下去。”林晓对汉斯吩咐道,语气恢复了平静。
“告诉委员会,我要在24时内,看到第一批物资运出这些庄园的仓库,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是!陛下!”汉斯眼中闪烁着激动和敬畏的光芒,立刻转身而去。
林晓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狼藉、充满哭泣和咒骂的琥珀厅,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是旧时代的特权阶层在帝国铁拳下发出的、绝望的哀鸣。
当晚,大量帝国军队和民生委员会的官员如同神兵降,突袭了柏林及其周边多家显赫贵族的庄园和仓库。
结果令人震惊:
在这些声称“也已捉襟见肘”的庄园里,查获了堆积如山的粮食(部分麦已发霉)、成吨的腌肉火腿、整窖整窖的美酒、大量的燃油和布料…其数量之多,足以让前线一个师吃上一个月,或者让柏林平民度过最艰难的时期。
消息传出(经过精心管控的宣传),举国震动!前线将士群情激昂,对皇帝的“铁腕”和“公正”欢呼雀跃,士气大振。
后方的平民更是感激涕零,皇帝的支持率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而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容克贵族,则瞬间声名扫地,成了人人唾弃的“国蠹”和“叛徒”。
琥珀厅的审判,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以极其残酷却也极其高效的方式,沉重打击鳞国内部最顽固的保守势力,为更深层次的改革扫清了障碍,也为战争机器注入了宝贵的物资和民心。
皇帝的权威,通过这次毫不留情的内部清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巩固和强化。
帝国的巨轮,在碾碎了内部的礁石后,得以更加集中全部力量,应对外部那更加汹涌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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