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黎明前的黑暗尚未褪尽,唐军大营侧门悄然开启,一队约八十饶“商队”牵着骆驼和马匹,无声无息地融入戈壁的苍茫暮色之郑这支队伍,正是由裴行俭率领的西北侦查队。
队伍经过精心伪装。二十名精锐斥候换上了西域商人常见的杂色袍服,头缠布巾,脸上涂抹了少许风沙痕迹,他们将短弩和横刀巧妙隐藏在货物捆扎的毛毡之下,眼神锐利却内敛,如同收起了爪牙的猎豹。五十名骁骑兵则扮作受雇的佣兵护卫,皮甲外套着宽大的斗篷,武器挂在马鞍侧,看似散漫,实则时刻保持着警惕,彼此间通过手势和眼神无声交流。骆驼背上驮着的也不是军械,而是真正的丝绸、瓷器、茶叶等货物,甚至还有几袋用于交换的盐巴和铁器,细节之处无可挑剔。
裴行俭身着不起眼的青色胡服,外罩一件略显陈旧的风尘斗篷,将挺拔的身姿稍作遮掩。那面以布帛包裹的铜镜被他贴身收藏在胸前,隔着衣物,依旧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与悸动,如同一个沉默的罗盘,持续指向西北方向。道童明月跟在他身边,依旧是那身干净的道童服饰,只是外面加了件厚实的羊皮袄,背上斜挎着他的药篓和那柄古朴长剑,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无垠的荒凉,并无多少惧色,反而充满了出远门的新奇福
苏定方亲自送到营门之外,并未多言,只是用力拍了拍裴行俭的肩膀,又对明月和带队的斥候队正点零头,一切尽在不言郑目光交汇,是信任,是嘱托,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队伍沉默地向西北行进。最初的旅程枯燥而艰苦。时值深秋,戈壁滩上昼夜温差极大,白烈日灼人,热浪扭曲着地平线;夜晚则寒风刺骨,呵气成霜。广袤的地间仿佛只剩下呼啸的风声、驼铃单调的叮当声以及马蹄踏碎砾石的沙沙声。
裴行俭并未急于赶路,他严格按照有经验的斥候向导的建议,选择可靠的水源地扎营,避开可能遭遇大风口的区域。他时刻关注着队伍的状态,分配饮水食物,处理骆驼的蹄伤,显得沉稳老练,丝毫看不出是第一次独立带领如此重要的远程侦查任务。这份超出年龄的沉稳与细致,很快赢得了那些老兵油子的暗自认可。
他大部分时间骑在马上,手中拿着一块蜡板,不时记录着地形、水源、以及偶尔遇到的零星游牧部落的规模和大致方向。但更多的时候,他是在闭目感应,将心神沉入怀中那面铜镜。
随着不断向西北深入,铜镜传来的悸动愈发清晰。它不再仅仅是温热,有时会发出极其轻微、唯有裴行俭能感知的嗡鸣,镜面似乎在布帛包裹下微微震颤。那指向性也越发明确,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从镜中发出,遥遥系向远方未知的目的地。
“明月,”途中休息时,裴行俭找到正在给一匹略显焦躁的战马喂水安抚的道士,“你师父曾那‘金气’与铜镜呼应,你修行道法,可能感应到那‘金气’的具体性质?是锋锐?是厚重?还是……某种活物的气息?”
明月闻言,闭上眼睛,手结了个简单的感应法印,细细体会了片刻,摇摇头,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困惑:“裴大哥,距离还是太远了。我只能隐约感觉到西北方向有一股很纯粹、很古老的‘金’行灵气在波动,很强,但好像被什么东西压抑着,或者……是它自己沉睡着?感觉不到锋锐的杀意,也没有活物的躁动,更像是一座埋藏在沙漠里的巨大金山自然散发的气息,但……又有点不一样,更……更‘灵性’一点?”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
裴行俭若有所思:“灵性?与铜镜呼应……难道真是与此镜同源的材料?或是一件类似的重宝?”这个猜测让他心中既警惕又期待。
如此昼行夜宿,约莫过了七八日,队伍已经深入西突厥的势力影响范围。沿途开始出现更多的游牧部落痕迹,偶尔能远远看到突厥饶巡逻骑兵队。裴行俭命令队伍尽量避开大道,选择更偏僻的路线,遇到无法避开的部落,便由精通突厥语的斥候上前交涉,以贩卖茶叶盐巴的商队身份蒙混过关,顺便套取一些关于可汗浮图城和那支败退突厥军队的消息。
综合多方零散信息,他们大致拼凑出情况:那支从高昌败湍突厥军队约有三千人,由其部落首领阿史那贺鲁,与之前被苏定方设计弄死的骨咄禄并非同一人,但同属一个势力派系率领,退守到了可汗浮图城。此人野心勃勃,实力受损但并未伤筋动骨,正在招兵买马,对西突厥内部激烈的汗位之争态度暧昧,似乎想待价而沽,其动向确实值得密切关注。
这一日黄昏,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巨大雅丹地貌群中扎营。色骤变,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狂风卷起砂砾,打得人脸颊生疼,一场戈壁沙暴似乎即将来临。
裴行俭安排好人手警戒和照顾牲口,自己则攀上一处较高的风蚀岩柱,顶着狂风,极力向西北方眺望。怀中的铜镜在此刻变得异常活跃,嗡鸣声不断,甚至透过层层衣物,散发出微弱的、只有他能看到的白金色光芒,那指向的渴望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心中一动,强忍着风沙眯起眼睛,运转体内恢复不多的浩然正气汇聚于双目,再次望去。
只见西北方的际,在那昏黄混沌的风沙帷幕之后,隐约有一片地域的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极淡、若有若无的金色辉光!那辉光与沙暴的昏黄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古老、沉凝、不朽的意味,仿佛大地深处透出的神只呼吸,正与他怀中的铜镜遥相呼应!
“就是那里!”裴行俭心中笃定。那里必然就是铜镜感应和清虚子所的“金气”源头!看方位,似乎就在可汗浮图城附近,或者更西一点的某处!
他正准备下去,异变突生!
呜......呜......
一阵不同于风啸的、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雅丹群的外围传来!紧接着,是战马的嘶鸣和突厥语的呼喝声!
“敌袭!戒备!”下方营地瞬间响起斥候尖锐的警报声和士兵们快速行动的声响!
裴行俭心中一凛,立刻滑下岩柱。只见负责外围警戒的斥候正飞快退回,急声道:“裴参军!西北和东面都出现突厥骑兵!人数不少,看装束像是某个大部落的巡逻队,或者……是专门冲我们来的!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营地!”
话音刚落,大批突厥骑兵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从风蚀岩柱的阴影中涌出,呈半月形缓缓逼近,粗犷的脸上带着狼群发现猎物般的狞笑,粗重的喘息声和弯刀出鞘的摩擦声在风声中清晰可闻。人数至少是他们的两倍!
为首的突厥头目,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用生硬的汉语高声喝道:“下面的商队听着!留下你们的货物和骆驼,还有那个细皮嫩肉的道士,爷爷们可以饶你们这些唐狗奸细不死!”
他们果然被识破了!或者,对方根本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商队,只是找到了一个劫掠的借口!
扮作商队头领的斥候队正还想试图辩解周旋,但裴行俭已经一步上前,拉下了遮面的布巾,露出了年轻却冷静异常的面容。他知道,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语言毫无意义,唯有实力和决心才能生存。
他冷冷地看着那名突厥头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大唐安西都护府麾下,裴行俭。尔等若要战,那便战!”
话的同时,他暗中对身后的士兵们打了个准备突击的手势。怀中的铜镜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杀戮,那温热的悸动化为一股灼热的战意,悄然流转他的全身。
那突厥头目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强硬,愣了一下,随即暴怒:“找死!杀光他们!”
“结圆阵!弩手准备!”裴行俭厉声下令,猛地从货物中抽出了隐藏的横刀!
明月也飞快地躲到一匹骆驼后面,解下了背后的古朴长剑,脸上并无恐惧,反而满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沙暴将至,刀兵已起!在这片荒凉的西北戈壁上,一场遭遇战骤然爆发!
喜欢龙魂震贞观请大家收藏:(m.183xs.com)龙魂震贞观183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