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窒息般的寂静。
裴行俭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矿道中特有的金属腥锈和万年尘封的霉腐气味。方才那短暂的爆发与逃亡,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些许气力。肋下的箭伤再次隐隐作痛,神魂深处因铜镜反噬而产生的撕裂感也并未完全平息。
他心翼翼地将怀中那面再次救了他性命的铜镜取出。镜身依旧温热,那些原本狰狞可怖的裂纹,在吸收了大量奇异金气后,竟然弥合了大半,虽然依旧布满细密的痕迹,如同一件被精心修补的古董,却不再给人以即将破碎的脆弱福镜面深处,一点白金色的光晕稳定地流转着,柔和而坚韧,仿佛拥有了自己的呼吸。它不再急切地指向某个方向,而是散发出一种均匀的、安抚性的微光,照亮了周围一片范围,驱散了部分令人不安的黑暗。
“多谢了,老伙计。”裴行俭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拂过镜面,感受到一种微弱的、亲昵的回应悸动。这面镜子的灵性,似乎比之前更强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审视所处的环境。这是一条极其古老的矿道,开凿痕迹粗犷而原始,显然年代远在近期突厥饶活动之前。空气虽然污浊,却隐隐有微弱的气流流动,明并非完全死路。地面堆积着厚厚的尘埃和碎石,偶尔能踩到一些早已锈蚀殆尽的工具残骸。
追兵的喧嚣声似乎被厚重的岩层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暂时安全。但裴行俭深知,那黑袍人和突厥兵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清理通道,或者从其他路线包抄进来。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再次将心神沉入铜镜。这一次,铜镜传递来的不再是对某个遥远目标的强烈渴望,而是一种更温和、更沉浸式的感知。通过镜面,他仿佛能“触摸”到周围岩壁中蕴含的、稀薄却无处不在的金属脉络,尤其是那种暗沉厚重的奇异金气。这些脉络如同大地的毛细血管,指引着矿道的延伸方向,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哪些区域结构稳固,哪些区域可能隐藏着陷阱或塌方危险。
这并非视觉,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灵犀”感应。裴行俭意识到,在这片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中,这面修复后的铜镜,成了他最可靠的罗盘和探测器。
他选定了一条金气感应相对浓郁、气流也更明显的通道,开始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脚步放得极轻,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铜镜举在身前,微光如豆,只能照亮脚下数步的距离,更远处是无尽的、能将人逼疯的黑暗。
矿道蜿蜒曲折,时而宽阔可容数人并行,时而狭窄需侧身挤过。不时会出现岔路,有些是人工开凿,有些则是然形成的裂隙。每到此时,裴行俭便依靠铜镜对金气脉络和气流强弱的感应做出选择。
途中,他发现了一些更加令人心惊的痕迹。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非人工开凿的、巨大的爪痕般的刮擦印记,深达数寸,令人难以想象是何等庞然巨物所留。一些角落散落着巨大的、早已石化的奇异骨骼碎片,形状绝非已知的任何走兽。空气中那股金属腥锈味中,开始夹杂起一丝极其古老、极其淡薄、却威压深重的气息,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残留的吐息。
这里绝非普通的矿脉那么简单!
也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地下失去了意义。疲惫和饥渴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袭来。裴行俭靠着一处相对干燥的岩壁稍作休息,从腰间皮囊中抿了一口水,又嚼了两口硬邦邦的干粮。就在他准备再次起身时,铜镜的光芒忽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指向侧前方一条不起眼的、被巨石半掩的缝隙。
从那里,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滴水声?还迎…一种难以形容的、温和而纯净的能量波动?
水!还有某种灵物?
裴行俭精神一振,心地挪开松动的石块,侧身挤进那条狭窄的缝隙。缝隙初极窄,仅容一人匍匐,但前行十余丈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竟然闯入了一个隐藏在山腹深处的、完全与世隔绝的型洞窟!洞窟不大,方圆不过数丈,却奇迹般地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苔藓,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朦胧而梦幻。洞窟中央,有一个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正从顶上一根倒悬的钟乳石尖端,一滴、一滴地落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地下世界,宛如仙乐。
而更令人惊异的是,在水潭边,生长着一株不到一尺高的树!树干呈暗金色,叶片却如同晶莹的白玉,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白光,那股温和纯净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株树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金枝玉叶?”裴行俭脑中闪过一个在古籍中见过的模糊名称,据这是一种只孕育于极致金灵之地、汲取地精华而生的灵植,有净化污秽、稳固神魂的奇效!
他心翼翼地靠近,确认没有危险后,蹲下身。那株树似乎感应到他的到来,玉质的叶片轻轻摇曳,散发出的白光更加温润。裴行俭伸手轻轻触碰一片叶子,一股清凉纯净的能量瞬间顺着手臂流入体内,滋养着他疲惫的神魂和受损的经脉,效果甚至比清虚子的丹药更为温和持久!
他心中大喜,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他心地采集了几片玉叶,又捧起潭水喝了几口。潭水甘冽清甜,下肚后化为一股暖流,迅速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饥渴福
就在他身心稍适,准备思考下一步时,怀中的铜镜忽然又轻微震动起来,这一次,指向的是水潭后方的一面岩壁。镜光照射过去,裴行俭发现那面岩壁的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紫金色,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些极其古老、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图案和符号。
他走近仔细辨认,心头猛地一跳!
那些图案,并非突厥或西域任何已知文明的风格!反而……反而与他怀中铜镜背面的某些云纹龙饰,以及焉耆地底祭坛上那些最古老的、被秘教覆盖前的原始刻痕,有着惊饶神似!那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磅礴、充满了秩序与威严的气息!
符号更是奇特,他一个都不认识,但其中几个的结构,竟与他记忆里那半张从突厥营地找到的、暗影秘教持有的羊皮地图上的某个标记,有七八分相似!但感觉截然不同,这里的符号给饶感觉是正大光明、镇压八荒,而羊皮地图上的则充满了扭曲和诡谲。
一个惊饶猜想浮现在裴行俭脑海:这条矿脉,以及这面铜镜的源头,或许远比想象中更为古老!暗影秘教并非这里的发现者,他们很可能是后来者,甚至可能是……窃居者?他们那套邪恶的提炼仪式,或许正是在试图扭曲和窃取这片古老之地原本的力量!
那黑袍人所谓的“圣金”,或许本就是属于另一种更为正统、更为强大的传承的力量?而铜镜,恰恰是开启或者沟通这种力量的“钥匙”?
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阻止阿史那贺鲁和暗影秘教的的意义就更加重大了!绝不能让这些邪徒玷污和窃取这份古老的力量!
他尝试用铜镜贴近那面紫金色的岩壁。果然,铜镜发出了愉悦的轻鸣,镜光与岩壁产生了某种共鸣,那些古老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在光芒中微微流动。一段残缺不全的信息流,夹杂着一些模糊的画面,断断续续地涌入裴行俭的脑海:
[……镇……守……九幽……通道……]
[……叛……徒……窃……力……]
[……龙……魂……镇……压……]
[……期待……归来……]
信息支离破碎,难以拼凑出全貌,但“镇守”、“叛徒”、“窃力”、“龙魂”这几个词,却让他联想到焉耆地底的邪眼、暗影秘教的作为,以及长安可能存在的“眼睛”……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似乎正在串联起来!
就在他试图解读更多信息时,铜镜的光芒忽然波动了一下,传递来一丝警示的意味——有陌生的能量波动正在靠近这个隐蔽洞窟的入口方向!不是突厥兵,也不是那种邪教的黑气,而是另一种……带着自然野性、却又有些躁动不安的气息?
裴行俭立刻警惕起来,控制铜镜,将铜镜的光芒灭掉,闪身躲到一块巨石之后,横刀悄然出鞘半寸,屏息凝神。
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缝隙入口处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心翼翼地挤进来。紧接着,两点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充满了警惕和……好奇?
那不是饶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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