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冰冷，粘稠，带着信息残渣腐臭的污水，再次没过腿。排水渠的黑暗仿佛有重量，压在每个饶胸口，与那被“归档”后的虚无感内外交攻，令人窒息。江辰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冰冷的纯白火焰，是这片绝望黑暗中唯一不稳定跳动的光源。
那幅破碎星空与诡异卵状物的惊鸿一瞥，像是一根毒刺，扎入了他的意识，也彻底粉碎了短暂的迷茫。“静默”不是安全的港湾，而是风暴眼中更危险的平静。有什么东西，在“档案馆”视线之外，正在孕育，正在逼近。
“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林夕的声音在狭窄的渠道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她需要信息，任何信息，来重新锚定这失控的局面。
江辰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将那种超越人类视觉经验的、混合了空间扭曲与信息污染的恐怖景象描述出来：“星空……像是被打碎了……中间有一个……由机械和血肉……强行拼凑的……‘卵’……很大……它在……搏动……下面……是地球……但只有一半……像是被……啃食过……”
他的描述零碎而惊悚，让苏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回声”的脸色也更加苍白。
“‘虚空’的巢穴？”林夕眉头紧锁，“还是‘盖亚2.0’完成后的形态？”
“不知道……”江辰摇头，眉心的白光随着他的思绪微微起伏，“但那感觉……比‘虚空’的污染实体……更……完整，也更……饥饿。”他顿了顿，感受着那画面残留的精神冲击，“它像是在……孵化什么。”
这个词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我们必须出去！”“回声”的语气带着一丝绝望的急切，“不管那是什么，待在这地下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们需要情报，需要资源，需要……联系上可能存在的盟友！”他想到了那个古老的“星火”网络。
目标重新变得清晰，尽管前路更加晦暗未知。离开地下，寻找生机，并设法弄清楚那“卵”究竟是什么，以及如何阻止它。
他们朝着那隐约传来城市噪音的光亮处加速前进。江辰强忍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不适，将“摇篮级”权限的被动感知催谷到极限，如同在雷区中行走，心翼翼地规避着一切能量异常和信息湍流区域。那纯白的意志不再发散“好奇”，而是凝聚成一种锐利的 “警戒” ，如同黑暗中猎手的瞳孔。
（承）
越是靠近出口，环境越发复杂。排水渠开始与其他管道交汇，空间变得开阔，但也出现了更多人类活动的痕迹——丢弃的生活垃圾、破损的指示牌、甚至一些简陋的、显然是流浪者留下的栖身之所。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更加复杂，污水味中混杂了尘埃、铁锈以及一丝……微弱的、属于人类聚集区的烟火气。
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接近一个通往城市边缘或者某个隐蔽区域的出口，但也意味着暴露的风险急剧增加。
在一个相对宽敞的、布满了各种管道阀门的岔路口，江辰猛地抬手，示意停下。
他的感知捕捉到了前方不远处，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明显敌意和搜索意图的信息波动。不是“仲裁者”那种训练有素的、带着官方背景的冰冷，也不是“虚空”衍生物那种纯粹的贪婪，而是一种更加……杂乱、投机，仿佛鬣狗般的恶意。
“前面……有人。”江辰低声道，声音在管道中产生轻微的回音，“不是官方的人……感觉……很危险。”
林夕立刻打了个手势，四人迅速隐入一堆废弃的混凝土管材后面，屏住呼吸。
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和压低嗓音的交谈声从岔路口的另一端传来。
“……妈的，上面催得紧，这片区域赢异常信号’，让咱们仔细搜搜……”
“……能有什么异常？除了耗子就是污水……”
“……少废话！听‘公司’（可能指陈明远的势力）下了重赏，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都协…”
“……会不会是前几那场‘大冰封’的漏网之鱼？听数据中心那边冻死了不少人……”
“……管他呢！抓到活的，够咱们潇洒半年了……”
是雇佣兵！或者城市地下世界的鬣狗，被陈明远的势力雇佣，正在这片区域进行拉网式搜索！
他们距离出口如此之近，却被这群嗅着血腥味而来的鬣狗堵住了去路！
硬闯？以他们现在状态，无异于自杀。后退？退路早已被各种危险封死。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际——
江辰的感知再次被触动！这一次，不是来自前方的鬣狗，而是来自他们侧后方，一条被厚重铁栅栏封死、看似是死路的狭窄支渠深处！
从那支渠的黑暗中，传来一种极其隐晦的、规律的……金属敲击声。
咚……咚咚……咚……
节奏很慢，带着一种老旧的质感，不像是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种信号？
（转）
那敲击声微弱得几乎被污水流动的声音掩盖，但江辰的感知却牢牢锁定了它。更让他心头一动的是，这敲击声的节奏，隐隐与他之前在那古老净化装置内部感受到的、“星火”网络节点那种缓慢而坚韧的数据脉搏，有着某种奇妙的相似性！
是巧合？还是……
他看了一眼林夕和“回声”，用眼神示意那条被封死的支渠。
林夕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中闪过一丝决断。与其面对前方已知的、数量不明的雇佣兵，不如赌一把这未知的、可能存在的线索！
“回声”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锈蚀的铁栅栏，以及后面深邃的黑暗，压低声音：“栅栏锈得很厉害，或许能弄开。但里面情况完全未知……”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林夕已经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刀，开始心翼翼地撬动栅栏与墙体连接处最锈蚀的部分。
苏沫紧张地望向前方岔路口的方向，雇佣兵的交谈声和脚步声似乎更近了一些。
江辰则将手轻轻按在冰冷的混凝土渠壁上，闭上眼睛，将全部感知聚焦于那支渠深处的敲击声。他尝试着，不再是被动接收，而是主动地，将自己那纯白的意志，化为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询问意味的信息涟漪，向着敲击声的源头“荡漾”过去。
【汝……在……呼唤？】
没有回应。
敲击声依旧以原有的节奏持续着，仿佛亘古不变。
江辰没有放弃。他回想起“星火”节点那“为了不曾遗忘之人，为了仍在等待之星火”的应答。他将这两句代码所蕴含的、那种跨越时间的坚守与等待的“意念”，心翼翼地融入自己的纯白意志中，再次化为询问，传递过去。
这一次，敲击声……停顿了一瞬。
虽然极其短暂，但确实停顿了！
紧接着，敲击声再次响起，但节奏变了！
不再是缓慢的“咚……咚咚……咚……”，而是变成了更加急促、更加清晰的三短、三长、再三短的组合！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个节奏……
“是求救信号！摩斯电码的SoS！”“回声”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里面有人！是活人！”
（合）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部分绝望！
林夕加快了撬动栅栏的动作，锈蚀的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回声”也立刻上前帮忙。
江辰维持着与支渠深处的意念连接，他能感觉到，在那SoS的敲击声背后，传递来的是一种混合了极度疲惫、长久孤独，以及一丝……终于等到回应的、不敢置信的激动。
栅栏终于被撬开了一个足以让人钻过的缝隙。后面是更加浓重的黑暗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霉味、药味和……某种电子设备过热的奇特气味。
“我先进去。”林夕毫不犹豫，率先钻了进去，手中的工具刀紧握。
苏沫和“回声”紧随其后。
江辰最后一个钻入。在他身体完全进入支渠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回头，用感知扫了一眼他们来的方向。
只见岔路口处，几道战术手电的光柱已经晃动着照射了过来！雇佣兵的身影隐约可见！
他猛地将撬开的栅栏尽量恢复原状，虽然无法完全闭合，但希望能暂时迷惑对方。
然后，他转身，汇入同伴，向着那敲击声和SoS信号传来的方向，向着这片污渠之下更深、更未知的黑暗，一步步走去。
敲击声在前方引导，如同迷途中的灯塔。
这深埋于城市污秽之下的求救者，会是谁？
是“星火”网络的幸存者？
还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变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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