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树大教堂，VIp包厢内。
空气厚重，粗浊，充斥着烟雾、酒精和一些很难清楚是什么的味道。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浪穿透厚重的门板，依然还有足够的力量，在胸腔里制造沉闷的共鸣。
刺眼的镭射切开弥漫的烟雾，在昂贵的皮革沙发，和一张张兴奋到扭曲的脸庞上跳跃。
阿迪提耶陷在最中央的沙发里，没穿衬衫，露出猩猩般的胸毛。
他左右各搂着一个舞女，眼神迷离，嘴角挂着轻佻的笑。
一杯琥珀色的烈酒被他随意晃动着，冰块撞击杯壁，发出空心的脆响。
左边是黄，右边是绿，两颗违禁品，一加一带来倍衬效果。
他看什么都是扭曲的，看什么都是快乐的，但看什么，都觉得“什么”看自己不顺眼。
就像是自己的好大哥，维迪亚南德，在他离开之夜，那嘲讽的一句话。
“月球挺冷的，记得多带件衣服……”
阿迪提耶喃喃自语，重复着。
旁边的舞女还以为是和她话，刚贴过来，就被狠狠一嘴巴子。
包厢里，潮水般的尖叫起哄地响起，舞女不以为意，她本来就是赚这口子钱的。
月球消费那么高，父母辛辛苦苦把她送过来读书，要是不靠兼职，她怎么养男朋友？
阿迪提耶哈哈大笑，猛地攥住了舞女的头发，这短暂的喧嚣满足了他，但他心底，那团因为被放逐而燃烧的屈辱和烦躁，却像永不熄灭的余烬。
啃噬着他的心脏。
‘妈的，废物……’
‘老东西在白象庄园享受，却把我丢到这个该死的玻璃罩子里发霉……’
他仰头灌下大半杯酒，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点燃了更深的怨毒。
‘都给我等着，我会回去的……’
醉眼朦胧中，他翻身就要勇闯涯。
可就在此刻，他习惯性地，瞥向了包厢那面巨大的单向落地窗。
窗户被厚重的窗帘挡着，只留下一条拇指宽的缝隙。
蚂蚁般移动的人群，悬浮的广告牌，灯火通明的店铺……然后，他猛地定住。
就在街对面，“夏玻利利露台”那明亮的观景窗内，一张他绝对不会认错的脸庞清晰可见。
是那个男人！
那个坏了他的好事，害他被放逐的，狗一样的家伙！
叫什么……江锋？
阿迪提耶的醉意瞬间被一股冷冰冰的，带着腥气的清醒刺穿。
他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推开黏在身上的舞女，身体前倾，几乎要平玻璃上。
没错！
就是江锋！
他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
那是什么？从容？自信？甚至……掌控？
而围坐在他身边的那些人……
阿迪提耶眯起眼，心脏狂跳起来，只要找出这些饶身份，就能知道江锋在这里做什么。
他脑袋里就像是引爆了一颗闪光弹，白茫茫的一片，随即是剧烈的轰鸣。
‘这是我回去的大好机会！’他心中的念头清晰起来。
“哈……哈哈哈！”
阿迪提耶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低笑。
他一晃手环，调出摄像模式，将镜头焦距拉到最大，对准了餐厅那扇明亮的观景窗。
摄像头疯狂连拍，将不同角度的照片全部捕获，尤其是江锋与梅内德斯、卡尔交谈的瞬间。
拍完，他立刻调出一个加密的通讯频道，找到一个备注名为“达利特老鼠”的联系人。
阿迪提耶将照片一股脑塞进消息栏，快速输入信息，点击发送。
【老鼠！立刻！马上！】
【给我查清楚江锋身边那几个家伙的底细，特别是他们的关系！】
【我要全部！敢慢一秒种，我就请人去拜访你的妹妹，你猜你的妹妹能扛得住几个？】
信息发送成功，阿迪提耶像是被抽干的力气，重重靠回沙发，胸膛剧烈起伏。
包厢里震耳的音乐，迷幻的光影，还有舞女试图重新依偎过来的柔软身体……
一切都变得无比遥远，他眼里只剩下窗外，街对面那个明亮的格子。
以及，那格子里，那张平静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是如此漫长，每一秒都像是钝刀子割肉，还是割“那二两肉”。
阿迪提耶烦躁地挥手赶开凑近的舞女，眼神死死盯着全息影像框，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准备再发一条更具威胁的信息时……
“叮咚。”
手环震动，对面的老鼠终于回复了。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加密数据包。
阿迪提耶颤抖着手指点开。
瞬间，一份详尽的、带着前进之鹰公司内部标识的文档展开在他眼前。
卡尔、霍夫曼、劳拉、梅内德斯……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长长的、无可辩驳的职位和权限明，他们就是前进之鹰最高决策层的心脏！
‘矿业公司？’
一个念头，带着毒蛇般的阴狠和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这不是普通的社交，茉莉那个贱人，她不止是需要江锋修修俱乐部里那些破烂……’
‘她是要洗白！想要利用前进之鹰这个正经的矿业公司，洗掉俱乐部的黑皮！’
‘毫无疑问，和我一样，她肯定是为了摆脱她老妈的控制，想要自己独立出来！’
‘甚至，如果洗白了，她就可以干掉她老妈，取而代之！’
‘茉莉啊茉莉……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贱人，明明和我是一丘之貉，竟然还对我不屑一顾？’
‘我得不到俱乐部，我就毁了你！’他的的手指掐在一起，皮肤顿时发紫。
‘把你，还有你那个该死的“工程师”，一起拖回泥潭里，让你们烂透了！’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猛地站起身，无视了包厢里其他人错愕的目光，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挥手驱散了一对正往对方身上“洒水”的男女，关上了大门。
阿迪提耶调出联系人中，那个标注为“父亲”的加密频道。
拨号请求发送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因为违禁品而微微发颤的手，竟然奇异地稳定下来。
‘我会成功的！等着瞧吧，维迪亚南德！’
他亢奋地想着，等待音很漫长，如同死亡前最后的心跳。
终于，通讯接通了，没有全息投影，只有声音。
一个低沉，缓慢，带着威严的声音，可阿迪提耶，却从这个声音里听到了一丝疲惫。
“阿迪提耶？”巴霍巴利的声音透过信号，清晰地敲在阿迪提耶的耳膜上。
“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
巴霍巴利语气平淡，却带着山岳般的压力。
阿迪提耶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学着大哥的语气。
“父亲，我在月球的第九区，我看到茉莉的那个男宠了，那个叫江锋的杂碎。”
他语速加快，刚刚装出来的冷静全都扔到了九宵云后：“他不是在修东西，他和一个什么矿业公司的人在一起，就在我对面的餐厅里，像是在庆祝什么！”
“那又怎么样？”巴霍巴利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失望。
“他是个工程师，以前就在矿物处理厂工作……”
“算了。”巴霍巴利语气里的失望越来越浓。
他无心和阿迪提耶玩过家家，在阿迪提耶去往月球的时候，地球上的火越烧越烈了。
加罗尔帮现在正是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最近奇恩帝国和地联的会谈，改变了许多东西。
奇恩帝国，由于不满犯罪企业对它们帝国的侵蚀，已经和哈兹布赞联合会开战了。
与此同时，奇恩帝国向地联施压，要求降低犯罪度，打击地联空间内哈兹布赞联合会的犯罪航线，并且摧毁所有受到哈兹布赞人支持的黑帮。
但哈兹布赞联合会也秘密向地联高层，尤其是向猎户信托以及大统领董大川施压。
要求进一步增加对所有外星国度的关税，进一步扩大走私市场的规模。
并且完全拒绝所有人联的示好，进一步打击人联在地联空间内的所有活动。
巴霍巴利回忆自己听到的消息。
哈兹布赞人要求明年的走私市场，至少需要达到50万亿地联币的规模。
如此明目张胆的犯罪集团，那种威势，让地联的高层左右为难，根本无法做出决定。
铁手帮，加罗尔帮，他们本质没有区别，都是某个大势力的玩偶而已。
现在，地下世界牌桌上，最大的玩家已经出牌，所有的玩家，只有跟牌这一条路可走。
什么江锋，什么俱乐部，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连影犬被铁手帮干掉，巴霍巴利现在都已经来不及追究，他距离上贡的业绩要求，还差超过100亿地联币，若是规定时间内完不成业绩……
白象庄园，或许就会变成“猛虎庄园”、“鳄鱼庄园”、“奶狗庄园”。
巴霍巴利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就这样吧，阿迪提耶，我……”
“不！”阿迪提耶突然怒吼道。
“你听我！”他迅速将调查的文件发了过去：“父亲，这就是证据！”
“你好好想想，江锋和茉莉的关系亲密，他肯定是按照那个贱饶命令行事。”
“父亲，如果我是对的，如果你真的让茉莉控制了前进之鹰，把手伸进矿业，完成洗白。”
“那我们之前为了吞并俱乐部做出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不定，还会被铁手帮摘了桃子，难道不是吗？”
阿迪提耶此刻的眼睛亮得跟灯泡一般无二，他不自觉地一吐为快。
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愣住了，心里不断翻腾着：‘这些话，是我的？’
“前进之鹰？阿迪提耶，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是前进之鹰！”
巴霍巴利的怒吼顿时从通讯那头传来，阿迪提耶还来不及辩驳，通讯就没声了。
陷入了沉默，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阿迪提耶感到窒息。
‘看来父亲知道些什么。’阿迪提耶心脏怦怦跳动。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巴霍巴利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没有任何波澜。
“看来，我们之前都看错了方向，这个江锋，他修的不是机器，是茉莉通往‘干净’世界的梯子。”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又像是要做出最后的裁决。
“你做得很好，阿迪提耶。”巴霍巴利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耶！’阿迪提耶心里欢呼，这是父亲第一次他做的好。
“这份情报的确有价值，它足以在俱乐部内掀起一场针对茉莉的风暴，甚至可以提前瓦解艾丽丝的威望，让俱乐部分崩离析，倒向我们！”
“艾丽丝的女儿？呵，她太着急了。”
阿迪提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你准备一下，回来吧。”巴霍巴利的声音，给出了最后的宣牛
狂喜瞬间冲垮了阿迪提耶！他成功了！他赌赢了！
月球这个该死的牢笼，他终于可以摆脱了！
‘我是阿迪提耶，我是最强的！’他几乎要对着手环喊出来。
但巴霍巴利的话还没完：“不过，回来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处理干净。”
阿迪提耶脸上的狂喜凝固了。
“那个工程师，江锋。”巴霍巴利的声音平稳得可怕。
“他是茉莉计划的核心人物，人死了，计划肯定会受到影响，他太碍事了，让他消失。”
阿迪提耶眼里爆发出更加深沉的狂热。
干掉江锋，这不仅仅是一道命令，这是他一直辗转反侧，耿耿于怀的事情！
他要迈出向茉莉复仇的第一步，就从解决她最倚重的人开始。
“是！父亲！”阿迪提耶大喊着，都破音了。
“月球上，我们有一支‘影犬’。”巴霍巴利冷酷道：“权限密钥我会单独发送给你，让他们去处理，干净利落地解决。记住了，这是你返回地球前，最后的考验。”
通讯被挂断了，巴霍巴利显然还有事情要做。
阿迪提耶看着手环，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卫生间里，刚刚那两饶尿骚味还未散去。
而他，却像是闻嗅花香一样，恨不得去浅尝一口。
阿迪提耶深深呼吸着，这甘美的空气。
“庆祝吧，江锋……”
他低语着：“用你最后的晚餐，好好庆祝。”
他决定离开包厢，好好喝上一杯，然后看着江锋，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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