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京城表面看似平静,暗地里却有一股关于东宫的流言,如同初春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
起初,只是在茶楼酒肆的角落,几个相熟的伙计或脚夫低声交头接耳。
“听了吗?东宫那位新太子妃,啧啧,可了不得……”
“怎么了?宫里头又有什么新鲜事?”
“新鲜?是吓人!听啊,她因一个宫女奉茶时溅出了一滴,就命人将那宫女的手按在滚烫的壶壁上,烫得皮开肉绽!”
“哎呀!这……这也太狠毒了!”
“这算什么?还听她每日膳食必要摆满九九八十一道菜,吃不完的就直接倒掉,好多菜连动都没动过呢!那可是御膳房精心烹制的啊,够咱们老百姓一家吃上一年了!”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从市井街巷飞入高门大户的后院,又从各府下饶口中,隐隐约约传递到主子们的耳边。
某位御史夫人与闺蜜聚时,不免唏嘘:
“原以为张将军家教严谨,没想到这位太子妃竟如此……唉,苛待宫人,奢侈无度,这若是将来……岂非百姓之祸?”
另一位官员家眷则暗自庆幸:
“幸好当日我家女儿未曾入选,这般心性,如何母仪下?”
这些议论起初还带着些许谨慎,但随着传闻越来越详细,甚至有人“亲眼见过”东宫偷偷运出被虐待致死的宫人尸体(实以讹传讹),或“有亲戚在东宫当差”亲述太子妃如何挥霍无度后,流言便愈发汹涌起来。
墨影安排的人手并未直接散播谣言,只是巧妙地将一些真实发生过、或是有迹可循的事件,通过看似不经意的渠道“泄露”出去。
真相混杂着些许夸张,其传播速度和影响力远超预期。
自然,这些风声也毫无意外地传到了张将军府上。
这一日,张将军刚从军营回府,便听闻夫人忧心忡忡地提及市井流言。
起初他还不信,认为是有心之人中伤,直到他派亲信暗中查探,带回的消息却与流言大同异,甚至细节更为不堪。
“砰!”张将军猛地一拍桌案,上好的梨花木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细纹。
他面色铁青,胸膛因愤怒而起伏。
“孽障!这个孽障!”
他怒吼道,声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我张家世代忠良,爱兵如子,在京中亦注重名声!
她倒好,刚入东宫几,就做出这等刻薄狠毒、奢靡浪费之事!
将我张家的脸都丢尽了!”
张夫人吓得噤若寒蝉,声劝道:
“将军息怒,或许……或许是有人故意陷害玉儿也未可知……”
“陷害?”
张将军怒极反笑,“无风不起浪!若非她确有不端之行,岂会被人抓住如此多把柄?
苛待宫人,克扣月例,此事陛下都已下旨清查,还能有假?!
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我张家百年清誉,都要毁于她手!”
他越想越气,在厅中来回踱步,最终猛地停下,厉声对管家吩咐道:
“立刻!立刻给宫里递牌子,我要见太子妃!不,直接派人进宫,传我的话给那个孽障:
让她立刻给老子收敛脾气,谨言慎行,好好闭门思过!若再敢惹是生非,给张家丢脸,以后就休想再得到娘家一丝一毫的扶持!”
管家连忙应声而去。
张将军余怒未消,跌坐在太师椅上,揉着发痛的额角。
他选择与太子联姻,本是为了稳固家族地位,相互扶持。
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儿如此不争气,非但不能成为太子的助力,反而成了拖累,甚至可能将整个张家拖入泥潭。
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悔恨与焦虑。
而东宫之中,刚刚因内务府清查完毕,虽未查出克扣月例的实证,但用度奢侈、管理混乱之事已被记录在案,而稍稍松了口气的张氏,接到父亲传来的严厉训斥,顿时如遭雷击,刚恢复少许血色的脸再次变得惨白。
父亲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扎得她心口剧痛。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失去了皇帝的欢心、太子的耐心,如今连最大的倚仗——娘家,也对她失望透顶,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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