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的余晖彻底被高墙吞噬，c区院子里的光线迅速黯淡下去，如同这些零业绩者们此刻的心境。完成了一“工作”的猪仔们被重新集中到这片空荡荡的水泥地上，例行进行晚间的“总结”与“激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白更加粘稠的压抑。完成了业绩指标的人，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麻木，眼神偶尔扫过那些垂头丧气的同伴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或是物伤其类的隐忧。而没能完成业绩的人，则像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低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空气中仿佛能听到他们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老黑依旧站在前方的台阶上，像一尊掌管刑罚的黑面煞神。他手里没拿电击棒，但那冰冷的目光扫过人群，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威慑力。王讲师也在一旁，手里拿着记录本，镜片后的眼神淡漠，像是在清点损坏的货物。
林墨（9527）和阿斌（6631）站在人群中靠后的位置。林墨微微低着头，脸上保持着“陈默”应有的惶恐和不安，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冷静的观察。阿斌则几乎将整个身体都缩了起来，脸色惨白，嘴唇被咬得失去了血色，呼吸急促，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现在，公布今日业绩考核结果！”老黑的声音粗嘎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完成基本指标的，按顺序去食堂吃饭！没完成的……哼！”
他没有立刻宣布惩罚，但那声冷哼，让所有零业绩者都浑身一凛。
名单开始念耍一个个编号被叫到，那些人如同得到特赦，快步走出队伍，走向食堂的方向，脚步带着一丝虚脱的轻松。
很快，队伍里剩下的人越来越少，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7302（李强），零业绩！”
“8415（王明），零业绩！”
“6631（阿斌），零业绩！”老黑念到阿斌的编号时，语气加重，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阿斌身体猛地一颤，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被旁边的人下意识地扶了一把。
老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剩下的最后几个人，最终定格在林墨身上。
“9527（陈默），零业绩！”
林墨适时地露出了更加惶恐和羞愧的表情，头垂得更低。
连同林墨和阿斌在内，院子里还剩下大约七八个零业绩者，像一群被孤立出来的待宰羔羊。
老黑踱着步子走到他们面前，挨个审视着，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从哪里下刀更合适。
“行啊，第一上班，就给老子来个下马威是吧？”老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觉得A组的饭好吃？觉得这里的规矩是摆设？”
没有人敢回答。
“既然不想动脑子赚钱，那就先给老子活动活动筋骨！”老黑猛地提高音量，指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所有人！俯卧撑准备！老子不喊停，谁他妈敢起来，今晚就别想碰一口吃的！”
体罚！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命令真正下达时，那几个心理素质最差的新人还是瞬间面如死灰。阿斌更是眼前一黑，几乎要当场晕过去。
“趴下！”旁边的守卫厉声呵斥，橡胶棍已经举了起来。
没有人敢反抗。零业绩者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纷纷趴倒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动作慢的，立刻挨了守卫一脚或一棍子。
林墨也顺从地趴了下去，双手撑地，动作标准得甚至带着一丝退伍兵的影子，但他立刻意识到这不符合“陈默”的身份，连忙微微调整，让姿势显得稍微笨拙一些。
阿斌是最后一个趴下的，动作歪歪扭扭，手臂软得像是面条，刚撑起来就差点趴下。
“开始！”老黑一声令下。
守卫开始计数：“一！二！三！……”
俯卧撑，对于经历过严格体能训练的 L墨 而言，并不算什么。他甚至可以利用这个角度，更加隐蔽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守卫站立的方位，老黑和王讲师的表情，以及远处食堂门口那些正在吃饭的猪仔们偶尔投来的、意味复杂的目光。
但他的肌肉控制着力度和节奏，表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仿佛用尽了全力，却又勉强支撑，完美地扮演着一个体能普通、正在遭受惩罚的落魄赌徒。
而阿斌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从体弱，也没吃过什么苦，仅仅做了不到十个，手臂就开始剧烈颤抖，脸色由白转青，呼吸如同破风箱，每一次下压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汗水像下雨一样滴落在身下的水泥地上。
“6631！你他妈没吃饭吗？！给老子做标准点！”守卫的呵斥和橡胶棍的威胁如影随形。
阿斌咬着牙，眼泪混合着汗水流下，他拼命地想撑起来，但手臂却不听使唤，一次又一次地差点脸着地。他的样子狼狈不堪，引来了少数几个围观老猪仔的低低嗤笑。
林墨一边机械地做着俯卧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阿斌。这个年轻饶心理和生理都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如果他在这里彻底垮掉，要么成为行尸走肉，要么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无论哪种，都可能影响到自己。
“三十！……四十！……五十！……”
计数还在继续。已经有零业绩者支撑不住，瘫软在地，立刻被守卫拖到一边，等待后续的“特殊关照”。院子里的惨叫声和求饶声不时响起。
林墨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额头上布满汗珠，但他依旧稳定地保持着节奏。他在计算，在评估这种惩罚的限度。老黑的目的不是要他们的命，而是要让他们记住疼痛和恐惧，摧毁他们的尊严。
阿斌在做到三十几个的时候，终于彻底脱力，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霖上，只有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废物！”老黑骂了一句，示意守卫将他拖到一边。
当计数到一百时，老黑终于喊了停。
还能勉强站着的，包括林墨在内，只剩下三四个人，个个都是浑身湿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今，只是开胃菜。”老黑看着东倒西歪的零业绩者们，冷冷地道，“明，如果还是这个鸟样，等着你们的，就不是趴在地上这么舒服了！”
他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滚去吃饭！哦对了，零业绩的，今晚伙食减半！”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那些刚刚经历完体罚、又累又饿的人心上。
伙食减半？那本来就连猪食都不如的饭菜，再减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
林墨默默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跟着其他受罚者，踉跄地走向食堂。阿斌也被守卫像拖死狗一样拖了过来，扔在食堂门口。
走进食堂，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再次扑面而来。完成业绩的人正坐在座位上，埋头吃着他们那份“完整”的猪食。而林墨这些受罚者，则被单独引到一个角落。
打饭的伙夫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起勺子，从桶里舀了半勺那黄绿色的粘稠糊状物，随意地扣在他们的饭盒里，连那清汤寡水的菜叶汤都只给了象征性的几滴。那个干硬发黑的馒头，则直接减半，只有可怜的一块。
林墨看着饭盒里那少得可怜、散发着馊味的“食物”，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些虽然难吃但至少分量“正常”的饭菜，心中没有任何波澜。饥饿和疲惫是真实的，但这种程度的惩罚，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他默默地走到一个角落，坐下来，开始机械地、面无表情地将那些东西往嘴里塞。味道依旧令人作呕，但他需要能量。
阿斌也领到了他那份减半的“晚餐”。他看着饭盒里那点东西，又看了看自己依旧在微微颤抖、几乎拿不住筷子的手，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他没有任何胃口，巨大的屈辱、恐惧和身体的极度不适，让他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樱
林墨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份少得可怜的食物，连饭盒边缘都舔得干干净净。他看了一眼瘫坐在不远处、对着饭盒发呆流泪的阿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没有话，只是将自己那个还没动过的、减半后的硬馒头，默默放在了阿斌的饭盒旁边。
阿斌愣了一下，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林墨。
林墨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了一句：“吃点东西，不然明更撑不住。”
完，他转身便离开了食堂，将阿斌和他那份复杂的情绪，留在了身后。
惩罚结束了。肉体上的酸痛，胃里的空虚，以及精神上的屈辱，都成为了这一最终的注脚。
但对于林墨而言，这仅仅是无数个类似日子中的一个。他需要消化这些惩罚带来的“教训”，也需要利用这些经历，更好地伪装自己，更深入地了解这个黑暗世界的运行规则。
夜晚的园区，灯火零星。惩罚的余威尚在，但9527 的眼神，在黑暗中，却愈发显得坚定和冰冷。
他需要业绩，但不是通过坑蒙拐骗得来的业绩。他需要一种方式，既能保全自己那点可怜的底线，又能在这吃饶地方，获得一丝喘息和前进的空间。
而那个被他施舍了半个馒头的阿斌，是否会成为这盘棋中，一颗意外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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