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蝉鸣如罚卫健委七楼会议室的雕花木门被推开，热浪裹挟着刺眼的阳光涌入，照得金丝楠木桌泛着刺目的油亮。李思成的鳄鱼皮公文包重重砸在桌上，惊得窗台上的灰鸽扑棱棱撞向纱窗，在玻璃上留下凌乱的爪印。他解开藏青色夏装的风纪扣，领口处还沾着昨夜调试投影仪时蹭到的机油，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李总果然准时。” 周正明副主任推了推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李思成汗湿的衬衫领口，“这位是省卫健委医政处王司长，这位是审计署的张科长。”
“不必多礼。” 王司长的指尖敲了敲桌上的《舆情简报》，油墨味混着空调出风口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我们收到四十六个匿名举报，你在穿越乡镇搞‘医疗独立王国’，还涉嫌非法拘禁未成年人？”
水晶吊灯在空调风里轻轻摇晃，将李思成的影子割裂成碎片，投在墙上 “医者仁心” 的匾额上。他解开公文包的手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抬眼时目光如刃：“诸位领导若是信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我今日便把话撂在这儿 ——” 他猛地扯开衬衫袖口，陈旧的烫伤疤痕在日光下泛着青白，宛如一条蛰伏的白蛇，“这是上个月暴雨夜，为救痢疾患儿虎娃，汽车失控撞在树上留下的。”
投影仪亮起的瞬间，窗外的蝉鸣突然拔高声调，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屏幕上跳出虎娃蜷缩在泥水中的画面，豆大的雨点砸在孩子烧得发紫的嘴唇上，与李思成手背上鼓起的输液针管形成刺目的对比。“这是穿越乡镇最普通的一。” 他的声音混着老式投影仪的电流声，低沉如浸在深潭里的编钟，“但在王氏集团的‘爆料’里，却成了我‘拘禁儿童’的‘罪证’。”
“空口无凭。” 审计署张科长突然开口，手中的钢笔在财务报表上划出犀利的蓝痕，“我们需要看到项目与‘穿越计划’的直接关联数据，而不是模糊的情感表演。”
“早就备好了。” 李思成拍了拍手，张明远推着行李车驶入，二十四只贴着火漆印的档案盒在青砖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惊得梁上筑巢的燕子扑棱棱抛下几片碎羽。“这里有穿越乡镇几十名孩子的健康档案，其中百分之六十七的人因延误治疗留下后遗症。” 他抽出一份边缘毛糙的病历，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车前草，“这是晓慧的档案，她因为得不到及时的心理疏导，至今仍会用刀片划伤自己……” 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他指节敲了敲屏幕，投影的冷光在他眼角皱纹里填涂阴影，“而我们申请的卫生院将配备全省首个乡镇儿童心理科，诊疗室的窗帘会选用她最喜欢的蓝色。”
王司长翻开档案，老花镜滑到鼻尖，瞳孔突然收缩 —— 某页贴着带血的创可贴，旁边是晓慧用指甲刻在纸上的短句：“他们都想困住我”。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吞咽声，有人将青瓷茶杯搁在桌上，发出清越的脆响，宛如冰面开裂。
“就算如此，” 周正明的钢笔尖戳在设备清单的 “五千万” 数字上，“一台西门子儿童 ct 机报价八百万，这差价足够再建两所乡镇卫生院！”
“因为这台设备能做胎儿心脏三维成像。” 李思成走到窗边，指尖虚点空气，仿佛在触摸穿越乡镇的轮廓，“穿越乡镇三十公里内没有产科医生，上周有位孕妇腹痛七个时才送到县城，送来时……” 他从档案袋抽出张 b 超单，透明胶片上的胚胎影像被红笔圈成靶心，“胎儿已经停止发育十八个时。”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电视突然自动开启，雪花屏闪烁三秒后，画面中跳出 “神秘乡镇医疗黑幕” 的标题。王氏集团的新闻发言人举着伪造的卫星照片，身后是用特效合成的阴森城堡：“据匿名人士爆料，李思成在穿越乡镇圈地建‘实验乡镇’，囚禁未成年人进行洗脑实验……”
李思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从公文包抽出十二份区块链资金证明，每份文件右上角都嵌着瑞士银行的微缩水印，“每一笔资金流向都有分布式记账记录，诸位领导若有疑问，我可以当场连线苏黎世总部。” 他的袖口裂开道口子，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绳结上还系着颗泛黄的桃核 —— 那是穿越乡镇某个孩子送给他的 “护身符”。
王司长盯着屏幕上的虚假画面，眉头拧成一个 “川” 字：“李，你这是污蔑，可有证据？”
“有！” 李思成转向张明远，后者心领神会，迅速切换投影仪画面，一组组数据与截图清晰展示着王氏集团雇佣水军、篡改信息的记录，“这些证据，我们已同步提交给网监部门。”
王司长盯着满地滚动的桃核，突然笑了，笑纹如蛛网蔓延至鬓角：“李啊，你这脾气倒像我当年在阿里木图支医时的哈萨克族徒弟。” 他起身时，藏青色中山装的第二颗盘扣突然崩落，滚到李思成脚边，“但医疗审批不是斗气，你的儿科心理科，省卫健委建制成规里根本没有这个科室。”
“因为我请到了这个人。” 李思成打开折叠屏手机，画面中陈默正蹲在泥土地上给孩子们演示心肺复苏，身后的土坯墙用红砖修补过，砖缝里长着几株顽强的蒲公英。“杏林盟” 七位泰斗依次入镜，每人手中的医师执照都泛黄发脆，最年长的孙教授举着 1965 年的边疆支医证书，背景是穿越乡镇的村卫生室，墙上 “妙手回春” 的锦旗被炊烟熏成棕黄色。
“诸位领导，” 陈默的声音混着远处的牛铃与狗吠，“我曾在乡镇走了四十年，见过太多孩子因为一条河、一座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他身后的窗台上，一盆用搪瓷缸种的向日葵正努力朝着光源，叶片上的农药渍像丑陋的疤痕，花盘却始终固执地追着太阳。
会议室陷入沉默，唯有墙上的机械挂钟发出 “咔嗒咔嗒” 的声响。周正明突然咳嗽一声，从酸枝木抽屉里拿出份烫金文件，封皮上 “特事特办” 的红章还带着印泥的湿气：“省卫健委昨夜紧急修订了《乡镇医疗创新试点方案》，但需要项目方公开部分信息。”
“慢着！” 王司长突然拍桌，震得桌上的镇纸滑出半寸，“试点可以批，但必须答应两个条件：第一，卫生院药剂科、护理部由卫健委派驻人员担任负责人；第二 ——” 他的目光钉在李思成的工牌上，“你必须书面明‘穿越计划’中涉及医疗保障的具体条款。”
李思成的心脏猛地撞击肋骨。这意味着他必须向官方透露穿越乡镇的部分秘密，一旦消息走漏……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老茧。
“好，我答应。” 李思成的声音低沉如暮鼓，从西装内袋摸出钢笔，笔帽上 “思成集团成立纪念” 的刻字被磨得发亮，“但我只有一个请求 ——” 笔尖悬在 “同意” 二字上方，墨珠即将坠落，“给孩子们三个月时间，让他们用健康报表和学业成绩证明这个计划的价值。”
王司长与周正明对视一眼，窗外突然掠过一片乌云，将会议室笼罩在阴影郑周正明咬了咬笔尖，最终在文件上签下名字，墨迹在宣纸上洇开的团云：“李总，明上午九点，联合调查组准时进驻穿越乡镇。如果让我们发现任何欺瞒……”
“若有违规，我李思成甘愿捐出全部身家，终生不得从医从商！” 他的声音撞在雕花窗棂上，惊得檐下筑巢的麻雀扑棱棱飞散。远处的树木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树木间某片未被标注的绿色区域里，穿越乡镇的红砖校舍正沐浴在风雨欲来的光里，卫生院楼顶上的红十字标志闪着冷冽的光。
散会后，李思成独自站在木质回廊尽头，手机在掌心发烫。黑燕的消息弹窗跳出：“目标今日在物理课上用酒精灯点燃窗帘，被教导主任当场抓获。” 他盯着 “目标” 二字，攥紧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手机震动，林宛如发来语音：“聪聪已经一周没回家了，你到底管不管？” 李思成望着走廊尽头的木质楼梯，扶手被无数人摸得温润如玉，拾级而下的脚步声里，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响。楼梯转角的琉璃窗透进最后一缕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宛如一柄倒插的剑，剑刃上凝结着未干的血迹。
远处，穿越乡镇的方向传来沉闷的雷声，暴雨正在集结。李思成掏出怀表，表盖内侧空无一物 —— 他不敢留下任何照片，生怕暴露那个秘密角落。“再等等，” 他对着表盖低语，指腹摩挲着刻字凹陷处，“等你在卫生院第一次量体温，等你明白有些困住你的牢笼，其实是开往春的列车。”
手机再次震动，黑燕发来卫星云图：“王氏集团雇佣的无人机群已进入邻近空域。” 李思成嘴角微扬，敲下回复：“启动‘荆棘鸟’计划，让他们在竹海迷宫里跳支华尔兹。”
踩过最后一级木阶时，他的皮鞋尖踢到一枚生锈的铁钉，铁钉在地面划出细长的火星。而在百公里外的穿越乡镇，民兵们正背着竹篓上山，篓子里装的不是茶叶，而是用来干扰无人机信号的蕨类植物。山风掠过稻田，将卫生院工地的标语吹得猎猎作响：“一切为了孩子”—— 这行红漆大字被雨水冲刷过七次，却始终鲜艳如血，正如他藏在心底的那个信念：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要为儿子筑起一道健康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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