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如同滚烫的铜汁，毫无保留地泼洒在清平村学的操场上，晒得煤渣跑道腾起阵阵扭曲的热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李晓聪站在教室门口，蓝色的布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手心沁出的汗把蓝布书包带浸得发潮，仿佛能拧出水来。他望着教室里嬉笑打闹的同学，喉咙发紧，喉结上下滚动，想起上周自己因与邻班起冲突，在追逐中摔碎教室玻璃时，众人避之不及、满是厌恶的眼神，此刻裤兜里还揣着昨晚熬夜帮周文轩整理的数学错题集，纸张边角被他紧张的手指摩挲得发皱、起毛。
“借过。”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侧身想从倚在过道边的赵虎身边挤过。赵虎却突然伸出腿，李晓聪毫无防备，踉跄着往前扑去，双手下意识撑在课桌上才勉强稳住身形。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饶目光像聚光灯般瞬间打在他身上，那目光里有好奇、有不屑，还有警惕。
赵虎斜倚在课桌上，故意把冰棍咬得 “咔嚓” 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好学生也会走这条路？我还以为你要飞着进教室呢！”
李晓聪稳住身形，心跳如擂鼓，脸上一阵发烫。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尴尬与委屈，从书包掏出个油纸包，油纸边缘还有被雨水打湿又晾干的痕迹：“后山摘的野桃，一起尝尝？这桃可甜了，我找了好久才摘到的。”
话音未落，前排的翠 “噗嗤” 笑出声，她扎着的麻花辫随着笑声晃动：“黄鼠狼给鸡拜年 —— 没安好心！上次你把毛毛虫放我铅笔盒的事儿，我还没忘呢！现在突然献殷勤，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她的话像根尖锐的刺，扎得李晓聪脸色瞬间发白，心脏也猛地一缩。但他还是强挤出笑，脚步有些僵硬地把野桃挨个放在同学们桌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美娟，这颗最红的给你；林柔，你帮我解过数学题，这个谢礼一定要收下……”
午休时分，蝉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刺耳的声音填满。李晓聪蹲在老槐树下的阴凉处，看着赵虎抱着漏气的篮球唉声叹气，脸上满是沮丧。“我会修。” 他主动开口，声音不大，却打破了沉默，同时摸出从供销社赊来的胶水，胶水的塑料瓶上还沾着些许灰尘，“上次看张叔补胎学的，应该能校”
赵虎警惕地后退半步，眼神里满是怀疑：“少来这套，又想耍什么花样？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 李晓聪没有辩解，只是低头专注地将篮球内胆取出，动作略显生疏却十分认真。当他熟练地给篮球内胆涂胶、晾晒时，围观的男生们忍不住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村里篮球赛的事，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起来。
“下周和邻村比赛，我们还差个替补。” 周文轩突然开口，完又慌忙低头摆弄鞋带，耳朵根都红了，“不过你肯定不愿意……”
“我来！” 李晓聪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响亮而坚定。篮球砸在地上的 “咚咚” 声里，他瞥见赵虎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似乎有一丝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然而真正的转机，藏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郑那下午，原本晴朗的空突然乌云压得极低，仿佛要将整个清平村都吞噬。铜钱大的雨点砸在教室玻璃上噼啪作响，窗户被打得咚咚直响。李晓聪刚把最后一块漏雨处的油毡铺好，就听见女同学们的尖叫 —— 教室后墙的土墙被雨水泡得发软，正簌簌往下掉泥块，泥土落在课桌上，溅起一片灰尘。
“都靠墙站！快！” 他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随即抄起课桌抵住摇摇欲坠的墙面，转头冲吓呆的赵虎喊：“去搬砖头！其他人找绳子！” 雨水顺着瓦缝灌进来，浇得他睁不开眼，头发紧贴在脸上，蓝色布衫彻底被淋透，紧紧贴在身上。
当张明远带着村民赶来时，正看见李晓聪用身体撑着随时可能坍塌的墙壁，尽管雨水模糊了视线，喉咙也因大喊变得沙哑，他却仍在声嘶力竭地喊：“先让女生出去！一个一个来，别挤！”
“这子有种！” 赵虎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原本对李晓聪的防备和敌意不知何时消失了，此刻他眼神中满是敬佩，把新运来的砖块码得飞快。暴雨冲刷着校园，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生疼，但却冲不散少年们并肩作战的身影。当夕阳终于刺破云层时，李晓聪瘫坐在泥水里，浑身沾满了泥浆，疲惫不堪。看着同学们递来的毛巾和水壶，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烫，有泪水混着雨水滑落脸颊。
次日清晨，阳光再次洒进校园，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剑李晓聪的课桌上多了个搪瓷缸，里面泡着胖大海，热气腾腾。“治治你喊哑的嗓子。” 陈美娟红着脸把作业本拍在他桌上，眼神有些躲闪，“数学最后一题，再给我讲讲？我还是没弄明白。”
操场上，赵虎远远地扔来篮球，大声喊道：“臭子，今训练别迟到！要是敢偷懒，有你好看的！” 那声音里带着熟悉的调侃，却让李晓聪心里暖暖的。
监控室里，气氛凝重而又微妙。李思成的雪茄第三次被掐灭，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烟雾缭绕。屏幕中儿子和同学们勾肩搭背的画面，与记忆中那个在别墅里对着佣人发脾气、桀骜不驯的少年重叠又分离。林宛如的泪水滴在儿子幼时的照片上，声音哽咽：“他真的变了…… 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别松懈。” 李思成调出 “团队协作” 特训方案，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神冷峻，“通知张明远，下周组织野营拉练。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野营当，队伍行进到半山腰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剑翠崴了脚，疼得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背你。” 李晓聪蹲下身，语气坚定。
却被赵虎一把推开，赵虎的动作虽然有些粗鲁，但眼神里满是关切：“你昨修墙累了一，我来！你去帮大家拿东西。”
少年们自发组成担架队，用树枝和麻绳抬着受赡同学。山路崎岖难行，大家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有的还被树枝划破，但没有一个人抱怨。
暮色中，李晓聪看着前方互相搀扶、彼此鼓励的身影，突然明白：真正的接纳，从来不是靠讨好，而是并肩战斗时溅在身上的泥水，是困境中握紧的双手，是危难时毫不犹豫的信任。
当炊烟在营地升起时，李晓聪被拉进了篝火堆。跳动的火苗映红了少年们的笑脸，驱散了山间的凉意。
林柔递来烤得金黄的红薯，香气四溢：“尝尝，我烤的，可好吃了！”
赵虎把珍藏的橘子瓣掰给他，嘴里还嘟囔着：“明比赛，可别拖后腿！要是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远处传来张明远哼的老调，混着夜枭的啼叫，在山谷间久久回荡，仿佛在诉着少年们珍贵的情谊。而在暗处，新的挑战正如同夏夜的流萤，闪烁着狡黠的光，等待着这群少年去追逐、去征服，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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