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沼泽上的雾气也稠得化不开，将那艘孤零零的船屋紧紧包裹。月薇几乎一夜未眠，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
老鱼头深夜接头的画面，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头。这看似平静的避风港，实则暗藏凶险。
陶澈在疲惫中沉睡，呼吸均匀，但偶尔会因噩梦而轻微悸动。月薇守在他身边，灵识如同最纤细的蛛网，以船屋为中心，向着雾气弥漫的四周悄然延伸。她不敢探出太远，以免被可能存在的强者察觉，但足以覆盖船屋周围数十丈的范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除了水声和虫鸣，似乎并无异样。但月薇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这是一种历经危险磨砺出的直觉。
突然，她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自然水声的异响——那是物体极轻地划过水面的声音，而且不止一处！
来了！
月薇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手轻轻捂住了陶澈的嘴，同时用神识传去一道急促的意念：“澈儿，醒醒！有危险，别出声！”
陶澈猛地惊醒，在月薇的示意下，瞬间屏住了呼吸，乌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得老大，充满了惊恐，但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月薇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两人紧贴着舱壁最内侧的阴影里。她手中已然扣住了那几张雷光符，以及刘来留下的那柄短剑。
外面的异响越来越近，虽然依旧轻微，但在月薇全神贯注的感知下，清晰可辨。至少有四道气息，从不同的方向，借着浓雾的掩护，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逼近了船屋。他们的气息都刻意收敛着，但那股子血腥与煞气，却难以完全掩盖。修为都不弱，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有一人是金丹初期！
是刀阁的爪牙？还是黑沼镇本地的亡命徒，冲着悬赏而来？
月薇无暇细究，她只知道，他们被包围了。
就在这时，船头传来了老鱼头那干涩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几位，深夜到访，有何贵干？”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招待寻常访客。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雾气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老鱼头，少装糊涂！把那女人和孩子交出来，没你的事！”
果然是为他们而来！月薇心中一沉。
老鱼头沉默了一下，缓缓道：“老头子我只管提供住处，不管客饶恩怨。他们付了灵石，住在我的船上，就是我的客人。在我的船上动我的客人，不合规矩。”
“规矩？”另一个声音嗤笑道，“在这黑沼镇，实力就是规矩！老东西，识相的就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刀气已然破开浓雾，带着尖锐的呼啸，直劈船屋的舱门！对方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打算强攻！
就在刀气即将斩中舱门的刹那，端坐船头的老鱼头，动了！
他依旧坐在那里，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拿着梭子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拂。
没有惊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灵光。
那道凌厉的刀气，在接触到那看似轻飘飘一拂的瞬间，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之墙，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然后……就那么凭空消散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雾气中，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
月薇在舱内感知到这一幕，心中也是巨震！这老鱼头，果然深藏不露！其修为，绝对在金丹期以上，而且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拂，蕴含的力量极其凝练古怪，绝非普通散修所能拥有！
“金丹后期……还是元婴？”月薇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老鱼头依旧慢吞吞地修补着渔网，头也不抬地道：“老头子我在这黑沼镇住了几十年，靠的就是守规矩。几位，请回吧。今晚，你们动不了我的客人。”
他的声音依旧干涩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雾气中的几人显然被老鱼头这手震慑住了，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们能感觉到，这老家伙不好惹。
片刻后，那个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甘和威胁：“老鱼头，你护得住他们一时，护不住一世！刀阁的悬赏，不是那么好拿的！我们走！”
完，几道气息迅速后退，很快便消失在浓雾与黑暗中，来得快，去得也快。
船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老鱼头修补渔网的细微沙沙声，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舱内，月薇和陶澈都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
“月薇阿姨，那个老爷爷……他好厉害。”陶澈声道，语气中带着后怕和一丝好奇。
月薇点零头，神色凝重。老鱼头出手相助，暂时解了围，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相反，这更证明了他们行踪已经暴露，并且引起了多方势力的注意。老鱼头能挡住一波，未必能挡住下一波，更何况，他本身的目的也值得怀疑。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月薇当机立断，“一亮，我们立刻离开。”
她看了一眼舱门的方向，心中对老鱼头的身份和意图充满了疑问。他为什么要帮他们？仅仅是出于所谓的“规矩”？还是另有所图？
色微亮，浓雾尚未完全散去，但视野已经清晰了不少。月薇带着陶澈，心翼翼地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老鱼头依旧坐在船头，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话。
月薇走到他面前，取出一个装有二十块中品灵石的袋子，放在他身边的木桩上，郑重地道：“多谢前辈昨夜出手相助。这点心意，不成敬意。我们这就离开。”
老鱼头看了一眼灵石袋，没有去拿，只是淡淡地道：“往西，三里外，有一片芦苇荡。荡中有条被水淹没大半的路，沿着它走，可以绕过黑沼，直达落霞城西面的荒丘。路上心水下的东西。”
他竟然直接指出了隐秘路的入口！
月薇心中更加惊疑，但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再次道谢后，便拉起陶澈，毫不犹豫地跳下船屋，沿着泥泞的岸边，快速向西而去。
老鱼头看着他们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沉默良久，才缓缓收起那袋灵石，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寂灭……终于又现世了么……这潭水，又要浑了……”
而月薇和陶澈，则按照老鱼头的指引，踏上了那条危机四伏、通往落霞城的隐秘路。前方的芦苇荡深处，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什么？老鱼头的真正目的，又究竟是什么？迷雾，似乎比这沼泽的晨雾，更加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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