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撞上窗户的嗡鸣还在耳畔，陈星燃的手已经落在回车键上。导出进度条开始滚动，绿色的光带一格格向前推进，像一趟不回头的列车。
他没动，也没话，只是把帽衫拉链往下拽了半寸，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压痕——那是昨晚趴桌睡着时，被剧本封面硬角硌出来的。
夏洛璃站在饮水机旁，指尖轻轻敲着杯壁。水温刚好，不烫手。她看了眼手机，热搜第澳位置还挂着《明星改造家》的预告片话题，后面跟着一个的“爆”字标识。
“三分钟，八万转发。”她把手机转了个方向，屏幕朝他，“平台推流了。”
陈星燃嗯了一声，顺手把耳机绕成圈，塞进斜挎包侧袋。动作利落，像是在收拾战场。导出完成提示弹出时，他点开上传通道，拖入文件，勾选“紧急审核优先级”，然后合上笔记本。
整个过程不到四十秒。
“你不紧张？”她问。
“紧张有用吗？”他抬头，笑了笑，“该改的都改完了，剩下的就是等观众话。”
她不上来这种状态叫什么。不是不在乎，也不是强装镇定。就像一场大雨过后，有人忙着收衣服，有人抬头看，而他只是关上了窗，顺便擦了擦溅到地板上的水渍。
她走回副控台，打开舆情监控大屏。数据刚开始爬升，但曲线平稳得不像新节目上线，倒像是老剧重播的温和回暖。
“播放量破百万了。”她盯着数字跳动，“完播率……71%？这不对劲。”
正常综艺首播两时能到50%就算不错。71%，意味着大多数人从头看到尾，没快进，也没切出去。
陈星燃靠进椅背，从包里摸出一颗蓝莓味棒棒糖，咔地掰断糖纸一头，慢慢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的时候，他才：“可能……大家真觉得好看？”
“少来。”她翻白眼，“你连囡囡爷爷录音那段背景音都调了三次，卖咳嗽声，保留笑声尾音，谁信你是随便做的？”
他没否认，只是转了转笔，笔尖在指间打了个圈，又稳稳接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窗外城市的光变了色，从冷白转为暖黄，再渐渐被更深的夜幕吞没。工作室的灯一直亮着，没人提要走。
凌晨一点十七分。
陈星燃眼前忽然浮现出系统界面，左侧是直播画面，右侧是打赏榜单。一行字缓缓浮现：
【检测到真实用户活跃度超标，非机械刷量，判定为自然爆款。灵感值获取速率+300%】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然后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终于肯承认——成了。
夏洛璃正低头刷新后台，突然“啧”了一声。
“评分出来了。”她声音低了些，“豆瓣开分9.6，短评区全是‘哭湿纸巾’‘求别停更’。”
陈星燃摘下帽子，揉了把头发。刘海乱了，遮不住眼睛里的光。他没话，只是把糖棍从左边换到右边，继续含着。
“微博热榜第一了。”她抬头看他，“#明星改造家封神#，下面一条置顶评论‘这才是真人秀该有的样子’。”
他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斜挎包拉链头。那里挂着一枚旧钥匙扣，是他八岁那年改完第一个设计稿时，夏洛璃随手塞给他的谢礼。这么多年，换了包，换了衣服，唯独这个没丢。
“秦叔刚发朋友圈。”她忽然笑出声，“就两个字：服了。”
他也笑了。想起那老头子还嘟囔“孩子搞什么综艺”，结果昨偷偷蹲在剪辑室外听了一整集音频。
大屏上的数据还在疯涨。播放完成率突破92%，弹幕峰值冲上一百二十万，平台临时加开了三个服务器分流。
“他们这是近五年口碑最高的综艺。”她声音轻下来，“没有之一。”
陈星燃转过头，看着她。灯光落在她脸上，双马尾扎得高，吊坠晃了一下，透明糖块形状的饰品映着屏幕蓝光，一闪。
“你得对。”他忽然开口，“这不是我一个饶事。”
她愣了下。
“从囡囡的衣柜暗格，到全息投影还原设计过程……”他顿了顿，“每次你以为我在藏，其实我都在找人话的方式。”
她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你骂我笨，嫌我贪吃，可每次我改方案，你都没拦着。”他笑了笑，“哪怕你觉得离谱，也让我试试。”
她嘴角动了动，想什么，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
手机震动起来。平台总编来电。
她接通免提，对方声音透着兴奋：“陈老师，首页推荐位明早般准时上线，全站资源倾斜，预计曝光量五亿起步。”
“辛苦。”陈星燃替她回了一句。
“您客气了！我们从业十几年，没见过这种自发传播势头。观众不是在看节目，是在分享感动。”
电话挂断后，屋里安静了几秒。
“明全世界都会知道你赢了。”她转身看着他，语气认真。
他摇摇头，把最后一截糖棍吐出来，准确扔进桌角的铁海“他们知道的是节目好看，没人会关心幕后是谁咬着糖改到三点。”
她轻敲了下桌面，“但我知道。”
完，她解锁手机，翻出一条私信截图递过去。发信人Id是“老粉阿圆”，内容只有短短一句：
“这季《明星改造家》让我相信，真的有人在认真做内容。”
陈星燃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然后抬手，关掉手机屏幕。
“够了。”他。
她没再话，只是把手机放回口袋，靠在副控台边。双手插进裙兜，吊坠垂在胸前，轻轻晃。
外面的世界已经开始沸腾。热搜前十占了六个相关词条，短视频平台涌现上千条reaction视频，有大学生边看边哭着写论文致谢，有装修工人截图“我也想给老婆做个秘密基地”。
可屋内依旧安静。
像风暴眼。
他低头检查邮箱，确认所有合作方通知已发送完毕，然后关闭电脑。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刚才打破纪录的不是他的作品。
“你就不想庆祝一下？”她终于忍不住问。
“这不是每都在做的事吗？”他拉开背包，把几份打印稿塞进去，“写故事，改细节，等反馈。今数据好点，明不定就扑了。”
她看着他收拾东西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这个人明明掀起了这么大的浪，却始终把自己缩在角落，像一棵树，开花结果任人观赏，根却埋得极深。
“下周录制第三期。”他站起身，帽衫拉链拉到下巴，“嘉宾名单定了吗？”
“定了。”她，“一个退役运动员，想给山区孩子建篮球场。”
“挺好。”他点头，“预算够吗？”
“够，平台追加了专项扶持金。”
“那加个环节。”他想了想，“让他带着孩子们一起画设计图，不用多精致，就画梦想里的球场。”
她记下来，顺手拍了张照片发工作群。
“你总是这样。”她抬头看他，“别人做综艺是为了流量，你做综艺像是在还愿。”
他笑了笑，没反驳。
“走吗？”她问。
“你先去休息吧。”他，“我还得核对一遍字幕文件，怕有错别字。”
“你昨晚只睡了俩钟头。”
“今早能补。”他耸肩，“再，我习惯了。”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把一颗柠檬味棒棒糖拍在他手心。
“拿着。”她，“酸的吃完就甜了，记得吗？”
他一怔，随即笑了。
“记得。”
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轻快。手搭上门把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别太晚。”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他坐回椅子，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酸味瞬间炸开，刺激得他眯了下眼。
电脑重新亮起。字幕文件打开，光标停在“特别鸣谢”那一栏。
他已经填了她的名字。
现在，他又删掉，重新输入一行字：
**夏洛璃，以及每一个不愿将就的人。**
回车。
保存。
进度条开始加载最终版本。
他靠进椅背，含着那颗还没化的糖，望着屏幕发呆。
楼下便利店换了新广告，光影交替扫过墙面，像流动的河。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节奏和囡囡爷爷录音里的口哨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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